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魚羽兒心中,不僅僅感激丁奶奶的收留以及兩年來親人一般的朝夕相處,還因為她在丁奶奶身上,仿佛看到了幾十年後的自己,一想到要丟下丁奶奶一個人在這裏,心裏就說不出的淒涼和酸楚。


    “那你沒來這裏之前,她是怎麽過的?”男人根本不以為意。


    “可是,她年紀越來越大了……”


    “我會找人來好好照顧她,你就放心吧。”男人說著,又拖了行李箱要走,卻又被女人拉住。


    “怎麽,你不相信我說的話?”男人有點惱火。


    “不是,我想……”女人又抿了抿小嘴,“至少,陪她吃了這頓飯吧。”


    盛飛鵠看著她傷感的小臉,微微蹙眉,心想你怎麽對我就不是這副難舍難離的模樣?撇了撇唇角,不願再在這些小事上勉強她,輕輕嗯了一聲,大手拉住她的小手,一起走出門去。


    丁奶奶已在院子裏的石桌上擺好了飯菜,見他們走出來,還拖著行李箱,心中了然,笑眯眯地說道:“正好,吃了午飯再走,免得路上餓著。”


    魚羽兒心中一酸:“丁奶奶……”


    “好了,好了,先不說那些,好好把飯吃了。”丁奶奶立刻說道,還招唿著盛飛鵠趕緊坐下。


    三個人圍著石桌吃飯,丁奶奶一直笑嘻嘻的,看樣子很高興,一點也沒有離別的愁緒,讓魚羽兒反倒覺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似的。


    尷尬地向男人看去,以為他會嘲笑她,或者嫌棄這一桌的粗茶淡飯,卻發現他一點也沒嘲笑和嫌棄的意思,反而就像以往吃飯時的樣子,很有教養,而且對丁奶奶不時熱情夾來的菜來者不拒,沒有一絲厭煩拒絕的神色。


    終於吃完這頓飯,丁奶奶起身送他們離開,魚羽兒心裏非常難受,輕輕地擁抱了老人。


    “丁奶奶,謝謝你!”


    老人輕輕拍著她的背脊,慈祥地說道:“傻丫頭,謝什麽?奶奶還要謝謝你呢,有了你陪伴,這兩年過得可真是快啊。”


    魚羽兒輕輕鬆開她,看著那無比慈愛的眉目,心中很是眷戀:“我以後會經常來看你的。”


    丁奶奶立刻搖頭擺手:“你可別經常來看我,迴去好好跟他過日子,別動不動就離家出走的,女人家,還是要以自己的家庭為重,知道嗎?”說著,又握了她的手,和藹地笑著,“我隻要知道你過得很好,就很高興了,不用記掛著我,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魚羽兒喉中哽堵了一團酸澀,不敢輕易再開口,隻是點頭又點頭,再跟丁奶奶擁抱了一下,這才被男人拉著離開。


    走了不遠,不斷迴頭,丁奶奶一直站在小院門口笑眯眯地望著他們。


    終於忍不住朝她揮了揮手,大聲地喊道:“丁奶奶,你多保重!”最後一個字哽咽住,慌忙轉過頭來,不敢再迴頭。


    盛飛鵠知道她心裏很難受,不由心疼地緊摟住她小小的肩膀,把自己的溫暖和力量傳送給她,希望能撫慰她離別的傷感。


    魚羽兒的行李箱已經被盛飛鵠叫人來先拿走了,所以此時兩人都兩手空空,走了一會兒,女人平定了情緒,忽然停了下來,轉頭看向身旁的男人。


    “我還想去學校跟孩子們還有校長道個別,我不能這樣不告而別。”


    男人點點頭:“我陪你去。”


    看著那些孩子們對魚羽兒的依依不舍,明顯感覺到他們對她的由衷喜愛,盛飛鵠忽然發現,這個女人身上似乎有種說不出來的魔力,不僅僅是因為她美如天仙般的外表,還因為她有著獨特的性格魅力,看似清冷淡遠不易交往,但隻要跟她多接觸幾次,就會發現原來她特別的好相處,特別的招人喜愛。


    魚羽兒跟校長道別後,看了看一直站在不遠處默默凝著她的雷磊,心裏很不是滋味,轉過身走到盛飛鵠身邊,小心翼翼地軟了聲音。


    “我想跟雷磊單獨說幾句話。”


    男人立刻皺眉:“不是已經道過別了嗎?還有什麽話好說的?”


    魚羽兒抿了抿小嘴,垂了眼睫:“這兩年,雷磊幫了我很多很多,我想好好地感謝一下他,好好地跟他道個別。”


    男人依然不悅,濃眉下那對深邃的黑眸盯了不遠處的雷磊一會兒,終於鬆口:“去吧,給你五分鍾時間。”


    魚羽兒鬆了口氣,連忙轉身便向雷磊走去。


    走近,看著抿唇不發一言的男人,心中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最終隻化為一聲歎息。


    “雷磊,謝謝你!”


