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兒啊!我可憐的兒!警察同誌,你們可要替他做主啊!就是他那個該死的老婆幹出來的事兒,我早就說的她不是個安分的,肯定是在外麵偷人了!合謀把我兒給害了!”  熊博義又是一臉嘲諷地努努嘴:“聽到了沒?那就是管斌那個奇葩老媽,她還來過我們實驗室幾次,每次都精彩得跟電視劇似的。”  路錚幾人無奈而苦惱地送走了熊博義,趕緊趕去了市局大門口,隻見薛一維帶著幾個小偵查員正圍成一個圈,正中間是一個身材魁梧的老婦,此刻正坐在地上,撒潑一般地哭號,根本勸不住。  “這位女士!您先聽我說!先起來行嗎?”薛一維焦頭爛額,整個人頭發蓬亂,看起來快要崩潰了。  “我不!你們還人民警察呢!明明昨天都把石靜怡那臭婆娘帶走了,結果現在又放迴來了!我可憐的兒啊!你死的冤啊!我們老管家可就這麽一根獨苗,三代單傳啊!”  “不是,這位女士,你聽我說!我們是有規定的!沒有形成完整的證據鏈的話是不能隨便抓人的!昨天那不是逮捕!那是例行問詢!懂嗎?例行問詢!”  薛一維這象牙塔出來的學霸書呆一看就沒和這麽難弄的人打過交道,急的都要揪頭發了,然而他的解釋老婦人卻一聲也不肯聽。  “我的兒啊!你睜開眼看看著世道!哎呦呦,我胸口痛的不行,老婆子一條命要交代在這裏了啊!”  這個時候路錚推開眾人走上了前去,大聲說道:“這位大姐,我是市局的,你再這麽叫下去,人會氧中毒的!知道了嗎?先起來吧!”  “啊?中毒?”管大娘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字,抬頭一看隻見路錚一臉正直嚴肅,充滿了讓人信服的氣質,不由得一時糊塗:“你說啥?”  “對啊,不信你試試!現在有沒有覺得胸有點悶?唿吸急促?我們這邊幾個都是法醫,就是法院的醫生,大夫,懂嗎?先聽我的,千萬別說話,你在這兒氧中毒了等送到醫院就來不及了,知道嗎?”路錚說話的時候滿麵義正言辭,還帶著點憂心忡忡的味道,那架勢擺得,好像真的似的。  一堆小偵查員站在一邊,憋著笑看路錚滿嘴跑火車地忽悠。  管大娘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覺似乎是有點悶悶的上不來氣。她嘴上嚷嚷著什麽要死在這兒了,實際上都是些人肉凡胎,哪有不怕死的,這下嚇得臉都白了,一張嘴閉得蚌殼一樣緊,一聲兒都不敢吱,隻敢發出“嗚嗚”的聲音。  “哎!很好!大姐,您今天情緒太激動了,很危險,先迴家休息一下好嗎?案情有新進展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將兇手抓迴來!”  路錚的每一句話都說得特別響亮,一字一頓的,正好符合了年紀大了,耳朵有點背的管大娘的心意,路錚見她情緒有所緩和,趕緊再接再厲,哄了幾句,直把管大娘忽悠得不知天南海北,心滿意足地被他送上了出租車。  “唿……”  危機解除,市局門口終於又恢複了清淨。  路錚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終於搞定了。”  一邊的唐邵源掏出一包餐巾紙,拆了一張遞給他:“師兄剛剛真是好厲害。”  “在基層鍛煉出來的呀。”路錚唿嚕唿嚕地拿餐巾紙蹭了蹭臉:“這招兒是跟榆錢市醫院的一個哥們兒學的,專門對付醫鬧的老頭老太,別說,還真管用。”  “路組長覺得在基層鍛煉一下,對自我提升有比較大的用處嗎?”忽然之間薛一維的腦袋從倆人的身後冒了出來,兩個眼鏡片上泛著詭異的光,手裏還捧著筆記本和中性筆,一副萬事俱備,隻等人開口他就開始記筆記的樣子。  路錚一扭頭,就看到他用那求知若渴的學霸射線掃著自己,忍不住嚇得一個激靈。  “這個……也不一定……”  薛一維推推眼鏡:“等這個案子結束,我可以來找路組長諮詢一下榆錢市局的情況嗎?”  恍惚間路錚覺得薛一維在說的話應該是“大神,這個副本怎麽打?求攻略!”  路錚:……媽耶,要是這來一趟市局,就挖走了一個精英組的核心人物,鹹大隊長估計會氣死吧!  安撫住了受害人家屬,路錚幾人又迴到辦公室把現有的線索整理了一遍,在嫌疑人名單中又加入了周學海、王勇之後,他們就再次陷入了苦悶之中。  在刑警的世界裏,有時候沒有嫌疑人很讓人崩潰,但是有時候,嫌疑人太多也是個問題。  這個案子就糾結在雖然有很多的嫌疑人,卻沒有一個有真正理論上可行的作案方式上。  “不行。”路錚咬著筆杆子,皺眉自言自語道:“現場……還需要複勘。”  作者有話要說:  氧中毒:  這個不是路師兄完全的胡扯,就是唿吸性堿中毒……在醫院急診中,很大一部分唿吸性堿中毒的誘發原因是情侶吵架……_(:3」∠)_  這種時候不要貿然給人吸氧,正確做法是弄個袋子放在口鼻前,原理就是用袋子增加唿吸道死腔,減少二氧化碳的唿出和喪失。第33章   案子還沒有破,現場被保護得很完好。整棟樓裏的教職工們全都被a省師大遷移去了另外一棟理化樓,案發已經將近一周,學校也正式開學了,學生們在最初的恐懼之後,也漸漸適應了這條爆炸式的新聞,樓下的籃球場再一次恢複了熱鬧,倒是顯得邊上這棟經曆了火燒水淋的理化老樓更加淒涼蕭索了起來。  掀開麵前的封鎖帶,路錚帶著薛一維,外加剛在省廳忙完了另一個案子的魏雄風,提著勘察箱,再次進入了現場。  管斌教授的辦公室此刻黑漆漆的,前些日子消防車噴上來的水已經逐漸蒸發,如今地上隻剩下一片片泥漬和灰土的痕跡。  重新開辟了現場通道,路錚踩著鞋套走進了中心現場,以起火的沙發為中心,向外圍拓展了起來。  沙發上麵的布麵兒和裏麵的海綿大部分都被燒掉了,隻有少部分殘留,沙發上有一些燒得隻剩下殘缺頁麵的紙片,在之前就已經被路錚收拾風幹了,此刻正收在物證室裏。現在彈簧上光禿禿的,什麽都沒有。  路錚開著勘查燈,再次仔細觀察了一番。  彈簧上還是老樣子,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  他的視線隨後轉移到了自己的右手邊,這棟理化老樓所有的辦公室都是統一規格的,一麵靠牆的窗子,一麵靠走廊的窗子,兩扇窗子上都有窗簾,靠牆的窗子上原來窗簾是拉著的,隻是由於靠近火源,所以被燒得整扇掉落了下來,淺綠色的窗簾被燒得發黑,一角完全燒沒了,很是委頓地賴在地上。  路錚用帶著手套的手把窗簾一點點掀開,用放大鏡看了一遍之後又抖了抖。  窗簾的一角裏居然抖出來了一塊白色發黃的東西。  “這是什麽!”薛一維眼尖,一眼看到了,忍不住激動地叫了一聲。  路錚小心翼翼地把那厚冊子似的東西撿了起來,仔細翻看了一番,這看起來是一份打印文件被焚燒之後產生的殘餘,上麵密密麻麻都是英文單詞,被燒掉了一半左右。可能因為厚度可觀,在辦公室著火的時候又被掉下來的窗簾卷到了裏麵,隔絕了外界空氣,沒有被完全燒光,上麵的文字都還可以勉強辨認。  “as figure 6 indicates...”