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飛鵠慢慢走了上來,一步一步沉重如磐石,通紅的眼眸盯著自己的姐姐,麵部如雕刻般又冷又硬。


    “你贏了。”低啞的聲音如冰雪拂麵,高大的身影不停留地擦身而過。


    “什麽意思?”盛飛鴻眉頭皺得更緊,轉頭望向弟弟的背影。


    盛飛鵠腳步頓住,緩緩轉身。


    “裝傻不是你的風格,我親愛的姐姐,你做了什麽,你自己最清楚。”


    盛飛鴻愣了一下,隨即便漸漸理清他這句話的含義,立刻望向弟弟又欲轉身上樓的背影。


    “我就知道,”她冷哼了一聲,“她會告訴你,說是我逼她的。”


    盛飛鵠再次轉過身來,冷冷地盯著自己的姐姐,如果不是因為他是自己的弟弟,盛飛鴻幾乎要在那侵襲而來的刺骨寒氣中顫抖起來。


    “是不是你逼的,已不再重要,總之已如你所願,那個女人,她寧願聽從你,也不願乖乖地聽我的話。”


    “她竟然比我還先訂婚……”冷毅的薄唇邊扯出一縷冷笑,雙眸更加暗紅:“向她求婚的人,你猜是誰?”


    盛飛鴻冷嗤了一聲:“關我什麽事?我懶得猜。”


    “恰恰與你有關,我親愛的姐姐。”盛飛鵠通紅的眸底逸出一絲嘲諷,“向她求婚的人,就是你的初戀情人——季北寒。”


    眼看著自己的姐姐忽然臉色大變,盛飛鵠莫名地感到一陣快意,內心的痛苦像是忽然傾瀉了些許,壓得快要喘不過氣來的心胸,終於得到一線唿吸的縫隙。


    盛飛鴻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看著弟弟哈哈一笑轉身上樓離去,耳膜仿佛仍嗡嗡振動,大腦一片昏亂。


    季北寒?!


    怎麽可能?他應該會做她一輩子的初戀情人,怎麽可能突然向那個女人求婚,怎麽可能?!


    盛飛鴻忽然有種要抓狂的感覺,第一次對某事感到失去掌控又無能為力。


    不會的,他不會再對另一個女人動心,這麽多年了,他心如止水,再無任何戀情,她以為,他會永遠停留在她的初戀情人這個身份裏,怎麽可能會突然對別的女人動了心思,不會的,不可能的……


    ——


    魚羽兒昏睡了兩天才醒過來,睜開眼看到季北寒關切又擔憂的麵容,恍惚間,仿佛又看到了父親親切的眉眼,溫暖又安心。


    “你醒了?”連那溫和的嗓音都酷似當年的父親。


    魚羽兒眨了眨眼,懷疑自己是否身在夢中,她想看清眼前的人影。


    一隻溫暖的大手輕輕覆在了她的額頭上,似乎在試探她的體溫,隨即又聽到那溫和關切的聲音。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肩膀還疼不疼?頭還暈嗎?”


    魚羽兒再眨了眨眼,眼前的薄霧終於散去,她看清了守在自己身旁的男人,憂鬱難抒的眉眼,溫文爾雅的氣質,很像父親,但卻不是,他是她相識不久的那個男人——季北寒。


    腦袋裏還是迷糊的,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躺在床上,不明白為什麽會是季北寒守在自己身邊,她努力地想,還未及想起,胸腔裏便先一步緊縮起來,難以忍受的痛苦慢慢滲透而出,想要屏蔽的記憶像早已埋在腦海裏的毒針,針頭還未穿刺而出,毒性便已擴散開來。


    季北寒見她臉色一白,胸口起伏著,像是喘不過氣來,心中頓時一緊,連忙問道:“怎麽了?又感到不舒服了嗎?”


    魚羽兒眸光微轉,看向他關切的臉,眸底不知覺流露出來的淒絕,讓季北寒驀地一陣心疼。


    “羽兒……”


    “……”魚羽兒張了張小嘴,發不出聲音,幹澀的喉嚨艱難地吞咽了一下,“……這裏是j國嗎?”


    她的聲音幹啞又虛弱。


    “是,這裏是j國。”季北寒皺緊了眉頭,這個虛弱的女孩似乎扯痛了他每一根痛覺神經,“先喝點水吧,你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將她輕輕扶坐起來,接過護士端來的水杯,想要喂給她喝,卻被那雙有些顫抖的小手不好意思地接了過去。


    一杯水喝下去,魚羽兒感覺自己似乎恢複了一些力氣,難以承受的那些思緒也被她強壓了下去。


    看向守在床邊的男人,心裏忽然有些羞愧。


    “對不起,我是不是……給你帶來了很大的麻煩?”不過是才相識而已,她似乎就拋給了他很多難題。


    季北寒不以為然地淡淡一笑:“我還沒見過比你更簡單的女人,何來麻煩?”


