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縣城之前,他先騎著摩托車到海港,看看自己的漁船。好幾天沒見到自己心愛的漁船了,不知道漁船在這幾天裏受著風浪的吹打,是不是感到孤單寂寞,一樣想著自己。


    到海邊後,看到其他漁船大都出港去大海裏打漁去了,唯獨自己的漁船靜靜地躺在海港裏,好像一個熟睡的嬰兒躺在母親溫暖的懷抱一般。


    漁船隨著海浪上下顛簸,做著有規律的晃動,好像在向鄭世浩點頭示意。鄭世浩放好摩托車後,走到漁船的旁邊,輕輕地拍打著漁船的鐵板:“嗨,夥計,好幾天不見你了,甚是想念你,你是不是一樣想念我呢。”


    漁船在海浪的搖晃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好像在迴應鄭世浩的問話。鄭世浩和漁船呢喃了一陣後,就順著海堤跑向遠處。他看到了村裏老人蟹伯的漁船歸港了,看來這次蟹伯出海捕魚,收獲不錯,是個大豐收,從漁船的吃水部門就能判斷出來。


    蟹伯雇來的十多個中年男人正把一筐筐裝滿海魚的竹籮往岸邊抬。


    蟹伯人長得不高大,比鄭世浩矮小半個頭,已經年過六旬,被海水打濕的白色汗衫下的古銅色肌肉凸起,滿是爆發力。此時,他正獨自一人抬著一籮筐海魚走下漁船。


    老漁夫蟹伯說他是一個歸國華僑,無兒無女,從海外迴到航海鎮定居也有七八年的時間。但是村裏人都不信他是一個歸國華僑,在大陸人的印象中,歸國華僑不會那麽落魄,這個老漁夫既沒有商人的富態,也沒有老者的慈祥和藹,反倒讓人感覺他渾身散發著一股彪悍的氣息。蟹伯雖然年近古稀,但並不頹敗,反倒是精神矍鑠,身形矯健。


    蟹伯有一張飽經海風吹打和烈日暴曬而形成的古銅色臉孔,斑白又濃密的眉毛下麵是犀利如閃電般的眼睛,深淺長短不一的皺紋赫然刻在瘦削的臉上,老人這形象,怎麽也不能讓人把他跟歸國華僑聯係起來,倒像是一個久經風浪的老漁民,村民們都是在海邊長大的,觀察別人的眼光總是相當敏銳。


    老人對大家的懷疑也不氣惱,他說自己在南洋幹得就是打漁這一行業,是靠打漁發家的。後來那個國家發生了動亂,自己也就迴到了國內。但是國內也沒有親人,不知道去哪裏尋根,所以就在航海鎮落腳了,他說喜歡這裏的淳樸村民和大海,航海鎮就是他的家。


    唯一能夠證明老漁夫蟹伯是歸國華僑的就是他的樂善好施,對於搭橋造路,建造學校之類的慈善活動,他總是捐款最多,還經常購買作業本和書籍發放給村裏的孩子,因此孩子們都很喜歡他,喜歡到他的院子裏玩耍。更重要的是,蟹伯嘴裏有孩子們愛聽的,永遠講不完的探險故事。


    老人遠遠地就看見鄭世浩跑過來,就放下手中的籮筐,朝鄭世浩揮揮手。等鄭世浩跑近了,他捏著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臉上的汗水,大聲道:“浩子,你小子這幾天都到哪裏去了,蹤影都不見一個,老頭我還以為你又去香港淘金了。問你母親,你母親說你生病了。平時見你身體都挺棒的,一小時能跑20多公裏,怎麽一下子就病倒了?”


    “這幾天身子骨差,發燒了,在床上躺了好幾天。”鄭世浩有些尷尬,找了一個借口敷衍著。


    蟹伯嗬嗬笑著:“身子弱了,那就是真是壞了,你身體抵抗力差了,抵抗力差了,就什麽病都會來,小夥子要多鍛煉,提高身體素質啊!”