    雷磊有些貪戀地看著她美到極致的小臉,心中惆悵之極,失落之極。


    “我一直希望,你能永遠在這裏待下去,沒想到這麽快,你就要離開了。”


    魚羽兒心中無限歉意,這個男人對她的好,她終究是無法報答。


    “對不起,是我拖累了你,”澄澈的明眸真誠地凝望著這個憨厚老實的男人,“雷磊,你也離開這裏吧,別埋沒了你的才華和能力,你應該去更廣闊的天地裏翱翔,不該被禁錮在這個無法伸展的孤島上。”


    “你嫌棄這裏?”男人皺了眉。


    “不!”魚羽兒搖頭,“我很喜歡這個小島,如果可以,我真的想一輩子待在這裏。”


    雷磊默默凝了她一會兒,又瞥了一眼不遠處那個有些不悅的男人,忽然問道:“他對你真的好麽?”


    魚羽兒怔了一下,微微點頭。


    “那他還對你那麽惡劣?”雷磊有些無法相信,盡管他已清楚知道,麵前的這個女人永遠不可能屬於他,卻還是抱著一點微弱的希望。


    今天他第一次看到那個男人時,就已經明白,隻有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這個美麗非凡的女子,自己一直以來不過是癡心妄想而已,可潛意識裏卻還是自私地希望,那個男人並沒有他那麽愛她。


    “他……”魚羽兒頓了頓,對那個強硬霸道地進入自己生命裏的男人,第一次認認真真地評價,“他雖然脾氣很壞,耐性也很差,性格又霸道不講理,但是他對我,是真心的。”


    雷磊心中失落,悵惘難言,過了一會兒才忽然又問道:“你也很愛他?”


    魚羽兒怔愣住,如水的淡淡清眸漸漸泛起憂傷的漣漪,良久,才垂下密密長長的睫羽。


    “說了,你也許不信,我現在……”她輕輕地搖頭,唇邊一縷苦澀,“已經沒有愛的能力和勇氣了。”


    雷磊一愣,剛想開口,就見那個男人不耐煩地大步走了過來,大手不由分說地便拉住了女人的小手,濃眉緊蹙。


    “已經超過五分鍾了,哪有那麽多廢話囉囉嗦嗦說不完?走了!”說著,攥著女人轉身就走,一眼都沒留給雷磊。


    魚羽兒被迫跟他離開,迴頭有些歉意地向雷磊望來,唇角挽出一抹微笑,美得仿佛天地都失了顏色,雷磊頓時呆住了。


    魚羽兒被男人拉著走得踉踉蹌蹌,不由抱怨道:“你就不能慢點嗎?我快要跟不上了。”


    盛飛鵠腳步頓時慢了下來,沒好氣地看了女人一眼,心中不爽。


    “兩年前你怎麽不跟我像這樣好好道個別?對著不相幹的人,倒是情意綿綿,難舍難離!”


    魚羽兒瞥了他一眼,抿了小嘴,決定不搭理他,她早就發覺,這男人天生“毒舌”,什麽話都說得出來,跟他搭上茬兒,隻有自己吃虧。


    “你看!”男人不肯善罷甘休,“跟別人就滔滔不絕,跟我在一起你就沒話說,魚羽兒,究竟誰是你的男人?”他停了下來,轉過頭生氣地看著她。


    魚羽兒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撅著小嘴說道:“跟你在一起,總是你在滔滔不絕,話都被你說完了,我還有什麽可說的?”


    “你……”男人的生氣轉為火氣,卻在看到她撅著的小嘴時,頓時岔氣,心裏實在沒好氣,忽然就俯頭吻住了她的小嘴。


    “唔——”


    魚羽兒猝不及防,連忙想掙脫開,才走出學校不遠,被人看到怎麽辦?


    男人大手卻摟緊了她,健壯的身軀緊抵著她柔軟的身子,不給她任何掙紮的餘地,柔韌的薄唇含著她鮮美的唇瓣,在唇齒間逼迫質問。


    “說!誰才是你的男人?”感覺到女人抿緊了小嘴,立刻威脅,“你不說,我就一直這樣吻下去。”


    “……是你。”魚羽兒簡直無奈至極。


    男人終於滿意地放開了她,薄唇輕抿著上彎的弧度:“既然知道,那就牢牢記住,別分不清主次。”


    重新牽了她的小手:“走了!”


    又來到那個碼頭旁,魚羽兒赫然發現那裏停著一艘豪華遊艇,驚了一下,隨即了然,這男人怎麽可能紆尊降貴去坐那破爛的渡船?


    跟著男人上了遊艇,轉身看向這座生活了兩年的小島,心中無數複雜的情感,說不清也道不明。


    遊艇緩緩離開碼頭,魚羽兒仍怔怔地轉不開視線,男人陪伴在她身旁,沉默著,留給她思緒萬千的空間。


    不遠處,雷磊忽然騎著自行車出現,像是經過了極速的蹬騎,氣喘籲籲,一看到遊艇上站著的女人,他騎車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終於一腳蹬地,再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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