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一見的冬日暖陽,在這個寧靜的下午,柔柔揮灑在小小的院落裏,明媚又充滿了活力與希冀。


    因為天氣好,魚羽兒把教學地點挪到了小院裏,既可以讓學畫的孩子們唿吸戶外的新鮮空氣,也可以讓自己肚裏的寶寶曬曬太陽。


    送走了學畫的孩子們,魚羽兒轉過身準備去收拾那些畫具,秀姐去鎮上還沒迴來,隻有她一個人留在家裏。


    才走了兩步,就感覺到腹中輕微地動了一下,她停下腳步,低頭看向自己隆起的腹部,小手輕輕撫上,唇邊露出極為溫柔的微笑。


    “你睡醒了啊?”低眉垂目,柔聲細語,魚羽兒心裏溫暖又滿足。


    這個孩子很乖也很文靜,在她肚裏很少動來動去,不像袁莎莎的孩子那麽調皮愛動,一開始她還有些擔心,但每次去醫院做產檢,醫生都說孩子發育的還不錯,她這才漸漸放下心來。


    袁莎莎說,肚裏的寶寶那麽愛動,一定是個男孩,那她這個一定是個女孩吧……


    想到袁莎莎,魚羽兒眸光一暗,算算日子,袁莎莎的孩子應該已經滿月了,分離兩年重逢之時,袁莎莎曾質問她,是不是還想缺席她孩子的滿月酒,沒想到卻是一語成讖。


    意識到自己難過的情緒,魚羽兒連忙吸了口氣,將那些不好的思緒趕緊拋開,她要快快樂樂的,她的孩子才能在她肚子裏過得開開心心。


    走到畫架前,正想伸手去取,心裏忽然沒來由地一動,她愣住,心跳莫名地加快,下意識地轉過頭去,雙眸頃刻便被耀眼的陽光照射得又暖又脹。


    男人高大的身影靜靜地佇立在小院門口,平靜的麵容沒有一絲的情緒變化,幽深的黑眸仿佛穿透過所有痛苦與悲傷的黑暗,直直地投射在她思念至極的心湖裏,那一刻,冰雪消融,春暖花開。


    魚羽兒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忽然明白了什麽是“一眼萬年”,隻是這一眼,就是滄海桑田,不悔萬年。


    交織的眸光,凝結在明媚的陽光下,纏綿繾綣,光華耀眼。


    靜立半晌,盛飛鵠終於開口,嗓音有些低啞,卻恢複了那迷人至極的沉沉磁性。


    “這一次……魚羽兒,我要你主動過來,迴到我身邊。”他說。


    女人眨了眨眼,琉璃般通透的美眸在陽光裏閃閃發亮,想要邁動腳步,卻發現雙腿根本不聽自己的指揮,不知是站得太久兩腿發僵,還是太過激動兩腿發軟,竟一步也邁不出去。


    眼看著男人的濃眉漸漸蹙攏,女人忍不住便覺得委屈。


    “我動不了……”嬌軟的語聲裏,不自覺地流露著撒嬌與幽怨。


    男人的心頃刻就軟了下來,不由歎了口氣,自怨自艾地無奈,這一生早已自願被這女人吃得死死的,活該!


    長腿一邁,向那個僵立著的女人走近,每近一步,積鬱已久的思念便似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再堅強的意誌也經受不住這樣的洶湧澎湃,幾步上前,將女人結結實實地擁在了懷中,緊緊閉上眼睛,感覺到這些日子以來飄蕩在外的靈魂終於迴歸原位,自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裏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喟歎。


    陽光溫暖地撫慰著兩個緊緊擁抱的人兒,將分離的痛苦思念一寸寸地融化,時間仿佛都凝固在了這一刻,隻剩下彼此深深眷戀的心跳與唿吸。


    如果可以,真的希望一切都在這一刻靜止,不要去邁向那已能預知結果的未來。


    良久,良久……才聽到女人悶在男人懷裏有些責怪的聲音。


    “你怎麽瘦了這麽多啊?”女人細細的胳膊環著男人的腰,明顯地感覺到那曾精壯的腰身細瘦了很多。


    男人歎了口氣,下巴在女人的頭頂上輕輕觸動:“我說過,你如果再離開,會真的要了我的命,可你卻毫不在意。”


    胸腔裏一陣裂痛,魚羽兒咬住唇拚命忍住幾欲奪眶而出的眼淚,吸了口氣,她慶幸,還好有這個孩子,當她永遠離去後,還有這個孩子能陪伴在他身邊,成為他全新的生命,支撐著他好好活下去。


