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這可是玉做的。”姬翡押上了他的玉製酒杯。許禦天將先前贏得的東西一並放了上去,又加了一顆碎金:“再來。”姬翡的目光從那些籌碼上劃過,單手拿起了骰盒笑道:“你打算跟我押同等籌碼的注?”“這樣才叫公平。”許禦天迴答道。這是一場博弈,但同時,他也想試一試,他的極限會在哪裏。賭場之內未必能夠讓他立刻得到答案,因為它總是慢慢的讓很多人泥足深陷,反應過來時已經無法自拔。但在非羽這裏,他覺得自己能夠得到想要的答案。九顆骰子,十分不好掌控,但雙方打開的骰盒中,一方卻是完美的六點。“我懷疑你在惦記我的財產。”姬翡從頭上取下發簪,押了上去。“認真一些。”許禦天看著那散落下來的紅發道。“我很認真。”姬翡捋過了發絲笑著迴答道,“倒是你,想賭到什麽時候?”“得到答案為止。”許禦天再押上了幾顆碎金。贏。佩劍押上。贏。這座院落押上。贏。……“呐。”那連腰帶一並解下的人喚了他一聲。“什麽?”許禦天看向了他道。“賭命嗎?”背對著夕陽的人歪頭笑道。紅發如火,那本就恍若燃燒的夕陽環繞,本該是刺眼的,可那樣輕描淡寫的一問,卻讓閑適暖融的此刻好像驟然涼了起來。“怎麽賭?”許禦天輕斂著眸問道。“跟之前一樣,籌碼。”姬翡笑道,“我要是輸了,命就屬於你,我要是贏了,你的命就是我的,你之前贏的所有籌碼歸我。”“你一直沒有贏過。”許禦天略微蹙眉道。“說不定下一次我就贏了呢。”坐在對麵的人笑道。“可以。”許禦天將之前所有推了過去。命,是很沉重的東西,他不會輕易的將它放在賭桌之上。骰子搖動,那將命放於其上的人卻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似乎已經料定了這場輸贏,又似乎並不將他自己的命放在心上一樣。但許禦天知道,他是放在心上的,他是一個十分惜命的人,不僅珍惜自己的,還會眷顧別人的。骰盒落下,一切塵埃就此落定。本來似乎有些無聊的賭局讓許禦天的心自此好像懸了起來。對麵的人打開了他的骰盒,八個六和一個五。在賭桌之上若能搖出這樣的點數,幾乎可以戰無不勝。但他輸了。許願看著那借了玉杯淺酌的人,心弦一時是繃緊的,因為他的心好像不由得激動。他不知道非羽的來曆和去處,但如果能夠握住這個人的命,就等於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夠將他留在身邊。骰盒打開,堆砌在一起的六十分驚人,但其中的一個五點也十分的醒目。“啊,打平。”對麵的人揚起唇角笑道。許禦天斂眸,拿起了那枚骰子,卻沒有發現任何的端倪。他所聽到的,點數應該全部是六才對。“還要加骰子嗎?”姬翡問道。“不。”許禦天看向了他道,“再來。”骰盒落定,這一次其中的一枚卻變成了四。一點之差。“我贏了。”那背對著夕陽淺酌著酒的人說道。他沒有拉過所有的籌碼,隻是看著他問道:“我的賭注不變,再加上那些,你想押什麽?”許禦天的心髒在跳動著,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籌碼上,輸掉所有時,他的心中其實並沒有太多的實感,他仍然覺得那些東西是屬於他的,而這隻是一場遊戲。但這並不是一場遊戲。賭桌之上見生死,片刻之間,就可剝奪一切,想要拿迴來,就要押上更大的籌碼。甚至於對方將命押上賭桌時,他覺得生命好像也並沒有那麽重要了。輸的落差是很大的,但他莫名的有些直覺,即使他押上了命,也會一直輸下去。“你怎麽改變我的骰子的?”許禦天問道。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和耳朵不會撒謊。“你懷疑我出千?”姬翡鬆開了盤著的腿,重新靠在了門上笑道,“證據呢?”許禦天看著他的動作,將骰盒推到一邊,拿起一枚杯子遞到了他的麵前。“弱冠之前不能喝酒,去喝茶。”