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駐守金光門的軍士一聲高喝,其它金吾衛隨即向左右一分,用武器阻止圍觀的百姓向前,往中間亮出寬闊的道路來。


    首先踏入金光門大道的,赫然是一位高大威武的武將。他身著的鎧甲是盛唐最為盛行的明光甲,脖子的護項與脛甲上的缺胯袍都繡著騰雲的紋飾,腳著翹起雲紋裝飾的雲頭烏皮靴。


    他身著的明光甲與盛唐時代的明光甲樣式並無多大區別,隻是肩膀上的虎頭護肩裝飾更為華麗而已。而他頭戴的兜鍪則讓顧元溪感到一股濃濃的三國演義風。


    不錯,這武將頭戴的兜鍪便是三國演義所描寫的那位蜀國五虎上將之一的西涼馬超所帶的那種頭盔——狻猊兜。這名武將兜鍪的兜體是神話中龍生九子之一,形似獅子的狻猊。在狻猊獸的中間,一根鋸形兜頂直直凸起。


    整個兜鍪看起來都是黃銅材質所製,頭盔上威猛的狻猊獸,身上鋥光瓦亮的明光甲,再加上背後的猩紅披風,使得這名武將看起來更加威風凜凜。


    “這身行頭真有逼格啊。”顧元溪訕訕笑道。


    那名武將緩緩踏馬前行,身後平盧騎兵護衛著兩頂用絲綢帷障的轎輿。在轎輿的前後,分別有四個少女抬起繡著紅色火紋的大纛,而轎輿的兩側,則是穿著白衣的年輕胡女分別捧著繡著日、月、水、火、木、土紋飾的平幡。


    那大街兩側很多胡人見狀紛紛跪下祈禱,臉色所展現的都是一副虔誠的模樣。不少漢人百姓雖然不知何謂,但也從眾跟著跪了下來有樣學樣。畢竟,大部分漢人雖然不信祆教這種西方傳來的異端胡教,但對於神靈還是充滿敬畏的。


    “可惜沒辦法見到祆教聖女的真容。”顧元溪唉聲歎氣道。


    “莫非顧兄弟還想把祆教聖女弄到家裏當老婆去麽?”南霽雲啞然笑道。


    “南大哥誤會我了。”南霽雲一臉正色的解釋道:“我是個純潔的人,怎麽會想出這種無恥的事情呢?小弟隻是對聖女敬仰已經,想有機會瞻仰聖女真容罷了。哎——我這個人就是這麽虔誠!”


    南霽雲汗顏不已,你今天第一次聽到祆教聖女,從何而來的仰慕已久。當下也不點破,隻是微笑道:“你看平盧軍與襖教聖女已經走到我們這邊來了。你看看,那個披著猩紅戰袍的威猛武將,想來便是史思明了。”


    顧元溪順著南霽雲的手指望前方望去,隻見方才那名武將依舊緩緩踏馬順著金光門春明門大道往皇城的含光門方向騎去。隨著隊伍的前進,他與顧元溪兩人所處的位置也越來越近,顧元溪也借此看到這威猛武將兜鍪下的真麵容。


    這是一名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臉上輪廓不大,鼻子堅挺,細長的眉毛蘊藏著銳利的黑眸,看起來十分陰鷙。他的眼中一轉一動,宛若黑夜中尋到獵物的雄鷹,散發著傲視眾生的強大氣勢。


    “沒想到名動天下的史思明竟然是如此模樣!”第一次見到史思明的南霽雲頗有感慨道:“雖然身材高大壯實,但其貌不揚,倘若不是今天這場麵還有他身後那個寫著‘從五品上遊騎將軍平盧兵馬使史’的大纛,真沒辦法讓人聯想到他就是那個叱吒幽州,河北無雙的神箭將史思明!”


    “想那魏王曹孟德不也是其貌不揚,終而還不是與那長手大耳的劉玄德、碧眼紫髯的孫仲謀三分天下。”顧元溪也是暗暗驚奇。


    後世明朝大才子王世貞曾評價道:“史思明亦悍胡也,其才力遠出祿山上。”客觀來說,史思明在用人方麵還有掌握大局方麵遠遠不如大胖子安祿山,但在軍事才能方麵,卻遠遠把統率三鎮兵馬攻伐契丹還慘敗而歸的安胖子遠遠甩在後頭!


    其在唐肅宗乾元二年時,以五萬精兵救援被九大節度二十萬唐軍圍攻的鄴城安慶緒,大破之。除了郭子儀、李光弼之外,史思明在安史之亂中幾乎對其它唐軍將領作戰保持了全勝的紀錄。在安史之亂中後期,其展現的軍事才能,恐怕隻有唐軍的李光弼稍微強之。


    當見到這個將赫赫盛唐推入不歸之路的“大燕應天皇帝”,燕軍最強的悍將,顧元溪一時之間,也是百味交集。


    南霽雲見顧元溪又陷入沉思,不由得大為鬱悶道:“我這位小兄弟怎麽動不動就凝思苦想,一臉苦瓜相的。”他輕輕用身體推了推顧元溪一把道:“方才我說史思明其貌不揚,但仔細一瞧,你不覺得這個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場很強大麽?”


    “南大哥也這麽覺得?”顧元溪訝然道:“我也是覺得這麽史思明雖然貌不顯,但其身上所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極其強勢。”


    南霽雲驚訝道:“沒想到顧兄弟也感覺出來。這種氣場一般隻有同樣身為武者的人才感受的出來,顧兄弟看起來文質彬彬,想不到居然也能瞧破。當真了不得!”


