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樓。


    “你的兩位兄弟,一位囚於天獄之中,一位身在白馬寺。”眼纏黑布的謝問生合上書卷,如實答道。


    “天獄,白馬寺,都是些怎麽樣的地方?”洛飛羽撓了撓下巴。


    “是這洛陽城中的,兩個極端。”謝問生幽幽說道。


    “兩個極端?”洛飛羽看向了公孫詩瀲。


    “白馬馱經,青燈古佛。白馬寺,乃是天下第一古刹,被佛門弟子尊稱為祖庭與釋源。更是這中原武林中,唯一一個沒有做到以武入佛,潛心鑽研佛法的佛門大宗。”公孫詩瀲迴道:“如今坐鎮白馬寺的,更是在朝中被稱為明玉普照,無暇生殺的鈺旌公公。”


    “鈺旌?就是那天在翠雲巔上,穿著一身白袍,長得像翩翩公子哥的男人?沒想到居然是個太監啊,甚至還掌管著白馬寺。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洛飛羽點頭稱奇。


    “自百年前逆天之征後,江湖皆武。天下佛門更以少林為首,講究武禪合一。也就是放下那一昧追求的佛法圓融,而是推行武禪。可白馬寺卻仍能保持著佛門最初所崇之道,實在是誠難可貴。”謝問生歎道。


    洛飛羽笑道:“我這兄弟,還真是與佛家有緣。第一次遇見他便是在寒山寺,如今他又去了那白馬寺,我看倒不如讓他也剃度出家好了。那麽,天獄又是什麽地方?”


    公孫詩瀲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所謂天獄。”


    “便是,地獄。”


    洛飛羽皺眉,“地獄?”


    “別看它們有這一字之差,可在傳說中,天地本同源,地就是天,天就是地。天獄地獄,並沒有本質上的差別。”公孫詩瀲搖了搖頭。


    洛飛羽“噢”了一聲,“原來如此啊。”


    “你怎麽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公孫詩瀲疑惑地看向了他。


    “那家夥,可幹出過更瘋狂的事。他曾妄圖用一葉孤舟,去掀翻在當年還是江南三大派之一的柳月山莊。他的每一步,無一不是在將自己置於地獄之中。”洛飛羽笑了笑,“有這時間去擔心他?還不如多擔心擔心我自己呢。”


    謝問生點頭道:“洛小子所言不錯。”


    接話的卻是洛飛羽:“不錯在哪?”


    “當今掌管天獄的,正是鈺旌的弟弟,也就是莫問東的另一個徒弟,黑監鈺偉。而莫小子則與那任小子的父親有過深厚的同門之誼。在那小君子死後,莫小子就曾多次孤身對月飲酒,以寄心中哀思。”謝問生微微垂首,“所以,那任小子在這天獄之中,應當是不會有什麽大礙的。”


    “我就說吧。”洛飛羽朝著公孫詩瀲得意地攤了攤手。


    公孫詩瀲白了他一眼,隨後朝著謝問生行了一禮,“多謝先生告知。我替他謝過了。”


    “瞧你說的,搞得我是那無禮之人!”洛飛羽假裝怒道。


    公孫詩瀲無奈,“於情於理,應表謝意。”


    洛飛羽冷哼道:“我早就謝過了。”


    公孫詩瀲問道:“何時?”


    “剛剛一進門,我就喊了一句,謝先生。”洛飛羽嘴角上揚。


    公孫詩瀲隻能是更加無奈了,“白癡。”


    “洛小子,你似乎心情不錯。”謝問生敲了敲桌子。


    洛飛羽說得很是理所應當,“自然。我那兩位好兄弟,一個是在那極樂淨土,一個則是在那無妄地獄,想必都不會有什麽危險。還犯得著我去瞎操心麽?”


    “你這麽說,倒也有些道理。”謝問生微微垂首,“可世間至理千千萬,道,也有很多條。”


    洛飛羽笑了笑,“先生要講大道理了?”


    “就比如,地獄中有它的登天路,而在那極樂高處,亦有它的,墜魔淵。”謝問生自顧說了下去。


    洛飛羽笑意斂去,點了點頭,“我記下了。”


    劫心府。


    “在皇城之中,最重要的便是皇運。若逢動亂,氣運便損;海內升平,氣運便盛。古往今來皆是如此。”莫問東看著洛陽城地圖,“若是皇運完全消逝了,那麽,就算是天選之人,也難逃改改朝換代的結局。”


    “可你所說的皇運,似乎沒有半點損去。”劍祖依舊在煮茶,“哪怕它剛經曆了一場風雨。”


    “這可是足以媲美當年盛唐帝都長安的一座城啊。皇運東升,與天同齊,又豈是一場小小的風雨能夠輕易改變的。”莫問東笑了笑。


    劍祖皺眉問道:“為何?”


    “白馬寺,慈悲之極,天獄,窮惡兇道。正因為它們共處一城,才不致於氣運失衡。”莫問東抬指在地圖上圈了圈,“能有這兩個地方同時鎮壓,根基難撼。”


    劍祖沉吟片刻後緩緩道:“你的意思是,欲成此事,此二處,必得毀去其一。”


    莫問東點了點頭,“不錯。”


    “你就這麽有信心?”劍祖問道。


    “我從來不對自己有信心。”莫問東卷起了地圖,“我隻對我的棋子有信心。”


    劍祖喃喃重複著:“你的,棋子?”


    這時有人走進來通報,“老爺,鈺旌求見。”


    “來了。”莫問東收起了地圖,看向了邊上正覬覦塘中魚群的蒼鷹。


    “閉門謝客已久,也是該,待客了。”


    “鈺旌公公,老爺喚你前去府中一敘。”守門的家仆說道。


    鈺旌點了點頭,“多謝了。”


    家仆伸手攔下了他,低聲道:“對了,老爺還吩咐了,讓您進去的時候,盡量不要發出任何聲響。”


    鈺旌關切問道:“師父他可是病了?”


    家仆搖了搖頭,“老爺身子尚還健朗。”


    鈺旌皺眉,“那是?”


    “公公不必多問,照做便是了。”


    鈺旌踏過了府門。


    府內的確很安靜。連腳步聲都清晰可聞。


    他繞過了迴廊,隻要再踏出幾步,他便能踏進府邸,去見這裏的主人了。


    可他卻停下了腳步。


    因為,他看見了不斷飄蕩的白綾,淒冷而肅穆。


    有人逝世了。


    鈺旌哀歎一聲,撚了撚佛珠,緩緩走到了門前。


    可眼前的一幕,讓他睜大了眼睛。


    門裏豎著一塊靈牌。


    上邊隻寫著一個字。


    “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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