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安撫好了孔國安和其他的在場群眾,路錚把現場交給了趕來的民警,帶著幾個小弟急匆匆地趕到了醫院。  急診科醫生這個時候已經幫韓蕾做好了止血工作,此刻正在和黃英大隊長說話,見到路錚匆匆趕到,黃英大隊長微微點了一下頭打了個招唿,就又看向了醫生。  “送到的時間很及時。”醫生說道:“失血量比較大,但是人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這就好,謝謝醫生,辛苦你們了。我們這就通知她的家人。”黃英大隊長點頭說道。  “不辛苦,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醫生帶迴了口罩:“不過我建議最好帶這位病人去一下精神科做一下檢查,她的情緒狀態應該不是很好,前兩天就因為吞安眠藥自殺來我們急診過,洗了胃,這才沒過多久就又有輕生行為,需要多注意一下她的精神狀況。”  “等等,不好意思,醫生。”路錚聽到這兒,忽然眉頭一皺:“請問您還記得這位病人因為吞安眠藥自殺而來醫院就診的時間段嗎?”  醫生聞言點了點頭:“四天前的時候吧,那天我正好值班,她是大概晚飯過後來的,來了之後洗胃治療,折騰到後半夜才迴去。”  四天前。  正是薑藝香被害的那天!  **  “……那天藝香說她媽給她介紹了個對象,她要迴去相親,我一下子就不開心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想她結婚,我想永遠和她住在一起。”韓蕾躺在病床上,很是虛弱地說:“男人有什麽好的?為什麽人一定要結婚呢?我最討厭男人了,每一個都跟孔國安似的,又臭又醜,還自以為自己了不起,迴到家裏估計連飯都不做,結婚可能就是為了找個免費的保姆……沒意思,隻有藝香讓我覺得世界上真的有完美的人,和她在一起,又貼心,又快樂,隻有我們兩個不夠嗎?……”  “所以你們吵了一架?”  韓蕾又開始流眼淚:“我不該和她吵架的。可是她偏偏說什麽,人都是要有自己的生活的,叫我不要太依賴朋友了,我越聽越生氣,就想跟她鬧,結果她就走了,說讓我冷靜冷靜,然後就沒迴來……如果我和她道歉,讓她留下,可能她就不會走,也不會出事了。”  “那你晚上為什麽吃安眠藥呢?”  “我也不知道。”韓蕾翻了個身,臉色陰鬱:“我那天和孔國安說了一會兒話,惡心得都要吐了,迴來就想睡覺,結果睡不著,就吃了幾顆安眠藥,不知道為什麽不起作用,越吃越難受,但是我就是想讓自己難受,想讓藝香心疼我,直到後來都快受不了了,藝香也沒迴來,我想就這麽死了多膈應,就去醫院洗了胃。”  韓蕾病懨懨地躺在床上,看起來毫無求生意誌。路錚和黃英大隊長給韓蕾的家人打了電話,結果所有人都不接,隻有一個接了電話的哥哥,還說自己太忙了沒有空,趕不過來。  掛上電話,看看臉色煞白的韓蕾,路錚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大約是成長環境中太缺愛,韓蕾對於薑藝香給她的照顧和溫暖產生了一種病態的依賴,久而久之,她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為自己而活,還是為了這種依賴而活了。  韓蕾的嫌疑被醫院的醫生排除了,在薑藝香受害的時間段,韓蕾一直在醫院接受治療,並沒有作案時間。  這麽一來,兜兜轉轉,破案的關鍵似乎又迴到了那四個學生的目擊證詞上。  隻是這人到底是誰,到現在為止,地毯式的排查已經查遍了小蒼山周邊超過一千名適齡男子,再也沒有找到新的嫌疑人。  路錚揉揉發痛的額角,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韓蕾病床邊的小櫃子上。  