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滿了偌大的太乙獵場,各色的旌旗在獵場中微微飄揚。


    太乙獵場裏所有的賓客全部將眼神聚焦在獵場中央。


    此時此刻,河西鎮的牙將,官拜從八品上禦侮校尉的河西使牙左牙將李晟,與剛剛敕旨升為正四品下壯武將軍的平盧兵馬使史思明兩人各自縱馬馳弓。


    號稱“河北第一神射手”的史思明與被譽為“河西第一神射手”的李晟,這兩個強者之間的對決自然是無比引人注目的。在幾千雙眼睛的注視下,兩人也不敢鬆懈怠慢,各自凝神屏氣,希冀能發出自己最好的狀態。


    即使兩人嘴上再如何諷刺對方,但到了這個真正對決的時刻,卻絕不會帶有一絲大意與對方的輕視。


    史思明成名已久,安祿山帳下的範陽、平盧兩鎮猛將如雲,而史思明能在此中脫穎而出,積累出“河北第一神射手”的威名,自然不是泛泛之輩。李晟雖然年紀,卻也不是那種因年輕便囂張無人、狂妄之大之人。


    史思明盯著自己手中的角弓,微微歎息一聲。他自然是一個臻於巔峰的箭術高手,但自從擔任平盧兵馬使以後,他一心專營權勢功名,已經很久沒有認真練習過箭術了。


    “既然是這箭術比試是李校尉提起的。但到底怎麽個比法,李校尉提出便是。”史思明目無表情的看著李晟,恢複了他那喜怒不形於色的麵容。


    李晟正想要重複方才所說的比試方法,但嘴唇方啟。便聽得場中傳來一聲“且慢”的叫喊聲。


    顧元溪與眾人順著聲音一看,來者頭戴軟腳襆頭,身著雲紋圓領袍,腰環玉帶,足衣烏皮六合靴,便是當今陛下二十一皇子,盛王李琦。他早晨與十二皇子儀王李璲在獵場中明爭暗鬥,故而顧元溪與在場貴族都是記憶尤深。


    盛王李琦昂步走到李晟、史思明兩人中間,微微笑道:“自然是比試,自當別出心裁,否則何以體現河西神射與河北神射的威名,不知諸位以為然否?”


    在場好事的貴族都應聲喝彩起來,對他們這群貴族來說,這比試越出奇越有意思越好。


    李晟、李光弼與史思明聞言都是眉頭一皺,異口同聲的問道:“不知大王有何指教?”


    “嘿嘿——”李琦掃視全場一圈,隨即器滿意得的笑道:“既然是河西第一神射手與河北第一神射手的對決,這規則自然不該那麽簡單無奇。”


    他隨手拿起場上某個貴人身前案幾上的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果微微搖著道:“這是從西域昭武九國進貢而來蒲桃,兩位互相在對方頭上放個葡萄,然後彼此相離一百步的距離,要求就是要射中葡萄。”


    此言一出,全場都是忽然寂然無聲,隨即一些好事的貴族紛紛哄堂拍掌叫好,而李光弼、李晟與史思明連同河西平盧兩軍的將領臉色都是變得極為難看起來。


    “這盛王李琦還真是喜歡興風作浪啊!”顧元溪輕輕敲了敲身前的案幾,搖頭冷笑道:“把兩位神射手當成寵物來看,這分明是不把河西、平盧兩軍甚至是天下軍士的榮譽放在眼裏啊。”


    盛王李琦這種建議在大唐的達官貴人看來,是極為刺激的。但在河西、平盧兩鎮士兵的眼裏,卻是一種侮辱與蔑視。這種比試手段固然難度極高,對於這兩位高手來說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挑戰。但真正透露出來的是,盛王李琦以及他背後的唐朝貴族對這些武人的輕視。他們隻把這樣的比試當成一種遊戲來看待,絲毫不顧這種比試手段的危險。在他們眼裏,隻有自己高興與否,而李晟與史思明都是作為一種取悅他們的玩具而已。


    史思明雙眼驟然一閃,他臉上雖然淡然無波,但心裏已經是出奇憤怒。


    身為一個胡人,在大唐漢人政權之下,自然是想極力融入漢人這個強大的民族還有大唐帝國這個強盛的國家之內,史思明大半輩子都為融入漢人政權與大唐帝國的權力階層做努力與奮鬥。可是即使已經升到從四品下壯武將軍這樣已經不算低賤的官階,即使已經成為平盧兵馬使這樣擁有實力兵權的使職,即使已經封為容城縣開國男,勉勉強強擠入了貴族階層,但他依舊被這群大唐貴族所輕視與侮辱,依舊被看做一個玩物,這使他出奇的憤怒,心裏驟然生起了對李唐皇室與這些高官貴人的恨意。


    他第一次生出了將這群高高高在上的皇族清流狠狠踐踏在腳下的念頭,當他浮現出這種念頭時,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為作為大唐臣子,生出這種念頭絕對是大逆不道的。


    盛王李琦自然不知道史思明幾個人內心的想法,他微微笑道:“怎麽,史將軍跟李校尉不敢麽?”