    “對對對,年輕人要多鍛煉。”鄭世浩尷尬地笑著,想不到這蟹伯跟其他孩童一樣,老是拿他的外號“真是壞”來開玩笑。


    他叉開話題:“蟹伯,你今天可是大豐收啊,打了這麽多魚,能賣個大價錢啊!”


    “是啊,今天運氣好,在近海處撒了幾網下去就撈上這麽多魚,這幾網魚夠咱吃一個月了。這個月不用出海了,也省了不少柴油,現在油價可是蹭蹭往上漲,貴了,燒不起啊!”


    鄭世浩幫著蟹伯把幾十筐海魚搬到三輪摩托車上後,就告別蟹伯,要返迴自己的摩托車處。他轉身一看,發現有四個西裝革履的漢子正站在他的漁船旁,指著他的漁船好像在說些什麽,其中一個還蹲下來,摸著漁船船舷。


    鄭世浩有些詫異:奇了怪了,這幾個人是幹什麽的?為什麽對自己的漁船感興趣,還在漁船船身上摸來摸去的。


    幫蟹伯幹活的中年男子阿四說:“這幾個人,在咱們航海鎮的漁港轉悠好幾天了,很是仔細地觀察海港裏的每艘漁船,聽說是想買二手漁船的,但就見他們在看漁船,也不見他們詢問價格,真是怪事了。”


    阿四指著那四個人繼續說:“看他們四人的樣子,好像對你的漁船還挺感興趣的,估計是想買你的漁船吧。”


    阿四年過四旬,依舊是個單身漢。自打老婆在十年前跟著別人跑了,女兒也失蹤後,他就對生活失去了希望,每天喝酒頹唐度日,沒錢了就跟蟹伯出海打漁,賺了錢之後依舊是借酒消愁。但他人很不好,對村裏的小孩子都很友善,經常給小孩子發糖果和花生米,喝醉了也從不挑事,就靜靜地坐著。


    蟹伯嗬嗬笑著:“浩子,要是那些人出高價買你的漁船,你就把漁船賣了吧,轉手再買一艘大的漁船,跟著蟹伯我出海打漁去。”


    “好嘞!”鄭世浩應了一聲,撒開腿就跑向自己的漁船,他倒是想看看這幾個人想幹什麽?真的是對自己的漁船感興趣嗎?


    那四個人見鄭世浩跑過來,都轉過身子看著他們。鄭世浩在近處也看清楚了他們四人的容貌,其中一個身高有185左右,虎背熊腰,如一尊鐵塔,嘴唇四周長滿了濃密粗黑的胡子,煞是威猛強悍。其他三個人一米七左右,但個個肌肉飽滿,就算是西裝也掩藏不了那結實的身子。四人的眼神都甚是淩厲,那直視鄭世浩的目光,如利刃發出的寒光一般。


    鄭世浩心裏打了一個寒顫,眉頭也微微聳了聳,似乎有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在他身上。都說女人在感情上的第六感非常敏銳,其實男人對危險的第六感更是敏銳,遇到一些陌生人和突發事情,就能感知未來要發生的危險。


    其中戴著黑色眼鏡的一個漢子很會察言觀色,發現鄭世浩正用懷疑的眼神看著他們四人,冷酷的臉立刻掛上笑容,嘿嘿笑著:“小哥,你好,請問這艘漁船是你的嗎?”


    鄭世浩點點頭,有些納悶這幾個素不相識的人為什麽那麽關注自己的漁船:“沒錯,是我的漁船。怎麽了?有事嗎?”


    戴著黑色眼鏡的漢子擺擺手說:“沒事,就是對你的漁船感興趣,想買你的漁船。我們嘛,是一個船隊的職工,想買幾艘二手船,看你的漁船嘛,保養得還不錯啊!”