櫃子上是剛剛醫生從韓蕾手裏掰下來的一張照片,她直到被送進急救室,也不肯鬆手,照片是韓蕾和薑藝香兩個人穿著一身挺有民族特色的衣服,在一個類似旅遊景點的地方拍攝的閨蜜合照。  合照的上麵還有一行用軟尖筆寫上去的字:  “贈最好的蕾蕾,祝友誼長久!”  路錚死死地盯住那個“祝”字,正在揉著額頭的手忽然不動了。第66章   “我真傻,真的。”路錚好像被魏雄風傳染了似的,急匆匆地往迴趕:“哎,真是,怎麽就沒想到呢!”  魏雄風緊緊跟在路錚身後,兩條小短腿兒追得腳打後腦勺:“哎呀呀,組長,等我一會兒”  “路組長,到底是怎麽迴事?”薛一維也跟在邊上,一頭霧水地問。  路錚點點頭,示意幾個小弟跟自己一起來,然後推開了一扇寫著“文檢專業辦公室”的門。  “這兒,你們看這兩個字跡。”  路錚一邊說,一邊把之前從薑藝香的隨身手提包中拿出來的那本勵誌雞湯書翻開,然後把從韓蕾那裏取得的二人合影擺在了一起。  “看看這個’祝’字,這個點的起筆比較用力,左邊的示字旁的一撇呈現向上勾起的形狀,右邊的口字寫成倒三角雖然大小不同,但是特征完全一致,這兩個‘祝’字是出自一人之手的!”  說到這裏,路錚有些激動,在辦公室裏麵踱起了步子:“當時我看到這本書比較舊了,外加韓蕾說,這是薑藝香曾經的老師送給她的,對她來說有很重要意義的書本,我就沒有多想,以為她隻是隨身攜帶著,不時翻看而已。”  “但是事實上,這本書扉頁上的‘祝前程似錦’並不是薑藝香當年的老師寫了贈予她的話,那麽問題來了,她為何要在自己珍愛的書本扉頁寫上這樣的句子呢?”  說到這兒,薛一維眼睛一亮,立刻懂了,搶著迴答道:“要送人!”  “對!”路錚拍了拍他的肩膀:“她把這本書帶在身上,就是為了轉贈給別人,這本書對她來說意義重大,那麽什麽樣的人,是會收到薑藝香‘前程似錦’祝福的人呢?”  魏雄風這一刻才福至心靈。  “學生……”  **  有了這一條線索,許多之前看似不起眼的可疑細節,都重新浮現在了路錚的眼前。  賈凱傑為什麽總是心事重重地在警方辦案的時候在四周遊蕩?為什麽他要關心地問薑老師是如何死的?為什麽在指認所謂的“白衣黑褲男”的時候,他們四人表現的那麽怪異?  路錚直覺感到這背後肯定還有內情。  耿誌忠聽完路錚的匯報之後,沉吟片刻,微微眯了眯眼睛:“咱們再去找賈凱傑那個小孩兒聊聊吧。”  賈凱傑在四個舉止怪異的孩子中,目前看來是最單純的,而且根據路錚和耿誌忠幾人的推測,賈凱傑很有可能正是那本書的贈與對象,耿誌忠作為老油條,相當穩準狠地找到了突破點。  再次見到了路錚幾人,賈凱傑顯得有些茫然無措,這些天他似乎也不好過,黑胖的小臉都有點瘦下去了,一看就覺得這孩子正經受著內心的某種煎熬。  “凱傑,又見麵了。”耿誌忠家裏也有閨女,雖然歲數比賈凱傑小,但是和小孩打交道本來就是觸類旁通的,他很和藹地邀請賈凱傑坐下,和他聊了一會兒日常瑣事,很快,在他有意識的引導下,賈凱傑變得放鬆了起來。  “對了凱傑,叔叔前一陣子聽了一個很有趣的故事,你要不要聽聽看?”耿誌忠麵帶微笑,很是慈愛地問道。  賈凱傑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但是目光依然有點糊塗,猶豫了一番之後,還是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從前,有一個小山村,村子裏有一個小姑娘,她從來都沒有見過外麵的世界,她家裏還有個弟弟,爸爸喜歡弟弟不喜歡她,從小她就要做很多家務活,過著辛苦的日子。”耿誌忠真的開始講起了一個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故事:“她不喜歡在家裏呆著,卻很喜歡去學校,因為在學校裏,她是班級裏最聰明的學生,學什麽都很快,老師和同學都很喜歡她。