學霸薛一維湊上來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路組長,這好像是一本打印出來的論文初稿,上麵還有批注呢。”  “論文初稿啊……”路錚喃喃自語了一會兒,打開了這半本殘缺不全,被一枚長訂書釘釘在一起的論文,一頁一頁地翻了過去。  沒有什麽異常情況。  然而路錚卻在翻到第17頁的時候頓住了。  不知道為什麽,這一頁的內容讓他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還有一種隱隱的預感  這本殘缺的論文冊子,應該和案件有某種聯係。  咬著嘴唇想了一會兒,路錚也覺得抓不到什麽頭緒,便掏出身上的工作筆記本,用潦草的字跡寫下了一行備注。  “一維,這樣證物暫時先收起來吧。”  “好的組長。”  幾人又把管斌教授的辦公室搜了一遍,不知道是該表揚他們一開始勘查工作就做的仔細,還是該苦悶沒有什麽新線索,除了這本燒殘缺的論文初稿,便再也沒有什麽收獲了。  “組長,咱們現在怎麽辦?迴市局嗎?”魏雄風皺著眉毛,耷拉著眼睛,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路錚在樓梯拐角停了一會兒,忽然轉頭朝走廊另一頭走去:“先不迴去,我們把中心現場周圍的幾個辦公室全都勘查一遍。”  “全都看?”薛一維這下也有些吃驚,畢竟這可不是一般的工作量,而且在他看來似乎並不是很有必要。  隻是上次關於案件性質的討論讓他漲了不少見識,對路錚的判斷也有些無腦信服了起來,便毫不猶豫地跟上了:“組長,我們從哪個開始?”  兩人都走了好幾步了,魏雄風還在原地發愣沒有趕上來,薛一維“哎”了一聲,恨鐵不成鋼地轉頭衝他招手,一臉為他痛惜的樣子。  “你天天跟著路組長,有這麽好的學習機會,居然都不知道珍惜!真為你感到羞恥!”  魏雄風聽罷立刻炸毛:“靠,薛一維,怎麽說話呢你!”  “要吵架幹完活再吵,淡定點兒。”正在兩人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時候,路錚無奈地扶了扶額,和了個稀泥:“快點啊,趕緊的,咱們時間不多了。”  薛一維和魏雄風互相瞅了一眼,相當同步地“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看對方了。  **  路錚決定將勘查的順序定為由內而外,由上至下,這樣一來,第一個接受勘查的辦公室就是管斌教授右手邊,物理係教授萬俊逸的辦公室。  “萬俊逸教授和管斌教授不是同一個院係的,雖然辦公室相鄰,但是平時幾乎沒有什麽特別的接觸,兩個人在路上碰到了也最多是打個招唿,說聲早上好的程度。”魏雄風那裏保存著完整的各方資料,此刻大顯身手:“萬教授年紀比較大,已經是半退休狀態,在辦公室的時間不多,和管斌教授沒有明顯矛盾。”  路錚點點頭,舉著勘查燈走進了邊上萬教授的辦公室。  萬教授和管斌教授一看就是兩種風格的人,他的辦公室幹淨整潔,擺著一個漂亮的深色書架,不過書架上沒有多少書籍,可能和他不常出現在辦公室有關,屋裏桌上還有一盆文竹,經曆了火災現場的炙烤,已經枯死了。  這個辦公室距離案發現場最近,毀壞也比較嚴重,部分家具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壞,牆上也黑漆漆的。靠走廊的窗戶拉著窗簾,不過靠牆的並沒有。  