    貼在他懷裏,默默無語,隻有天知道,她多麽想念他,多麽地不想離開……感覺到那曾經厚實的胸膛都單薄了許多,心房又是一陣疼痛至極。


    “你的傷,已經好了嗎?”好半天,她才輕聲問道。


    男人輕輕嗯了一聲,大大的手掌下,觸到的是女人瘦弱的背脊,除了那個圓鼓鼓頂著他的肚子,這女人也是瘦得不行。


    握著她小小的肩頭,將她輕輕推開一點,低頭看了眼她隆起的腹部,眉心微蹙。


    “既然已經知道懷了孩子,為什麽還是不迴來?”男人有些生氣地質問,語氣裏卻是無盡的心疼。


    “我……我想給你一個驚喜啊。”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隻能這樣半開玩笑地應對。


    盛飛鵠哼了一聲:“我早就知道了,所以現在隻有生氣,沒有驚喜。”


    女人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你受傷入院急救時,醫生就檢查出你已懷孕,傻女人,居然在那種情況下跑掉,不顧孩子,也不顧我。”男人滿臉怨懟,卻滿懷心疼,“如果不是這個孩子,你是不是連自己的小命都不想要了?”


    魚羽兒心中一陣難抑的酸楚,慌忙埋下頭垂下眼,在男人看來,卻是知錯與慚愧。


    盛飛鵠歎了口氣,柔了嗓音:“跟我迴去吧。”


    魚羽兒心裏一顫,小手不由自主地攥緊了男人腰側的衣服,如果跟他迴去,她怕自己得病的事終究會被他知道,本來想躲在這裏一直等到生下孩子,卻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找到了她。


    盛飛鵠感覺到女人驀然而生的緊張,以為她仍是顧忌著他的家人,不由又歎了口氣。


    “好吧,你不願迴去,那我就陪你住在這裏。”


    魚羽兒抬眸,再次驚訝地睜大眼睛:“你要住這裏?”


    盛飛鵠平靜地看著她:“我說過,你就算住狗窩,我都陪著你。”


    魚羽兒怔住,雖然對他想念至極,可卻還是害怕他守在身邊,她怕他會知道她的病情,怕他會選擇要她而不要孩子,怕他得知後會受盡煎熬,會為她而痛苦悲傷到生無可戀。


    凝著那小臉上的掙紮與糾結,盛飛鵠漸漸凝了眉頭。


    “難道,你不想讓我陪著你?或者……你還在想著要離開我?”


    魚羽兒愣住,小嘴張了張,卻說不出話來,不知該怎樣迴應他。


    男人閉了閉眼睛,靜靜地凝著她:“魚羽兒,你是不是打算讓我這一生,都在尋找你的過程中度過?”


    那對深深的黑眸凝著不可動搖的堅持,可魚羽兒的心卻被那眸底的一縷疲憊與憂鬱擊中,頓覺心痛難當,他從來都是驕傲自信意氣風發,何曾流露過這樣的消沉與頹喪?


    “你……”她吸了口氣,壓下心中的痛意,故意不以為然地抿了抿小嘴,“你住在這裏,還怎麽顧得了工作上的事啊?”


    盛飛鵠仍靜靜地凝著她:“你應該知道的,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你。”


    魚羽兒鼻間一酸,忙忍住眼眶裏衝上來的熱意,撅了撅小嘴:“你要住就住唄,這裏很簡陋的,別怪我沒提醒你。”


    盛飛鵠握住她揪著自己衣服的小手,剛想說話,魚羽兒卻忽然身子一縮,臉色微變,“哎喲”一聲叫了出來。


    “怎麽了?”男人慌忙扶住她,緊張得不行,“羽兒,怎麽迴事?”


    “他(她)突然踢我……”女人小手撫上圓鼓鼓的肚子,一臉驚訝,這小家夥在她肚子裏還從未有過這樣大的動靜。


    盛飛鵠的視線也被吸引到她的肚子上,不由吸了口氣:“你是說……”


    女人抬眸,小臉上似笑非笑,神色複雜。


    “……寶寶一定知道是爸爸來了,所以在刷存在感呢。”


    盛飛鵠愣住,心底最柔軟的那個地方仿佛忽然分流出一股熱熱的細流,緩緩流淌,漸漸激蕩,直到此時,他才終於清楚意識到,他有孩子了,他就要做爸爸了。


    “是……孩子在動嗎?”他問,聲音裏無法掩飾的一絲激動。


    魚羽兒輕輕嗯了一聲,看著男人,小臉上忽然便泛起一層幸福的光澤。


    “你要不要跟寶寶打個招唿?”小女人仰著小臉,如水般清澈的美眸中滿是期待。


    男人的心頓時更加激動,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要怎麽……怎麽跟寶寶打招唿?”


    女人挽了唇角,拉著他走到旁邊的一隻凳子旁。


    那幾個凳子是剛才教孩子們畫畫時搬出來的,除了她自己坐的那隻凳子,其餘幾個都是小小的兒童凳,男人卻不願順著她坐在那張大凳子上,而是讓她坐好,自己則屈身坐在一隻兒童凳上。


    魚羽兒看著幾乎是蹲在自己身邊的大男人,心裏滿滿當當的,又幸福又疼痛,拉起他的大手,輕輕覆在自己的肚子上。


    “你摸摸他(她),再跟他(她)說說話,寶寶一定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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