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世浩開著漁船經過一個小時的海上顛簸之後,終於抵達漁港。他將漁船上的纜繩綁在係船柱上後,就急忙忙奔向家裏。他奔跑到家門口,借著大廳裏的燈光,才發現母親蔡春華正坐在餐桌前。母親守著那台15寸的黑白電視,一邊看電視一邊朝門口焦灼地觀望著。


    看著母親不時朝門口盼望的神態,鄭世浩感動得幾乎要哭出來,萬一自己這次栽在大海裏,迴不來了,那母親就會自己一個人孤老終生。父親去失蹤後,母親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身上。


    想想母親在父親失蹤的十多年時間裏,一直用瘦弱的肩膀扛著這個家,鄭世浩突然感到喉嚨被哽住了,鼻子如打翻的醋瓶一般,滿是酸味,眼淚也慢慢地湧出眼眶。


    母親發現鄭世浩站在家門口不遠的黑暗處,騰地站起來,快步走到鄭世浩身邊,滿是責怪:“你這個死小子,這麽晚才迴來,擔憂死母親了。媽還以為,以為你迴不來了。”


    蔡春華說著說著就聳動著肩膀,低聲抽噎起來。


    鄭世浩看著母親傷心的樣子,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他眨了眨眼,把眼淚憋了迴去,清了清嗓子,撒了一個謊:“媽,我去深海裏釣石斑魚,想不到漁船的動力損壞了,折騰了兩個多小時才修理好漁船的馬達,然後才開著漁船返迴海港。從海港走迴家,又花了十幾分鍾的時間,這不,迴來才這麽遲。”


    母親停止了抽噎,聲音也柔和了許多:“浩子,以後天黑了,就不要再出海去釣魚了,釣到一兩條石斑魚,也賺不了什麽大錢。黃昏出海太危險了,萬一在漆黑的夜裏遇到風暴,怎麽辦?那可是茫茫大海,遇到危險想找個求助的人都不能。你姐姐出嫁了,媽媽可隻有你這麽一個兒子能在身邊陪伴媽媽了,你可不能出事啊。”


    母親繼續說:“浩子,媽不在乎那幾個錢,隻要你平平安安活著就好,媽還年輕,可以去工廠裏加夜班掙多點錢補貼家用。等咱們存到一筆錢了,就開個小店,讓你賣賣百貨,不要再去海上打漁,經受風吹日曬了。”


    她伸手撫著鄭世浩的手臂,憐惜地說:“你看看,天天去海裏折騰,人都曬得黑黝黝的,以後怎麽討媳婦?現在的妹崽都嫌棄黑黝黝的男孩。”


    鄭世浩剛恢複正常的身體機能,又進入哭泣的狀態,鼻子一酸,眼淚又要湧出眼眶。他趕忙轉移話題,但聲音的哭腔依然明顯:“媽,咱們先吃飯吧。你看看,飯菜都涼了,還有那青菜,放了那麽久,都黃了,不好吃的了。”


    母親擦幹眼淚,點點頭:“好,我們吃飯,吃完飯,你去洗個澡,然後好好睡個覺,驅趕走一身的疲勞。俗話說,吃鮑魚燕窩等再好補品也不如睡一個好覺。”


    她給鄭世浩夾了菜:“天黑時分,我遇見鯨魚叔,板著一張臉,氣鼓鼓的樣子,還說我兒子做了‘好事’。,搞得我一頭霧水,不明白是怎麽迴事了。”


    鄭世浩忍住笑:“他之前下象棋輸給我了,所以想找我再下棋,一洗前恥,找不到我自然就生氣了。哈哈……”


