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


    這個是妖怪。


    洛陽城裏的人已經不將鄭普觀當做是人。


    箭也射不死,火也燒不死,那麽多軍士圍殺都殺不死。


    殺不死的人,在他們的眼中絕對是妖怪。


    按理來說,麵對妖怪絕對會感到恐懼。


    一開始他們也的確很恐懼,閉門不出,甚至都不敢多看那些淋漓的鮮血一眼。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但是當那名少女和兩名老人死在他們的麵前之後,他們反而走出了自己的屋子。


    隨著出現在屋頂、牆頭和街巷之中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反而忘卻了恐懼。


    那些人的鮮血,讓他們的眼睛都紅了起來。


    鄭普觀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伴隨著四周不停的響起喊殺聲和怒罵聲,無數的東西不斷的朝著他落來。


    石塊、磚瓦、陶罐、夜壺、剩飯、糞便、裏麵裝滿開水的茶壺…甚至還有剛剛宰殺的魚,還在清洗的豬大腸…


    各種各樣的汙穢,各種各樣手頭能夠抄得起的東西,都如雨般朝著他砸來。


    在真正的戰場上,哪怕對於普通的輕鎧軍而言,這些東西隻能算是殺傷性不大,但侮辱性極大的東西,但對於鄭普觀來說,這些東西和刀劍、箭矢並沒有什麽區別。


    那些箭矢對他也造成不了多少傷害,但是潑灑到他身上的開水、糞便、石灰、狗血,對他造成的影響,卻和那些箭矢差不了多少。


    這些他原本根本沾染不到的東西,給他不斷的帶來更多難受的感覺。


    那種死魚落在身上的滑膩感,那種狗血的黏稠,那種糞便帶來的惡心和臭味,比那些箭矢帶來的痛感更加讓他難以忍受。


    他煩躁。


    他狂怒。


    他殺人。


    但是他無法擺脫這些東西。


    無數這些砸來的東西,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泥潭一樣圍繞著他,無論他衝向哪裏,越過多少座房屋,周圍始終有無數這些東西落來。


    他很狼狽。


    他越是顯得狼狽,那些從房屋之中衝出來的人就越多,不管有多少人倒下,有多少人被他頃刻刺殺或是斬首,但更多的人堅信一定會將他這個妖怪殺死在這座城裏。


    “用布纏住他!”


    突然之間有很多人大叫出聲。


    隨著這樣的聲音,許多人出現在周圍的牆頭和屋麵之上。這些人的手中沒有布,但是有很多木桶。


    這些木桶之中有各種顏色的染料。


    這裏是洛陽城裏一個很大的染坊,這些出現在牆頭和屋麵的人,都是這個染坊裏的工人,這些工人都很強壯,他們之前刻意的保持了沉默,讓鄭普觀覺得這一片區域似乎比較容易穿越。


    等到鄭普觀出現在他們的近處,這些壯漢早已經在身邊擺放了不少裝滿染料的木桶,此時隨著這聲音的響起,這些等待了許久的壯漢頓時提著木桶,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不斷將桶裏的染料朝著鄭普觀潑灑。


    這些染料都很黏稠,這些壯漢同時潑灑這些染料時,幾十個木桶裏潑灑的染料就像是一條條布匹在空中卷動。


    但真正的布匹還在後麵。


    這座染坊裏很有多的木杆和竹竿,這些木杆和竹竿原本都用於晾曬浸了染料的布匹。


    但此時,這些木杆和竹竿上都纏了未染的白布。


    這些白布很幹,比較輕。


    所以兩三個人就能舉起好幾根竹竿,然後將布匹拉直。


    當這些壯漢的染料潑灑出去的刹那,染坊的空地上瞬間豎起了上百根竹竿,聚集在染坊裏的人們就像是豎起巨大的旗幟一樣,揮舞著竹竿,盡可能的將布匹朝著鄭普觀所在的方位覆蓋而去。


    他們不管這些竹竿的互相撞擊,不管這些竹竿敲碎了屋瓦,甚至不管那些布匹將屋簷上的壯漢都纏住了,隻是盡可能的將這些布匹朝著鄭普觀覆蓋而去,卷去。


    布匹的交纏之中迸發出了一聲巨大的怒吼聲。


    接著就像是有風暴在布匹之中爆發。


    轟!


    染坊的一道牆被撞出一個大洞,接著是無數布匹的裂響。


    數十名持著竹竿的人立足不穩,跌做一團。


    鄭普觀拖曳著布匹,在撞破這道牆的同時,硬生生的掙斷了身上纏著的白布。


    這些白布被他身上的汙垢和染料染成各種顏色。


    他用力的扯了一片,擦拭著自己的麵容和身體。


    他的身影,隨著這些布匹的落地,在染坊的中央顯現出來。


    “殺了他!”


    十餘名壯漢從周圍衝出來,他們的手中都持著明晃晃的利器,這些東西要麽是魚叉,要麽是家中的獵叉,還有是用來切布的刀。


    鄭普觀的眼睛裏燃起了怒火,但漸漸歸於冷漠。


    他的目光看向了這座染坊裏的一口三眼井,然後朝著那口井走去。


    啪的一聲爆響。


    十餘名壯漢被一根橫掃的竹竿抽打得全部滾在地上。


    鄭普觀手裏抓著的這根竹竿在抽在他們的身體上時,前端已經全部炸開。


    一根根竹條就像是利刃一樣將這十餘名壯漢身上割得血肉模糊。


    隻是隨手抓了一根竹竿一掃,這十餘名壯漢怒吼哀嚎倒地,一時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站起。


    一聲怒喝在他身側的牆頭上響起。


    一名年輕壯漢手裏握著一塊板磚從牆頭上跳了下來,手裏的板磚狠狠的拍向他的後腦。


    鄭普觀轉頭看了他一眼。


    然後這名年輕壯漢手中一輕。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鄭普觀。


    他手中的磚頭已經在鄭普觀的手中。


    然後啪的一聲。


    這塊磚頭拍在他一側的太陽穴上,而他另外一側的太陽穴瞬間鼓起,然後炸開。


    就像是他的頭顱裏麵有許多個熟透的蘋果一下子被打碎成泥,從他這側的太陽穴中飛濺了出來。


    鄭普觀看都不看這名倒下的男子。


    他走到了三眼井前,直接跨入了最幹淨的那口井裏。


    井水及腰。


    井水有些冷。


    隻是潔淨的水流衝刷著他身上的傷口和那些汙穢,他有些習慣這樣的冷,而且覺得舒服了很多。


    但就在這時,一道細小的水柱落在他身前的清澈水中。


    這道細小的水柱散發著尿騷|味。


    鄭普觀抬頭。


    他看到了一個滿口黃牙的漢子叼著旱煙袋朝著他咧嘴一笑。


    這個漢子咧嘴咧得有些過分,旱煙袋從他口中掉落了下來。


    但更過分的是,他正在對著這口井尿尿。


    往日裏,這口三眼井最上麵的這口井的井水隻用於飲用,別說是朝著裏麵尿尿,哪怕是洗個菜葉,都絕對會被無數人嗬斥,但此時,看著這個站在屋頂邊緣朝著井水尿尿的黃牙漢子,染坊之中爆發出了轟然的叫好聲。


    鄭普觀揮手。


    他的右手始終握著那柄奪來的劍。


    嗤!


    這個黃牙漢子的胸口出現了一道巨大的傷口。


    他整個人如山倒下,但是當他轟然跌入前方的井水中時,他看著被自己的鮮血染紅的井水,在他死去之前,他卻還是笑了起來,“讓你丫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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