“李臨恪這人驕傲自負,且獨斷專行。很多事即便不是他做的,他也不屑解釋。但若是他做的,他也絕不會否認。”段塵沉吟片刻,又輕聲說道:“上次我問他,早上時候在梅林小木屋的人是不是他。他沒有否認。另外,樓月如房間的那個布局,很有點意思。”


    說著,段塵抬眸看向坐在自己對麵的兩人:“當時我隻覺得,兇手做事甚是仔細,除了後窗外那四行腳印,幾乎沒有任何破綻。可我現在卻覺得,這人不是仔細,是高明。”


    展雲驀地想起段塵曾經說過的話:我們現在每走一步,都正好是那個兇手所希望的。我們所知道的,也是他故意讓透露給我們知道的。不由得手中摺扇一緊,皺眉說道:“你的意思是,他在雪地留下腳印,也是故意的?”


    “這麽想確實也有些道理啊!”周煜斐為自己倒了杯茶,一臉肅容故作深沉:“咱們循著那腳印,不就找去那梅林了麽?到了梅林,又見到雪地上的拖痕和血跡,自然就知道樓小姐是死在那了的。兇手若是真想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完全可以在咱們去那之前,把一切證據都毀掉。那樣的話,即便咱們有所猜想,也無法證實了。”


    段塵點頭,就是這個意思。和這三人說話倒是省力,不用一步步詳盡解釋。


    “這般精巧布局,倒真隻有李臨恪做的出來了。”趙廷麵色不豫,沉聲說道。


    “一切都隻是推想,並沒有證據。我們目前能夠確定的,隻是他曾經在那片梅林出現過。”段塵抿了口茶,緩聲說道:“不過我覺得,樓月如若真是他殺死的,那就完全沒有必要如此大費周折。”


    “或者,他是想栽贓嫁禍什麽人?”周煜斐大膽提出假設。


    段塵輕輕搖頭:“我倒覺得,他此舉,是想告訴我們什麽。”


    “塵兒,今晚上,你為何篤定李臨恪一定會出手?”展雲麵色溫潤一如往常,卻隻有他自己知道,問這句話之前,究竟躑躅了多久。吐出這句話的時候,身體又有多緊繃。


    段塵蹙了蹙眉心,麵上似有不悅,又沉默半晌,才輕聲說道:“這次的事,我算是局外人。他要對付的是山莊裏這些江湖人士,我死不死,對全局沒有任何影響。因此,他首先不會害我。”對過三人聞言都不禁麵色微變,趙廷黑臉,展雲嘆氣,周煜斐一邊眉毛挑的老高,雖然話是不錯,可哪有人這麽說自己的!一上來就死不死的,一點忌諱都沒有。


    段塵卻似乎沒有注意到那三人神色,又接著說道:“再加上他和我師傅當年過從甚密,多救我一條命,他也不虧。”還有一條,段塵沒有說出來。那人,似乎覺得自己很有趣。對他那樣的人來講,有趣的人事,總要留的久一點。


    展雲有些明了段塵為何不太樂意迴答這個問題,這兩日,隻要一牽扯到她師傅的事情上,她情緒就明顯波動較大。可有些事,還真要問個清楚。展雲正要開口,旁邊趙廷已先一步問了出來:“下毒害你的人,你清楚是誰了?”


    段塵勾勾嘴角,撂下杯子起身:“很晚了。”活了這麽些年,也經歷不少人事,段塵漸漸就明白,有些事,過去就得了。若是凡事都求個明白,隻能讓所有人都受傷。隻要那人不再動手,這件事她也就不再計較。


    剛進了屋正要閂門,就見展雲又追了過來。段塵有些懊惱的扶著門板,示意他有話快說。誰知展雲微微一笑,道出石破天驚一句話:“今晚上,還是我。”


    段塵被他一句話驚得半晌都接不出話,反應過來之後手一收腳一撤直接就要闔上門,那人卻一腳卡在兩扇門之間,接著身子一蹭一溜,就擠了進來。額頭險些貼上他的下巴,段塵連連倒退兩步,氣的臉頰都微微漲紅了:“你,你出去!”