    “我小時候也經常與人比武較量的。”顧元溪大言不慚道:“小學初中打架鬥毆從來沒少過我。像那撕頭發,咬牙等武者技能我也是練得爐火純青,所謂內行看門道,小弟自然看的出來的。”


    南霽雲聽得似懂非懂,也不反駁,他指著史思明低聲說道:“你看這史思明鼻頭很尖,就像鷹嘴一樣,我聞相術之說道‘具有此種鼻相之人,貪得無厭,為了獲得財利而不擇手段,心性狠毒,見利忘義。’此人鷹視狼顧,不簡單啊——”


    “南大哥也會看相麽?”顧元溪隻知道曆史上的南霽雲是一位重情重義的英雄猛將,沒想到居然也有這種技能,他好奇問道:“那南大哥你看看我,有沒有王者之相?”


    南霽雲大驚失色,急忙捂住他的嘴道:“噤聲,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小心被砍頭,這種話是你能說的麽?”


    他放開捂住顧元溪的手,無語笑道:“王霸之氣,我看是王八之氣還差不多。我並不會看相術,隻是史思明的一些特征比較明顯。你看他的兩腮骨過於突出,應該是言語不誠,是屬於心計很重,城府很深的人。”


    顧元溪驚歎不已。作為21世紀的青年,這相術之說自然是不足為信的,但迴想起史思明曆史上所表現出來的性格,不得不說,南霽雲所言真是一言中的。


    南霽雲心有餘悸道:“不成!此人並不是其貌不揚,隻是容貌沒有符合人們心目中所崇拜的那種不世悍將的長相罷了。此人麵相特征極其明顯,看來我師妹說的沒錯啊。這史思明,當真不是一個易於之輩。”


    “你師妹?你師妹是何人?”顧元溪聽得最後一句,忍不住問道。


    南霽雲這才發現自己失口,他輕咳一聲,幹笑道:“想來是兄弟聽錯罷了。”


    顧元溪有些狐疑,那南霽雲正好看到遠處一騎踏著塵土飛奔而來,便指著那方向扯開話題道:“你看,那騎馬之人,想來便是朝廷所派的中使了。”


    中使,便是宮中派出的使者,一般多指宦官。顧元溪也明白,拋開平盧軍與史思明不談,就祆教聖女入京這陣勢,宮中也不會置之不理。


    “陛下口諭——”果真如南霽雲所言,從遠處飛奔而來的騎馬之人確實是宮中派遣的宦官。隻見他挺直腰背,微微仰起頭,待大街上的人都聞言跪下後,更加尖細刺耳的嗓音隨之而起道:“陛下口諭:著史思明沿金光春明大道徑直前往興慶宮覲見。平盧軍將官衛士由鴻臚寺安排,暫往平盧進奏院居住,待擇日獻俘麵聖。”


    “臣領旨!祝大唐與陛下萬壽!”史思明與平盧軍恭恭敬敬地往地上輕輕叩首,隨即一同發出雷鳴般的聲響。


    這名宦官逡巡一圈,掃視了已經下馬的跪拜聽旨的史思明和平盧軍士一眼,眼睛又往祆教聖女的轎輿方向瞄去,見祆教聖女並未出輿接旨,不由得大皺眉頭,露出不悅之色,他輕咳一聲道:“怎麽啦?怎麽不見祆教聖女的蹤影呢?”


    “稟中使。聖女從河北千裏迢迢入京,因旅途顛簸,聖女又忙於接待途中教徒,故染病抱恙。請中使恕罪——”


    史思明發出了他那深有磁性的男子喉音,他停頓片刻,又輕輕往地上叩首道:“前幾日平盧軍的先行使入京時,已經將此事寫成奏折稟告聖人還有李相國諸公。幸得聖人還有相國們寬慈,體諒聖女身體,現已經應允聖女入京時可不必按禮出轎迎旨。”


    這宦官聞言臉色稍霽,他幹笑一聲道:“原來如此。既然有陛下跟政事堂相國的旨意。聖女便不必出迎了。”


    他話語方落,轎輿中便傳來一聲“謝陛下隆恩。”這是一聲很慈柔舒服的聲音,柔和到讓這身體不全的宦官都為之一顫。


    顧元溪心道:“聽著聲音,這聖女想來也是個性格文靜寬柔之人。”隨即又失笑輕聲道:“我也是傻,既然能作為聖女,又怎麽可能不是那種性格文靜嫻淑之人呢?”


    就在他失笑的同時,那中使身前的史思明卻聞言眉頭一皺,眼眸中刹然露出陰翳厲然之色。


    “聖女客氣了。”中使聞言臉色變得極為柔暖,他一臉訕笑道:“咱家內侍省從五品下內給事程元振,承旨勞問。在此恭問聖女安康——”


    “中使有心了。”轎輿中又傳來女子娓娓動聽的迴複。


    程元振見狀乳聲乳氣的笑道:“聖女多禮了。”隨即發現兩道百姓還有史思明等平盧將士還在跪著,不由得幹笑一聲道:“你看咱家把正事都忘了——”


    “這死太監沒了那家夥還這麽好色!”顧元溪跪得腳疼腰酸,心口暗罵道:“還好這死家夥入宮閹了當太監,否則定然也是個不安分喜歡禍害良家婦女的主!”對於除了他之外的花心男人,他是大為不恥與鄙視的。而對於這種有心無力還花心的太監,顧元溪更是毫不掩飾的表現他的鄙視。


    程元振輕咳一聲,繼續尖著嗓音道:“至於祆教聖女,先就內給事承旨使程元振引入醴泉坊祆祠後的波斯館暫住,聽由鴻臚寺與薩寶府安排。其餘且等候陛下旨意。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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