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郭瀠心突然身子一抖,一個聲音便不受控製地從她的喉嚨裏發了出來。隨之帶來的是她身子抖動之後又猛地僵住,還有伽南伸過來想捂她嘴的手,以及假山後麵剛才還沉浸在雲雨之中的聲音,便立刻消失了。


    “誰!是誰?”柳眉兒自假山後麵發出戰戰兢兢的聲音。


    郭瀠心和伽南對視了一眼,看來躲是躲不過了。


    郭瀠心覺得頭皮直發麻,隨著假山後麵整理衣服的聲音響了起來,她隻好一步一頓地拉著伽南走出了假山,此時假山後麵的二人雖然衣衫還有些不整,但不該露的地方總算是遮住了。


    “嗬,嗬嗬。”郭瀠心眼瞅自己的鞋麵幹笑兩聲,又指著伽南懷中的酒壇子道:“漫漫長夜無心睡眠,想到大棗樹下還埋著一壇陳年佳釀,一時犯了酒癮就跑來挖了出來。”說完又眼神飄乎地嗬嗬幹笑著。


    見柳眉兒和那阿牛抱著衣服依偎在一起,驚得臉都綠了,一時也說不出什麽話來,她趁機拉著伽南邊走邊道:“那個,打擾兩位的雅興了,你們,你們繼續。我們迴去喝酒了!”


    從始至終,柳眉兒和阿牛一句話也沒說出來。隻看著兩個小身影一路狂奔到花園轉彎處,直接消失在濃濃的月色裏之後,柳眉兒這才“咚”地一聲攤坐在地上,難以置信地看著阿牛,驚悚道:“這是都被他們看了去了?”


    阿牛倒不是個怕事的,一把摟過柳眉兒安慰道:“眉兒莫怕,她若是敢將這事告訴那姓曲的,我們就豁出去與那姓曲的直接攤牌,反正眼下過著這樣躲躲藏藏的日子我也是夠了,大不了你我二人一同赴死,就算是到了陰曹地府我們也是在一起的。”


    “可是我的家人怎麽辦?”柳眉兒低低驚唿,“還有你的家人呢,姓曲的豈會放過他們。”


    “唉!”阿牛粗重地歎了一聲後,隻剩下柳眉兒低低的哭泣之聲,如泣如訴,讓人產生無限愛憐之情。


    郭瀠心腳步停在花園轉彎處,伸長耳朵靜靜聽著這一切,心下不免歎然。


    那阿牛想必是真心喜歡柳眉兒的,可這種山野村夫未免太過直接魯莽。若是真心喜歡柳眉兒,就要想著法子讓二人長相廝守才對。可不是一時莽撞拚個你死我活,那可不是上策。


    想必這就是為人所難之事吧!


    經過剛才這一翻折騰,郭瀠心帶著伽南就算迴了自己的院子,自然也無心睡眠了。


    月近中天,甚是明亮。


    郭瀠心拿過一片小刀,細細地將酒壇上蠟封的蓋子掀開,果然,頓時間整個小院酒香四溢。


    “果然隻剩了半壇。”她搬過收拾妥當的酒壇同時倒了兩個半碗,將其中一碗推給伽南。


    “我不喝酒。”伽南看著那半碗濃醇的美酒,直接拒絕。


    郭瀠心卻直接端起酒碗勸他,“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喝了一口又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你看那柳眉兒和阿牛,道德上說來他們是不對的,可若從感情方麵說起,又分得清誰對誰錯嗎?人活一世,多半與一個苦字相伴,所以有美酒為伴之時,還是多喝兩口吧!”


    麵對她如此感慨,伽南倒也不奇怪,平時看她是個直爽的性子,實則是個心中有數之人。


    伽南也算是聽勸之人,看郭瀠心喝得歡快,便也執著酒碗喝了一口,才問道:“柳眉兒和阿牛有何苦?”


    “求不得,又放不下,難道這不苦嗎?”


    伽南麵無表情,端碗又喝一口,“我以為人世間隻有生離死別才稱得上苦。今日聽瀠心這樣一說,方才知道求不得又放不下,也算是一種苦。”


    一陣夜風吹過,幾片桂花瓣落到石桌上,順帶著伽南的黑發和青衣上也沾了兩朵。瑩瑩月光下,郭瀠心望著伽南俊美的容顏,晃忽間似乎迴到了幾年前與伽南初遇的情景。


    時間真的可以改變很多東西。伽南由初遇時的幹瘦寡言目光呆滯,變成了今日的俊朗健談眼神靈動,這一切都讓她覺得時間真是一個奇妙的東西。可以讓好的變成壞的,也可以讓壞的變成好的。


    方寸之間,得失之時,皆逃不過時間的衝刷。


    郭瀠心又端碗抿了一口灑,都說這酒越陳越香,今日她才知道這酒也是越陳越綿,口感極佳。隻是陳酒的勁頭似乎也更大了,她已經有些暈乎乎的感覺。


    但感覺歸感覺,內心還是一片清明的。


    她反複琢磨著剛剛伽南說的話,又想到伽南那可憐的身世,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自己家住何處,親爹是誰,記不記得那場遭遇,或者日後有什麽打算。


    這一切從伽南來到雲荒城之後,她便沒有提起過。她不想再次揭開伽南的傷疤,可真的會一直這樣下去嗎?


    “求不得又放不下是一種苦,生離死別當然更是一種苦。”郭瀠心接著前麵的話繼續試探地與伽南輕聲道:“當年的事你可還記得?”


    伽南俊顏先是微微一愣,繼而又很快恢複如初,平靜道:“一切都記得。”


    “我想你也是該記得的。”郭瀠心雖然引著他說起了當年的事,但她並不想多說,免得他的傷疤再次發疼,轉而說道:“所以,人活著就就會有各種苦。和親人之間的生離死別,愛人之間相愛卻不能相守,即便是兩個人緣份頗深終成眷屬,到頭來,也仍會一前一後的離開這個世界,所以人活著終難圓滿,想得開些,倒也沒什麽。”


    她說這番話,除了是自己內心所感之外,自然也有開解伽南之意。


    因為她知道一個人若在童年時心中留下什麽陰影,這將伴他一生,影響他一生,甚至是毀了他一生。


    伽南似乎被她的話所觸動,愣愣著看著郭瀠心好會兒才緩過神來,鄭重其事地問道:“瀠心,終有一天我們也會分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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