姬翡拒絕了他的要求,並將酒壺藏到了背後。“為什麽?”許禦天起身,去提了茶壺過來。“據說容易長不高。”姬翡看著坐在身旁的少年道,“還會變得很醜。”“對弱冠之後的人沒有影響?”許禦天看向他問道。“當然有,但對我沒有影響。”姬翡看著那輕撚著酒杯喝茶的少年笑道,在那雙金眸若有所覺的看過來時道,“因為我千杯不醉,身體對酒不敏感。”許禦天看著那被夕陽鋪滿籠罩的人,無論他的發色瞳色如何,這個人的風華都是極吸睛的,他像極了居於深山幽穀之中的花成了精,卻又不像花那麽脆弱,也不像精那樣妖異,隻如朝陽一般耀眼熱烈。“賭場之中有一個明麵上的規定,無法被察覺的出千,不叫出千。”許禦天收迴了視線,垂眸看著杯盞之中晃動的茶水說道。從前他覺得,他能夠看穿一切,但現在,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輸的,沒有證據,輸了就隻能認輸。即使不甘心,茫然,也是能力上的技差一籌。它不像刀劍那樣顯眼,是沒有血腥和硝煙的戰爭,卻有著不輸於它的殘酷。“你克製住了。”姬翡說道。他始終沒有將命押在其上。“但我在後怕。”許禦天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動了孤注一擲的念頭。”那實在是一種極其失控可怕的做法,將命押於其上,生死禍福都由另外一個人決定。對方是非羽,令他失去了一些忌憚,但如果是別人,後果不堪設想。一旦走到了那一步,他所有的不甘和抗爭,都變成了一場笑話,因為他將自己當成了籌碼,而非人。“可我卻很高興你能先來找我。”那玉石一樣的聲音帶著笑意輕碰到了耳畔,令人心弦輕動。第240章 卑劣者的經曆(10)許禦天看向了他, 那雙綠眸迴視,映著夕陽的光影有些變了色澤,但其中的情緒卻很分明。他說高興, 就是真的在高興。為他沒有踏入那個禁忌之地, 為他沒有將自己押上賭桌,為他信任他。即使離開了家,這個人也經常在他的身邊, 才能夠那樣及時的救下他。人們常言, 大恩如大仇。可有這樣一個人在,許禦天卻隻覺得漂浮的心好像能夠定下來。忘恩負義者,無非是還不上恩情, 又貪得無厭, 才能說出那樣麵目可憎的話來。而他, 也想要掌控他的命。與他對比,他好像始終置身於陰影之中,卑劣隱於皮囊之下,永遠不會消失。“你不會對我產生過那樣的念頭感到失望嗎?”許禦天覺得自己的靈魂好像在被炙烤, 但他無法遠離這樣的光和熱。“不會, 你隻要自己不會失望就好。”姬翡看著他, 從倚著的門邊起身,伸手揉搓著他的頭頂笑道, “雖是後果自擔,但人無完人, 不必過分苛求。”人類生來, 似乎就是在無數的錯誤中成長或消亡的, 人類是, 王朝也是, 甚至連主世界也是一樣的。許願看著他,在那隻手收迴去時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發絲道:“你能不能將出千的方式告訴我?”“不能。”那酌著酒的人幹脆的拒絕道。“我也會做玫瑰酥酪。”許禦天看著那睫毛輕動的人道,“想吃多少我就給你做多少。”那撚著酒杯的手指不由得輕轉,隻是抬眸時唇角溢出了一抹輕笑:“不行,那可是十分頂尖的本事,怎麽可能用玫瑰酥酪就換走。”許禦天看著他,難得在那微側的眸中看到了一縷心虛之意,他略有沉吟後笑道:“好吧,我在外麵也學了幾種點心,做給你吃。”姬翡抬眸,在對上那溫柔淺笑的眸時一瞬間有些怔然,他伸出了手去,在那金色的眸注視下輕彈了一下他的腦門笑道:“真是好孩子,不枉費我辛辛苦苦的養育你。”“辛苦你了。”許禦天笑道。“都學了什麽?”自認辛苦的院落主人興致勃勃的問道。“玫瑰紅豆酥,雲片糕,龍井茶酥,桂花糕……你確定不告訴我嗎?”“確定。”院落主人堅定迴答道。畢竟不能告訴他,調轉骰子是用了非此間的力量。要不然隻能一直打平下去,第一順位者多沒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