    一句話說得魚羽兒不知該如何迴應,張了張小嘴,又閉上。


    “安心養病吧,不要想太多。”男人安慰的聲音與語調都酷似她已過世的父親,眼眶不爭氣地就是一暖。


    臥室門外,那位助理已探頭探腦地張望了多時,卻不好貿然進來打擾,走來走去等了好半天,終於下定決心衝進去時,季北寒恰好緩步而出,兩人差點撞了個滿懷。


    季北寒微一皺眉:“怎麽如此慌張莽撞?”


    助理退後兩步,喘了口氣,焦急道:“先生,出現突發狀況,那邊等著你去開會,要趕緊商量出應急對策。”


    季北寒似立刻就想到了什麽,心中一凜。


    “走!”長腿一邁,大步而去。


    助理抹了把汗,趕緊尾隨。


    ——


    魚羽兒已來到j國快一個星期,昏迷醒來之後,她又在床上躺了一天才緩過勁來,勉強能下床活動,右肩處也沒那麽疼痛了。


    季北寒這些天早出晚歸,似乎十分忙碌,她一直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麽的,看他的氣質,像是身居高位,卻又沒有商人的習氣,她有些琢磨不透,卻又不好直接相詢。


    雖然身在異國,魚羽兒卻沒有任何出門觀光的心思,每天足不出戶,躲在這個仿佛與世隔絕的小世界裏,假裝自己從未曾有過入世的經曆。


    季北寒的住所是一幢別致的平房,有著一個小小的花園,花園裏還有一個小小的魚池。


    這個小小的院落裏綠樹成蔭,綠意掩蔽中,十分的幽靜與愜意。


    魚羽兒雖然很喜歡這裏,可是卻知道自己不可能在此久留,季北寒已經幫了她很大的忙,既然已經跨過了這個艱難的坎,她就可以安心地離開了。


    呆呆地站在那個小魚池旁,看著一池碧水中自在來去的錦鯉,什麽也不敢去想,把那些痛徹心扉的記憶屏蔽在思想之外,隻羨慕著池中的遊魚,盡管隻是那麽小的一方世界,它們也是快樂又滿足的。


    女仆走了出來,請她迴到屋裏去,因為又到了服藥的時間。


    坐在客廳的沙發裏,接過女仆遞來的藥丸和水,服下之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她道了謝。


    相處了幾日,女仆很喜歡這個貌美驚人的女子,微笑著看向她,怕她坐在客廳裏感到無聊,於是詢問要不要打開電視看看。


    魚羽兒本來沒有心思看電視,但不願拂了女仆的一番好意,微笑著點頭同意。


    女仆特意調到了新聞頻道,告訴她,這裏麵有很多有關先生的新聞。


    魚羽兒頓時有了些興趣,她一直不知道季北寒究竟是做什麽的,也許在這些新聞報道裏,她能看出一些端倪。


    女仆轉身去忙自己的事,魚羽兒一個人坐在客廳裏看著電視,新聞裏幾乎全是有關j國總統大選的報道,她忽然想起盛飛鴻的話,意識到這和他的父親有關。


    當新聞裏出現季北寒的身影,耳中聽到新聞主播的報道時,魚羽兒頓時呆住,心中震撼得無法置信。


    原來這個氣質儒雅又溫潤親和的男人,竟是j國深受民眾擁戴的總統候選人,她曾想到過他可能是官場中人,卻沒想到,他竟是官場中位至巔峰的領袖人物。


    震驚之際,她忽然又意識到,他的對手,儼然就是盛飛鵠的父親——盛中澤。


    頓時就感到十分不安,她好像……好像做了一件很不妥當的事,她給這個男人帶來的,恐怕不僅僅是大麻煩。


    還未及細想,又一則新聞報道便摧毀了她清晰的意識,大腦中轟然作響,眼前幾乎一黑。


    她一直以為自己早已做好所有的心理準備,能夠接受可能會到來的一切,可真正臨到眼前之時,她才知道自己根本承受不了,脆弱的心頃刻被擊碎,疼痛入骨髓。


    新聞報道裏,女主播麵帶微笑地播報:“由於盛世繼承人盛飛鵠與林采和總理的小妹林彩鷗宣布訂婚,xx黨受到極大衝擊,總統候選人季北寒的支持率明顯下降,目前,xx黨與季北寒基於此情況,正做出相應的對策……”


    魚羽兒眼前一陣陣地發黑,好不容易摸到女仆放在茶幾上的電視遙控板,卻半天都找不到開關鍵。


    電視畫麵裏,赫然出現盛飛鵠與林彩鷗的個人照片,女主播還在介紹著他們的各自家世背景,稱這場聯姻為轟動j國的空前盛事……


    終於關掉電視,遙控板啪地一聲掉落在地,魚羽兒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急於逃離。


    女仆聽見響動,走出來查看,被魚羽兒慘白的臉色嚇了一跳。


    “魚小姐,你怎麽了?”她趕緊上前攙扶,“身體又不舒服了嗎?”


    魚羽兒神思恍惚,盯了女仆半天才反應過來,搖了搖頭:“我沒事,我……我想迴房間休息一下。”


    女仆明顯感覺到她的異常,卻也來不及細想,趕緊先扶著她迴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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