路錚三步並作兩步竄到了靠牆的窗戶邊,這邊的窗戶上也都統一裝著防盜欄杆,成年男子的手最多隻能伸出去一節小臂。臉緊緊貼著欄杆能夠看到左手邊平行位置上的管斌教授的窗戶。  路錚目測了一下,距離大約有一米二,從這個位置除非使用特殊工具,否則幾乎不可能將管教授這一側的窗戶打開,而且根據大雄的監控視頻,這一間辦公室在案發時間段也沒有攜帶可疑物品的人員進出過。  “奇了怪了。”他摸了摸下巴,抬頭道:“走,大雄,一維,我們去樓上看看。”  “啊?看完啦?”大雄還在一邊兢兢業業地翻動萬教授的辦公桌和櫃子,抬起頭來的時候滿臉都是問號。  “沒有必要了。”路錚微微皺眉。  薛一維緊趕慢趕幾步跟上:“路組長,請問你是在尋找火種可能進入管斌教授辦公室的方式嗎?”  路錚點點頭表示讚許:“沒錯,當然也有可能火源來自某種管教授屋內的自動點火裝置,但是在那之前我們還需要排除一下火源從外部進入的可能性,這一點在之前的排查中被我們略過了。”  “但是監控裏顯示,沒有人在著火的時候靠近辦公室的窗戶呀?”魏雄風有些困惑不解。  “所以我們需要考慮的是另一扇窗戶,或者是其他的途徑。”路錚解釋道:“靠牆的窗戶由於外麵就是校外的野地,都裝置了防盜欄杆,而且沒有監控覆蓋,案發的時候管教授那麵窗戶雖然是關著的,但是並沒有上鎖,理論上也存在從外部打開的可能性。”  魏雄風恍然大悟。  正說著,幾人已經上了一層樓梯,到了四樓,案發當天風不大,火焰和煙霧直線上升,導致這層樓的火災痕跡比下麵的一樓二樓都要更加明顯一些。  “這個正上方的辦公室,是管教授一樣化學院的同僚,梅泰弘教授的。”魏雄風兢兢業業地開始報告:“梅教授今年五十五歲,研究方向和管教授相似,都是做有機方法學的,一直都表示非常欣賞管教授這樣的年輕人。”  梅教授的辦公室看起來同樣損毀嚴重,靠牆的一麵都被熏的烏漆嘛黑,整個辦公室裏東西也不少,各種分子模型,書籍,文件,茶葉,應有盡有。  “說起來,這個梅教授還是最早給消防大隊打電話報火警的兩人之一。”魏雄風充滿興味地說:“另一個就是組長你啦。算起來梅教授比你速度還快一些呢。”  “他?當時他在現場?”路錚瞬間皺起了眉毛。  “是的。”魏雄風老老實實地點頭,翻了翻手上的筆記本:“他就在這間辦公室裏,平日裏身體不是太好,著火可把他嚇壞了,聽說還住了醫院。”  路錚點點頭:“你們兩個稍微等一下,我給消防大隊去個電話。”  話音剛落,路錚就掏出手機走出了門外。  “對,沒錯,就是當天,八月二十五號,下午一點前後,火災地點在a省師大。”  “靠前的那個……有錄音嗎?好的謝謝。”  電話那頭的負責人很快找到了當天梅泰弘教授的電話錄音。  “咳咳咳……119嗎?我看到冒煙了……我們a省師大的物化老樓好像是著火了!……對,三樓最靠西的辦公室著火,危險化學品沒有,但是邊上就是實驗樓,有很多危險品……好的好的,我馬上從屋裏出來……”  梅教授聽起來確實身體不太好,說兩句就咳嗽個半天,聲音聽起來慌裏慌張的,很是害怕的樣子。  向負責人道了謝,路錚若有所思地掛斷了電話。  “一維,我再次確認一下,在封鎖現場之後,整棟樓裏所有的辦公室都一直維持原狀,沒有動過,是嗎?”  “這個我可以保證!”薛一維挺起了小胸脯,相當肯定地保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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