    展雲逕自走到桌邊坐下,盤腿打坐,一雙彎月眼眸眼含笑意看著段塵:“你睡吧。我不吵你。”


    段塵氣滯,偏又不太會跟人吵架,隻能冷冷瞪著正笑得一臉溫柔肆意的某人,嗓音比平常更冷硬了三分:“出去!”


    展雲也不生氣,依舊笑的溫溫脈脈,聲音卻更低柔了三分:“我們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


    “他今晚不會來的。”段塵冷冷說道。


    “昨晚上就又死人了。”展雲冷靜指出事實。


    段塵麵色益沉:“我說過了,他不會殺我。”


    展雲也斂起笑容:“但他欺負你了。”


    段塵被他給堵的一句話都說不上來,唇抿的緊緊的,正想著怎麽樣把這人趕出去呢,就聽門口傳來一道低沉嗓音:“塵兒。”循聲側過身,就見趙廷正目光灼灼站在門外,段塵隻覺眼前一黑,身子氣的直抖,上前兩步“啪”的一聲把門闔上,插上門閂,接著又冷著臉走迴床邊,脫了鞋子坐上床,將布幔放下來拉好,靠在床頭生悶氣。


    門外,趙廷垂下眼眸,薄唇緊抿,僵硬著身子緩緩轉身,往自己房間走去。身後周煜斐上前兩步搭上趙廷肩膀,一副哥兒倆好的模樣,一臉沉痛的深深嘆了口氣:“正平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跟行之那小子猜拳,不等於自取其辱嗎?你忘了他娘是誰了?當年叱吒江南七路的‘寫意娘子’井如初啊!猜拳擲骰子投壺打牌九,他娘這輩子就輸過一迴,然後就嫁給咱展叔了,你忘了?”


    趙廷停住腳步,緩緩轉過頭,一雙深邃眼眸定定看向周煜斐。庭院裏白雪皚皚月色幽謐,周公子愣是被小王爺那眼神看的渾身直冒涼氣,掛在人頸後的手臂不自覺直往下出溜:“怎,怎麽了?”


    趙廷勾起一邊嘴角笑得陰狠,拎起周煜斐衣領就把人往院子外麵帶,出了院牆直接一記拳頭就招唿上周公子那雙素來引以為豪的桃花眼,同時悶聲咒罵道:“該死的!你怎麽不早說!”


    屋子裏,展雲聽著外麵動靜,唇畔的笑容更深了些,又柔聲嘆道:“別氣了。睡吧。”


    段塵實在是被這兩人纏的受不了了,一聽他這話,就知道他連自己氣息都覺察的一清二楚,不由得胸中更悶。可折騰了一整天,也確實倦了,便盡量放輕動作,脫下衣裳,散開頭髮,背對著床外躺倒睡下。緩緩閉上眼,段塵有些賭氣的緊抿著唇,等破了案子,拿到那幅畫,就立刻迴山上,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這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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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直到傍晚時候,山莊裏都沒有動靜。各門派家族的人陸續離開,柳亦辰站在大門口挨個拱手道歉,一邊送上一些酒書糕點。本來請人來參加老莊主六十壽宴,賞梅吃酒,是件大喜的事,如今死傷數人,柳家的外甥女也不幸罹難,萬柳山莊聲名受損是小,江南江北結下仇怨是大。柳亦辰身為少莊主自然難辭其咎,再加上親人離世,幾日來接二連三的打擊讓他益顯消瘦,精神也難免有些頹喪。


    山莊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幾天來柳亦辰一直帶人找尋,卻不見李臨恪半點蹤跡。這一整天,除了送別各位賓客,柳亦辰連同左辛、蕭長卿以及展雲幾人就一直在山莊各處行走,希望能發現蛛絲馬跡。其實這種類似於大海撈針的做法並無多大效果,但總比坐以待斃的好。畢竟,那把採薇斧應該還在他手上,不知什麽時候就又會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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