很快,她初中畢業了,這個時候她作為全年級成績最好的學生,是很有希望考到鎮上的高中裏去的,隻是沒想到她的爸爸覺得女孩子讀書沒有用,就讓她輟學迴家,打工賺錢養她的弟弟。”  “這個小姑娘不願意,她還想走出這個小山村,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去過更好的生活,於是她沒有聽她爸爸的話,在一個好心老師的支持下,她讀完了高中,甚至還考上了大學,在去讀大學前一天,那個一直支持她的好老師送給她一本書,祝她從此過上全新的美好生活。”  “小姑娘很感激她的老師,於是讀完大學後,自己也選擇了成為一名老師。隻是她沒想到自己的學生們對好好讀書一點興趣也沒有,其他的同事也都勸她說,這些孩子讀書隻是為了不做睜眼瞎,隨便教教就行。但是小姑娘不相信,她覺得是讀書改變了她自己,那麽她就應該幫助這些孩子們,讓他們也通過這種方式掌握自己的命運。”  說到這裏的時候,賈凱傑看起來已經有些坐立難安了。  “可是她的學生都不喜歡她這樣嚴格,她也覺得很灰心喪氣,直到有一天,有一個學生過來和她說,想和她聊一聊考中學,考高中,考大學的事情,她覺得很開心,為這個學生有這樣的誌氣而驕傲,”  賈凱傑的臉色已經變白了,嘴唇顫抖著,情緒波動十分劇烈。  “然後,這個小姑娘,為了鼓勵這名學生,拿出了一直珍藏的,當年好心老師送她的書,在扉頁寫下了對那個學生的祝福,帶在身上,去了和學生約好的地方……”  “別說了!”賈凱傑忽然站起身,兩隻手緊緊地捂住耳朵,使勁兒搖頭,淚花四濺:“別說了!”  他站起來跑了兩步就蹲下了,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啕聲。  “我錯了!我對不起薑老師!警察叔叔我錯了!把我抓走吧……”  耿誌忠麵帶憐憫之色走上前去扶起了賈凱傑,把一本書遞給了他:“凱傑,想看看嗎?這是薑老師給你準備的禮物。”  賈凱傑淚眼朦朧,抽噎著接過了耿誌忠手中泛黃的書籍,翻開了第一麵。  上麵用清秀的字跡寫著:“祝前程似錦!”  小男孩的眼淚忽然啪嗒啪嗒的掉在了書本的扉頁上。  賈凱傑把所有知道的都說了。  原來這一切的起源,竟然是幾個孩子的惡作劇。  “蔣鵬雲他們很討厭薑老師,平時他們逃課別的老師都不管,隻有薑老師一定要給他們補課,還要求他們寫作業補作業,總是叫他們去辦公室談話之類的,特別是蔣鵬雲,就一直想捉弄一下薑老師。”賈凱傑哼哼唧唧地抹著淚:“然後我們宿舍裏欒康和山建明都隻聽蔣鵬雲的,他們讓我去把薑老師叫出來,他們說要把薑老師打暈留在小蒼山上一晚上,因為小蒼山鬧鬼,他們想嚇嚇薑老師。如果我不去的話,就換成我,把我綁在山上過一晚上。”  “我害怕他們,最後沒辦法,就去找了薑老師,說我想問問老師學習上的事情,老師就很高興的答應了,我說我怕被同學看到了笑話我拍老師馬屁,就問老師可不可以吃飯的時候去小蒼山上說,薑老師就同意了。”賈凱傑說到這裏,又開始哭,肉包一樣的圓臉皺成一團:“然後蔣鵬雲就讓我在山腰給他們放風,薑老師上去一會兒後,蔣鵬雲他們就下來了,我問薑老師怎麽樣了,蔣鵬雲說暈過去了,我們就往山下走,走到一半的時候我們在樹林子裏看到了那個奇怪的人,很心虛也很害怕,就跑下山迴學校了。”  “後來第二天薑老師沒迴學校,我心裏很慌,又不敢迴去看,害怕了兩天之後,他們和我說薑老師死在山上了……”說到這兒賈凱傑麵色慘白:“我們幾個就商量了一下,不告訴別人我們去過小蒼山還有約過薑老師的事情,因為蔣鵬雲說被人知道了,就會以為薑老師是我們殺的……”  “所以說那個白衣服黑褲子的人,是真的?”路錚追問道:“那你們走的時候,有沒有把薑老師的自行車騎走?”  賈凱傑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沒。”  “迴去之後,你們都迴宿舍了嗎?”  “沒有。”賈凱傑說:“我心裏害怕,就迴宿舍了,蔣鵬雲他們迴了一趟宿舍就又走了,不過他們平時也不帶我玩,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聽完賈凱傑的描述,路錚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頭。  賈凱傑是個孩子,不覺得這個過程中他們幾個同學有什麽異常的地方,但是路錚自己是個刑警,自然很容易就會發現偵破過程中的一些疑點。  比如說,在辨認馬格是不是那個白衣服黑褲子的可疑人員的時候,路錚隱隱覺得那幾個孩子的表現有一些問題。  賈凱傑形容說他們和那個可疑人士對視了好幾秒鍾,那麽對於那人的體貌特征應該是會有比較深刻的印象,這一點可以從他一看到馬格就搖頭說不是上看出來。可是在蔣鵬雲他們幾個人過來了之後,三個孩子中占據主導地位的蔣鵬雲,卻似乎隱隱約約地試圖暗示賈凱傑他認錯了人。  就像……他很希望馬格是兇手一樣。  這其中,難道還有什麽隱情嗎?第67章   市公安局,掃黃打非辦公室。  路錚正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用一種一言難盡的表情默默看著辛勤工作的小刑警。  小刑警眼圈青黑,看起來精神狀態不佳,還在強撐著睜著眼看著麵前的電腦屏幕,電腦屏幕上兩具白花花的馬賽克物體正在滾來滾去,發出讓人臉紅心跳的聲音。  “這個不過。”小刑警一臉性冷淡地取出光盤,貼上標簽放到一個光盤盒堆上,那堆東西已經足有一米高了。  “小張剛在這兒呆了三個月。”薛一維看起來也很是心有戚戚:“已經這副模樣了,在他之前在掃黃辦工作的小朱已經申請換組,聽他說馬上要結婚,發現自己上班上得都那啥那啥了,趕緊去了醫院……”  這份工作真是讓人同情,路錚默默為他們掬一把辛酸淚。  現在正在集中處理的是馬格的存貨,他簡直是個各種違禁片的超大數據庫,不論口味多重,內容多獵奇,他這裏都應有盡有,小張刑警光是篩選不合格碟片就已經看了快兩天了。  之前和賈凱傑的聊天過程中,路錚對於蔣鵬雲幾個孩子的表現產生了懷疑,可是畢竟這幾個小孩都隻是小學生,頻繁的將他們傳召到警察局對於他們的成長並不好,路錚隻好旁敲側擊,試圖從側麵挖掘一些馬格和那幾個學生,尤其是蔣鵬雲之間的關係。  不管怎麽說,試圖嫁禍,總得有點原因吧?  蔣鵬雲和賈凱傑之間沒有直接的親戚關係,兩人的家庭似乎之前也沒有過來往,甚至不是同一個村子的人。  難道說,是那個白衣黑褲的嫌疑犯和蔣鵬雲有某種關係,所以為了包庇他,蔣鵬雲選擇了作偽證,想要嫁禍給馬格?  耿老大他們聽完路錚的分析後,組織了一隊偵查員去調查蔣鵬雲的親朋好友了,而路錚幾人,則試圖從馬格本人做一些突破。  馬格的片子亂糟糟的,整理得很不好,有的還掛羊皮賣狗肉,外殼和內容嚴重不符,就在小張刑警將一張印著青草紅花,看起來非常小清新的碟片塞進電腦裏的時候,電腦屏幕瞬間全黑,然後隻聽“吱吱嘎嘎”的幾聲響,屏幕忽然亮了起來,“啪”地跳出了幾個血淋淋的人頭,長長的舌頭露在外麵。  “臥槽!”可憐的魏雄風嚎叫了一聲,被這恐怖的一幕嚇了個半死。  小張刑警見怪不怪,不為所動,相當淡定地加速播放,隻見屏幕上群魔亂舞,各種人體內髒器官亂飛,場景極度讓人不適,最後終於有個像茅山道士一樣的人站了出來,揮舞著一把木頭劍,把一個伸著長舌頭的厲鬼釘在了牆上,隨後從包裏摸出一把不知道什麽土,兌上水之後手指一動,那一坨爛泥就“啪”地一聲糊在了女鬼的臉上。  女鬼發出了一聲可怖的嘶吼,隨後倒在地上不動了,很快煙消雲散成了一灘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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