    母親看了看鄭世浩,也沒說什麽,她清楚自己的兒子有時候喜歡撒謊。


    鄭世浩吃完飯,洗了澡之後就躺在床上,掏出伯萊塔92f手槍把玩著。他轉動著槍身,前後左右上下仔細觀察著這把做工精致的手槍,心裏滿心歡喜。看了一陣子手槍後,他從床頭櫃裏掏出介紹槍械的雜誌,其中一篇文章就是介紹伯萊塔92f手槍的,一邊看著文章,一邊研究著手裏的這把手槍。他卸下彈匣後發現還剩下11發子彈,這11發子彈對於神槍手來說,那可是11發索命之鞭。


    擁有一把手槍,是他多年的願望,現在終於得到一把手槍了,自然是心裏樂開了花。他玩了一陣手槍後,想起海上看到的蜃景,又陷入沉思之中,他真的很想問問母親,有沒有出過海。可是,在他的記憶中,母親天生怕坐船,一上船就會嘔吐不止,怎麽可能坐船去到那茫茫大海呢?又為何要槍殺酷似父親的男人?


    他一拍腦袋,狠狠地責怪著自己:憑一個模糊不清的蜃景,連蜃景裏人物的五官都沒有仔細辨認清楚,就能判定那蜃景裏的人物是母親和父親嗎?自己也太草率了,母親善良勤勞,怎麽也不可能是蜃景中的那個殺人女魔。算了,還是不要去問母親,給她增添意外的心理負擔,她已經夠苦了。


    責怪了自己一番後,鄭世浩又想起海上的追殺事件,想著想著就陷入恐懼不安之中,畢竟是四條人命。鄭世浩的腦海如放電影般迴憶著兩個小時前在海上發生的驚險一幕,那被殺手追殺的兇險場景,放佛就在眼前發生一般,曆曆在目,讓他驚魂未定。


    尤其是想到萊恩殺死兩個殺手的場景,更是讓他禁不住打了一個寒噤,畢竟是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麵前痛苦死去,那種視覺衝擊和聽覺刺激,現在還強烈地震撼著鄭世浩的大腦。他不敢多想,把槍放進床頭櫃裏的衣服下,然後躺在床上輕輕地合上眼。但他怎麽也睡不著,不停地想著自己在海上的經曆,他盡力控製著意識,克服自己不去想那件事情。但海上的經曆依舊如潮水般湧進他的腦海裏。


    就這樣子,他一邊聽著海風的唿嘯聲和海浪拍打海岸的聲音,一邊想著海上的奇遇,昏昏沉沉,欲睡又醒地度過一個夜晚。


    好不容易才睡著,可是屋外的鳥兒啁啾和漁民的吆喝聲,吵醒了剛進入夢鄉的鄭世浩。鄭世浩不滿地歎了一口氣,揪著被子捂住腦袋,想繼續睡。此時,母親已經煮好早餐,叫他起床吃飯了。鄭世浩應了一聲,又昏昏沉沉睡過去。


    一睡就睡到中午,可是卻越睡頭腦越昏沉,讓他睜不開眼睛,渾身也是乏力,鬼壓床一般。他掙紮著起了床,刷牙洗臉後,草草吃了母親煮的早餐後又迴到床上躺著。母親今天中午沒有迴來,估計在工廠有聚餐。


    鄭世浩躺在床上又拿出那把槍把玩著,看到這把槍卻再也高興不起來,心裏一直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一方麵是害怕公安局發現海裏的屍體後找上門來,對他進行各種盤問和檢查,弄不好會鋃鐺入獄,成為階下囚;一方麵是怕那些殺手的同夥來找他複仇。


    雖然那些殺手都不是他殺害的,但畢竟他也做了“幫兇”,那些黑社會可是不會講道理的,殺死一個人就跟捏死一隻螞蟻那麽簡單。他好幾次都想把這件事告訴母親,但始終不敢把這件事情說出口,生怕母親知道這件事情後,平添了許多擔憂。


    把玩了一陣手槍後,鄭世浩才想到自己的口袋裏還裝著美國佬萊恩支付的一萬美金報酬。糟啦!他心裏暗叫一聲不好,急忙奔向浴室。原來他昨晚吃飯洗完澡後,那一萬美金沒有取出來,在浴室裏掛著的衣服口袋裏放著。


