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寒月樓在金發少年話音落地的瞬間,歸於一片寂靜。


    薑清妍倒抽一口涼氣:“他……他瘋了吧,那可是虞若歡啊。”


    虞家那是什麽權勢地位,現在雖是法治社會,追求人人平等,可在平民之上依然存在著如天塹般的階級鴻溝。


    階級這種東西不是鯉魚躍龍門,一代人甚至三代人共同的努力都不一定跨越階級,如果階級能劃分金字塔,虞家無疑就是金字塔頂端的那個尖尖,獨一無二的存在。


    可以說虞家就是現代社會的土皇帝,說一不二,無人敢捋其胡須,而作為虞家掌上明珠的虞若歡,笑傲京圈名媛。


    就比如她薑家,在學術圈有些地位,但她這位正兒八經的薑家小姐連跟虞若歡說句話的資格都沒有。


    而虞家掌握權力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粉飾身份。


    虞老太爺是什麽奉承天命揭竿而起的忠義之士,虞老太太梅綠歌更是前朝名滿天下的梅大學士的後裔,廣而告之,恨不得告訴全天下人我們出身高貴,有這樣的權勢地位是順應天命。


    這樣做不過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實際上倆人一個乞丐一個下九流戲子,半斤對八兩,吃桑紫茗的人血饅頭上位,卻還要倒打一耙把桑家踩進爛泥。


    她們堵得住天下人的嘴,卻堵不住天下人的心。


    忌憚虞家權勢,無人敢多言,但早些年也有一些聲音質疑梅綠歌和曆史上的梅大學士沒有半毛錢幹係,但那些聲音很快就消失了,提出質疑的人無一不是下落不明,舉家遭殃。


    有道是物極必反,越捂嘴大家在心裏就越加深梅綠歌下九流戲子的印象,想碰瓷兩袖清風的梅大學士,做夢去吧。


    但敢當著虞家人的麵貼臉開大,除非活膩歪了,不然是個有腦子的人都幹不出來這事兒。


    那下場就不是一人遭殃了,而是全族遇禍。


    這樣的代價沒人能承受得起。


    是以如今竟然有人開口嘲諷虞家的戲子身份,全部人都覺得這人一定瘋了,要離他遠些,莫被虞家報複的刀子濺到血。


    薑夫人是個聰明人,從剛才冷杉一行人上樓時就聽到了樓下的議論聲。


    那金發少年如果真是梅菲家族的小少爺,那麽虞若歡今天算是碰到硬茬子了。


    景枬不可置信的說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這黃毛小子是不是瘋了。


    溫玉溫婉也都蹙起了眉頭,覺得這個外國人是不是剛來華國,沒人教過他規矩。


    可也不對啊,他一個外國人,怎麽對虞家的底細了解的如此清楚。


    冷雲颺挑了挑眉,再次一臉輕鬆的倚了迴去。


    “怎麽,我說錯了嗎?虞小姐的爺爺虞逸鑫出生時,虞國寧的長子虞逸森已經七歲了吧,他已有原配發妻桑紫茗,那麽給他生子的梅綠歌又算什麽呢?如果我記的沒錯,那時已廢除了一夫多妻製,梅綠歌算不算小三?她生的兒子是不是私生子?”


    少年的口音有些奇怪,不難聽出他的普通話還不太熟練,不過那字字句句清亮遼闊,聽在耳中振聾發聵。


    全場鴉雀無聲。


    就連冷杉都以一種十分奇異的眼神望向金發少年。


    他怎會對虞家的事了如指掌?果然是有備而來。


    他甚至懷疑這少年會應邀赴宴就是為了打壓虞家。


    可這又是為何呢?梅菲加族和虞家八竿子打不著,全無交集。


    難道是amos和虞家有私怨?看這架勢,怨仇不淺啊。


    “啪。”虞若歡手中的瓷杯摔落在地,瞬間四分五裂,碎片迸濺。


    虞若歡緩緩起身,雖是在笑,眼神卻覆著一層陰霾,她踱步至amos身邊,眯眼打量著他。


    “你是何人?”個子不及amos,口氣卻十足的居高臨下。


    金發少年彎唇一笑,痞氣滿滿:“amosmurphy.”


    非常優美而標準的英文。


    虞若歡眯起雙眼:“murphy,梅菲,原來是你。”


    她聽舅舅向母親抱怨過,天寶集團被一個外國人打壓,強製收購了第一製藥廠,這對蔚家是個巨大的打擊。


    她對外祖家的產業一貫是瞧不上的,也並未多關注,當時隻記住了一個名字,梅菲家族。


    舅舅提起那人,語氣分外忌憚,說那人年紀輕輕就有此手段,以後還不知會怎樣,蔚家被盯上,實在是倒黴,希望母親能借助虞家的威勢施以援手。


    母親沒有立即迴應,隻說考慮一下。


    舅舅走後她就對母親說讓母親不要插手蔚家的產業,吃力不討好,母親臉色不佳,沉默以對。


    原來奪走蔚家產業的就是眼前大放厥詞的少年,對虞家的事情一清二楚,她有理由懷疑此人居心叵測。


    少年笑眯眯道:“原來我已經這麽有名了啊。”


    “放肆。”虞若歡小臉上寒霜密布,“這裏是我華國境內,還輪不到你一個外國人大放厥詞,想替桑紫茗翻案嗎?可惜,桑家叛國之罪板上釘釘,你在這裏替桑紫茗說話,我有理由懷疑你居心叵測,意圖不軌,安全局都是吃幹飯的嗎?”