    史思明與李晟麵麵相覷,遲疑許久,皆是不敢答話。答應吧,這命可隻有一條。大丈夫雖然不怕這個死字,但那是指戰死沙場,倘若運氣不好死在這奇葩的比試上,未免死得太窩囊。而不答應吧,提議的是當今皇子,雖然這群皇子沒什麽實權,但要是得罪了也基本沒什麽好果子吃。所以兩個人都默不作聲,心裏卻不懷好意的期盼對方能夠站出來拒絕。


    “這盛王李琦未免太過胡鬧了。”盛王李琦得意洋洋之下,卻忽然聽到一聲令他感到不快的斥責聲。


    在場添亂的貴族們興奮之下也如同被潑了一桶冷水,怒氣衝衝之下聞聲望去,想看看是哪個作死的東西如此不長眼,擾人興致。


    尼瑪,隨便嘟喃一句都聽得到,這是什麽鬼運氣。顧元溪隻覺得背上一涼,在一道道眼光射來的情況下,他頓時汗流浹背。


    “你是誰,竟然敢誹謗本王?”盛王李琦麵帶冷笑,然後誰都知道,這位不得誌的皇子已經起了殺心了。


    皇子再不得誌也是皇子,不是阿貓阿狗都能訓斥諷刺的。很顯然,盛王李琦已經準備拿顧元溪開刀,借此殺雞儆猴了。


    顧元溪全身一抖,隻怪自己大嘴巴,這個時候腦子一空白,也不知道如何應對。


    “迴叔王。這是京兆顧元溪,乃是我的好友。”建寧王李倓幫顧元溪答道。


    “顧元溪?什麽東西。”盛王李琦沒有聽說過顧元溪的名字,想來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自然不屑一顧道:“你這刁民,如何敢指責本王?”


    顧元溪大汗,硬著頭皮拱手道:“因為大王的提議,草民感覺不是很恰當。”


    “好好好!你倒是說說孤的提議如何個不恰當法?”盛王李琦看著顧元溪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怒極反笑。


    顧元溪咬咬牙,忽而化作一臉正色道:“射箭,乃君子六藝之一。而史中郎與李校尉乃國之棟梁,大王的提議太過兇險,史中郎與李校尉雖然箭術高超,但箭頭鋒利不認人,任憑其中一人有何損傷,也是我大唐的損失。故而盛王的提議,草民以為不大恰當。至於草民的言語冒犯了盛王,惹得大王不高興的話,草民任憑大王處置便是。”


    盛王李琦臉色一青,正要開口。卻聽顧元溪補充道:“當然,大王乃當今天子之子,當今陛下以虛心納諫而享譽天下,故而賢臣倍出,終於成就我大唐開元盛世。大王乃大唐皇子,想來也定然是寬宏大量的人,不至於跟我這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計較。”


    盛王李琦臉色忽而一青,忽而一紅,恨不得將顧元溪這個田舍奴拉出去虐殺。但人家已經這麽說了,你爸皇帝李隆基以納諫治國,我誠心指出你的錯誤,你是他的兒子,總不會想丟你爸的臉吧。


    誅心之輩,該千刀萬剮。盛王李琦心裏恨不得將顧元溪除之而後快,嘴上卻笑著說:“顧郎說的有理,是孤的疏忽不是,請顧郎接受孤的道歉。”


    開玩笑,話都被你說盡了,能能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處置你嗎?但他嘴上說道歉,身體卻沒有一點行動。


    “顧郎這兩個字從你嘴裏說出來太惡心了,嚇得我雞皮疙瘩。”顧元溪嘴角一顫,心想這小東西估計懷恨在心想私底下玩報複了。怎麽那麽倒黴呢,到處得罪這些達官貴人。顧元溪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但也知道不可表現出畏懼之色,他一臉正色道:“哪裏哪裏。大王虛懷若穀,其高山仰止,真是令在下敬佩不已啊。”


    “好了,互相給個台階下,大家各退一步,用護舒寶,你好我好大家好。不要給臉不要臉,惹急老子,我管你是皇子還是狗子。”顧元溪心裏暗暗念著。


    盛王李琦忍住怒意,拂袖離開,當然也不敢嘩眾取寵再去說什麽比賽規則了。


    顧元溪長舒一口氣,心道有建寧王罩著,這盛王想挾私報複也得掂量掂量吧。抬頭看著建寧王李倓,心裏一陣愧疚,別人坑爹坑娘,我卻總坑朋友啊!


    抬起腳踏步想要迴到席帳,卻忽然聽到一陣女子的嬌聲:“顧元溪,就是那個京兆府第一神箭麽?不如與兩位將軍比較下箭法如何?”


    顧元溪身體一僵,半踏入席帳的腳霍然停下,一陣愕然後才喃喃道:“老子是京兆第一神箭?哪個神經病睜著眼睛說瞎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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