    那個男子看了看船尾的幾個彈孔,繼續道:“看你的漁船,應該是剛出廠不久的,不過這船尾有三處小指粗細的圓孔,雖然都是在水線之上,但一點微小的損傷都會影響到漁船在大海航行的安全性。真是可惜了,剛出廠的漁船就有這樣的缺陷。”


    鄭世浩不喜歡漢子自以為是的解說,好像自己就要把漁船賣給他們一樣:“大哥,我這漁船是有點小問題,但我也沒說買吧!”


    漢子依舊微笑著:“沒事,我就問問而已,你不想賣,我也不會強迫你。隨便問問,你這幾個圓孔,是怎麽造成的?我有朋友是維修漁船的,可以介紹給你認識,讓他給你漁船上的這幾個圓孔補上。”


    鄭世浩假裝撓撓頭:“這圓孔是哪裏怎麽弄的,我真的沒在意,好像我剛買到這艘漁船,就是這樣子了。去船廠了看船的時候,沒發現什麽問題,船廠把漁船送過來後,我也沒仔細檢查,付款後才發現船尾水線上有彈……圓孔,現在是想換也換不了了。”


    “你這漁船一出廠就有彈孔了,那你小子買船還真是不長眼啊!”說話的是一米八五的漢子,口氣充滿嘲諷的意味,手裏正捏著什麽。鄭世浩正想看清楚,他就把捏著的東西攥在手裏,不讓鄭世浩看見。


    鄭世浩聽著這個高大漢子的不遜話語,有些生氣,但還是用平和的語氣說:“奇了怪了,我的漁船有圓孔,關你啥事啊?我的漁船是剛買的,還沒出海幾趟,用著也順手,不想賣。你們要是想買二手船,找找其他的漁民吧。”


    那個男子收斂了笑容,點點頭說:“好的,那我們找其他人問問看。如果你真的要賣船的話,可以聯係我們,這是我的名片。”他從錢包裏掏出一張製作精細的名片遞給鄭世浩。


    四個漢子說完後,就邁著大步離開了。鄭世浩看看名片上,隨手放進口袋裏。他思索著:這幾個人該不會是那三個殺手的同夥吧。不過要真是殺手的同夥,也不會把名片給我了,也許是自己多慮了!


    鄭世浩自我安慰了一番後,就跨上摩托車,緩緩騎行著去縣城買電視機和太子摩托車。航海鎮到縣城有30多公裏,還好四車道的國道甚是寬闊,可以把摩托車開到90公裏極速。那個時候,馬路上的車輛也不多,所以,鄭世浩是開得飛快。不過,他一直感覺有一輛黑色的桑塔納轎車尾隨著他,一路上都沒有超越他,跟他保持著百米以上的距離,直到縣城,那輛車才消失不見。


    鄭世浩來到中國銀行將美金兌換成人民幣,櫃台的銀行服務員在點鈔時候,屢次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鄭世浩,估計是不敢相信還略顯稚氣的鄭世浩既然能有這麽大的身家。


    女服務員將點好的鈔票交給鄭世浩,鄭世浩也沒數,就把六萬多元分成兩遝,分別放進皮夾克左右兩側的內口袋。這次來縣城兌換美金,鄭世浩忍著四月初的悶熱,特意穿了一件有內口袋的皮夾克。一來有內口袋的皮夾克可以裝錢,二來穿著皮夾克騎行也比較拉風,引來不低的迴頭率。還有兩千美金,他沒有兌換成人民幣,留著以備不時之需。


    他去家電城購買了一台21寸的長虹彩電,托農村客運車運迴家。又到摩托車銷售處了訂購了一輛太子摩托車,準備明天來取貨,銷售經理答應送貨上門,到時候再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買好了彩電和摩托車之後,鄭世浩又去服裝市場買了幾條裙子,這幾條裙子是為他喜歡的女人買的。快要離開縣城時,他又去化妝品店裏買了幾瓶護膚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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