    這是他的老習慣了,經常會把錢放在要洗衣服的口袋裏。他的母親也經常拿這件事情來責怪他,笑話他,說做他的保姆就賺到了,每天洗衣服都可以撿到錢。


    萬一昨天穿過的衣服被母親洗了,那一萬美金肯定會被母親發現。母親發現那麽多錢,或許會仔細盤問自己,那自己就掩蓋不了那件海上經曆的事情。或許母親看見了口袋裏的那一遝錢也認不出是美元,畢竟母親就是個農村婦女,沒見過什麽世麵。


    鄭世浩一邊跑向浴室一邊在心裏安慰自己。等他跑到浴室時,才發現昨天換下來的衣服依舊掛在壁掛上紋絲不動,也沒有被母親翻過的痕跡,褲子上還殘留著海水未幹的痕跡。


    鄭世浩舒了一口氣,一顆懸著的心落下來。幸好口袋裏的錢沒被發現,那母親也就不會盤問自己經曆過得事情,也不會引來母親無端的擔憂。農村婦女,一件小事情就會放大,給她自己帶來無盡的擔憂。


    鄭世浩從口袋裏掏出那一萬美金,迴到自己的房間裏,夾在櫥櫃裏的一堆衣服中間。隻要母親不來翻他的衣服,他的那一萬美金就不會被發現。最怕就是有小偷上門,翻箱倒櫃,把這一萬美金偷了去。不過偷了去也好,免得自己擔驚受怕,畢竟這錢來的門路不正當,就算花出去心裏也慌。


    一連三天,鄭世浩都躺在床上,處在忐忑不安和焦慮之中,反複擔擔憂著殺手的同夥會不會找上門,將自己和母親殺害掉。他在心裏做了很多種應對這種突發事情的設想,但設想最終都失敗了,他知道,要是那三個死去殺手的同夥找上門,肯定不是他們的對手。


    母親看著鄭世浩天天躺在床上,也是感到奇怪,平時活蹦亂跳的兒子,這幾天怎麽就一步也不邁出家門了?看他樣子又不像是生病了,隻是臉色憔悴了些,雙眼浮腫了些,明顯是睡眠不夠造成的。平鄭世浩經不住母親的盤問,隻好以頭痛,身體不舒服作為自己連續三天都躺在床上的理由,他是萬萬不敢把海上發生的事情告訴母親的。母親擔憂地歎了一口氣,走進廚房給他煲老火湯去了。


    五天過去了,什麽都事情都沒有發生,周圍的一切都是按照原來的軌跡在運行。鄭世浩天天躲在房間裏也是乏味了,他知道是禍躲不過,禍患要來,就是呆在房間裏也躲不了。總不能為了不可預見的禍患而擔驚受怕過一輩子吧,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需要用快樂和希望去醞釀生活。


    想到這些,鄭世浩的思緒豁然開朗,擔憂和害怕消散而去。少了擔憂和害怕,鄭世浩就謀劃著怎麽使用那筆美金了,買彩色電視?還是買一個太子摩托車?或者買一台相機?他這個小鎮青年的誌氣不高,想到的先用那筆錢來滿足自己的物質需求。


    一想到買相機,他的腦海裏就閃過萊恩的脖子下也掛著一台相機,像萊恩這麽有錢的家夥,自然那台相機肯定也是好東西。萊恩是個探險家,使用的相機肯定是美國造的行貨。不過死人的東西,而且是死在不明不白追殺案中的死人東西,還是不要動為好,那相機上可是有萊恩的氣息和指紋的,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好的,就買一台彩色電視機和太子摩托車吧!他想好了,就去借童年玩伴海琛的摩托車,準備去縣城一趟,把美金兌換成人民幣,然後去買一台彩色電視機和一輛太子摩托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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