    景枬立刻反應過來,給父親打電話,讓他盡快通知安全局趕過來。


    這一頂高帽壓下去……全場噤若寒蟬。


    虞家的狠今日可見一斑。


    被人如此指控,那金發少年沒有半分慌亂,臉上依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


    “呀,你急了啊,看來我是說對了。”


    虞若歡不欲與他在這裏爭論長短,把他投入監獄,再慢慢折磨。


    “不過想動我,憑你還沒那個資格。”


    amos給蘭西屏使了個眼色,就見蘭西屏走去一邊打了個電話,他說了什麽沒人聽到,兩句話便結束了。


    緊接著景枬手裏的手機便響了起來,景枬心中忽有不好的預感,她接通放在耳邊。


    不知手機裏的人說了什麽,景枬臉色肉眼可見的難看。


    掛斷電話後,她走至虞若歡身邊,壓低聲音說道:“虞姐姐,此人動不得。”


    虞若歡眼神幽沉,覆滿陰霾,深深的望了眼amos,她冷冷勾唇:“amos少爺,我請問一句,我虞家何時得罪過你?”


    少年慵懶開口:“沒得罪過我,隻不過,看你們不順眼罷了,我最近新學了一個成語,鳩占鵲巢,虞小姐博學多才,可否給我解釋解釋?”


    虞若歡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你找死。”


    少年笑的更歡樂了,仿佛虞若歡越憤怒他便越開心。


    “我這人啊,從小癡迷物理,偶然見到虞逸森教授三十年前發表在naturephysics期刊上的論文,驚為天人,從此虞逸森教授就是我的偶像,可是在我了解到虞逸森教授的生平後,嘖……有些事不用我言明吧,你們華國有句古話怎麽說來著,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久而久之,這群猴子認不清自己的身份了,我有必要提醒一下,你這隻猴子別跳的太高,小心摔死。”


    冷杉內心驚訝,竟然是為了虞逸森抱不平嗎?但他總覺得沒那麽簡單。


    虞若歡臉色沉如鍋底,這人動又動不了,與他對壘更是失了先機,無數雙眼睛看著,她此刻真是進退維穀。


    “虞逸森不論他在學術上取得多大的成就,也無法掩蓋他是叛國者的後代,人人唾棄,你想為他平反,等下輩子吧。”


    話落冷哼一聲,抬步離去。


    那腳步匆匆,背影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景枬拔腿追了上去。


    溫婉溫玉麵麵相覷,留下來也是徒增尷尬,兩人也跟著離開了。


    景枬要下樓時,冷杉的助理攔在了她麵前,“景小姐,你不能走,要等警察到來,調查清楚星霜小姐墜樓之案的真相。”


    景枬咬了咬唇,眼睜睜望著虞若歡遠去的背影,眼中流露出幾分焦急。


    “溫小姐……。”


    路過的溫婉給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拉著溫玉快步下樓了。


    一場鬧劇就這樣落下帷幕。


    人人看向amos的眼神如看勇士。


    大家都不傻,自然知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虞逸森下落不明,無人敢為他平反,還不是虞家說什麽是什麽。


    如今有人當著虞若歡的麵嘲諷虞家鳩占鵲巢的做派,內心驚懼的同時又有幾分痛快。


    虞家得意太久了,能有人治治也是好的。


    amos搖頭歎道:“死鴨子嘴硬,冷老爺子,你們華國有句古話,天理昭彰,報應不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是不是這個理?”


    冷杉心說你這漢語理解能力比他這個華國人都要好了,嘴上應道:“是這個理。”


    “好啊,那我就等著看,虞家的報應。”


    少年隨口的一句話,卻仿佛一道驚雷劈在眾人耳邊。


    這句話冷杉可不敢應。


    “amos先生您裏邊請。”


    少年繞過屏風,在桌邊落座,蘭西屏坐在他對麵。


    外邊古璧塵和冷雲颺對視一眼,相安無事的落座,冷雪溪覷了眼裏邊,小聲說道:“哥,他好厲害啊。”


    目光裏都是崇拜。


    冷雲颺拍了拍她的腦袋,“跟你哥哥相比呢?”


    冷雪溪眼珠子轉了轉:“我覺得他更厲害,他剛剛可是徒手接住了冷星霜,那可是五樓啊,哥你能做到嗎?”


    剛剛那一瞬考驗的可是身體素質、反應力、敏捷度,不是她小看她哥哥,剛才amos接冷星霜的一幕真的很帥很帥,她哥恐怕不行。


    冷雲颺搖頭笑笑,抬眸時看到對麵陷入沉思的古璧塵,不由問道:“你在想什麽?”


    古璧塵迴頭看了眼身後的屏風,少年的身影若隱若現,如那雙湛藍的眼眸,充滿了神秘。


    “他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


    冷雲颺挑了挑眉:“我也覺得。”(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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