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複選還有半月,梅凝看著德馨日夜準備,忙裏忙完,心中便覺好笑,於是開口問道:“馨兒,日子還早呢,怎麽這樣著急?”德馨放下了手中的旗裝,對梅凝道:“這還早嘛,姐姐不知,茹音她們前幾日便開始選衣服看首飾了,儲秀宮裏哪有像姐姐這樣,每日不是發呆就是跑去彈琴看書,一點也不打算的”,說完又開始擺弄起來。

    是啊,若不是已和康熙定情,她會不會現在也是這樣忙碌,為以後的日子打算…正想著,見映雪姑姑帶著一個未曾見過的嬤嬤走了進來,對她說道“瓜爾佳格格,太皇太後派人請格格過去”,見是太皇太後派人,梅凝趕緊換了衣服隨著去了。

    雖不知所謂何事,但見來人的裝扮與宮裏其他嬤嬤亦不相同,便知此人應是太皇太後身邊的親信蘇嘛拉姑了,恐言多必失,便沒有仔細詢問。

    到了慈寧宮,梅凝見太皇太後端坐於榻前,便跪下請安。孝莊命蘇嘛拉姑扶起梅凝,端詳了一陣,看到梅凝頭上的紫玉梅花簪,對她笑道:“還真是個標誌的人兒,過來,陪哀家說說話”,於是梅凝便挨著孝莊坐下了。

    因不明白孝莊叫自己來的目的,梅凝不敢多話,自是問一句答一句,到是後來說起佛經,心情稍放鬆了些。

    待梅凝走後,孝莊叫過蘇嘛拉姑問道“你看著如何?”,蘇嘛拉姑是自幼跟隨孝莊,一起經曆過不少事,亦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迴格格,依奴婢看,這瓜爾佳格格倒是個本分守禮的人,行事也算低調,雖與皇上有情,但卻不透半點風聲,也不炫耀,是個明事的人”, 蘇嘛拉姑低聲迴道。

    孝莊點點頭,臉上露出讚揚的神情道:“的確啊,能與皇上有情,卻又沒半點傲氣,這後宮之中還真是少見,難怪皇上會鍾情於她,這樣的女子別說是宮裏,恐世上也是少有的”。

    “格格這迴應是放心了吧”蘇嘛拉姑輕聲問道。

    “對這瓜爾佳氏,哀家倒不擔心,可皇上為她的這些心思,卻讓哀家揪心呀”。

    想到前幾日,康熙跪求自己說要納這個秀女為妃,又有底下人來報,說皇上為了一個待選秀女,命人從南方運送樹種,在永和宮內種植梅林…孝莊不禁搖搖頭,對蘇嘛拉姑道“自那日後,哀家就想起了太宗對宸妃姐姐還有福臨和那董鄂氏,哀家年歲大了,恐不能再扶持皇上久矣,為這大清江山哀家付出的太多了,不能讓皇上重蹈先皇覆轍”說罷,閉上了眼睛。

    梅凝迴去後,看德馨癡癡地望著門口,後知是為自己擔心,心中不免感歎,誰說後宮都是爾虞我詐,自己和德馨不就是情同姐妹嘛,於是對其更是喜愛。自那日後,太皇太後偶爾還是會傳自己過去,但每次也隻是聊聊佛經,沒有旁的事。

    這日,梅凝又來到了慈寧宮,見太黃太後望著窗外出神,隻得在一旁站著,不敢作聲。

    半響,孝莊轉過身讓她坐下了,問道:“你是什麽時候認識皇上的”,說罷,目光對向梅凝,但是依舊平靜。

    梅凝沒有想到太黃太後會這樣問自己,於是趕緊跪下,又想既然這樣問了,定是知道內情的,於是便如實的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沒有半點隱瞞。

    孝莊聽完,見她如此誠實,也沒有開口說話,隻是心下猶豫。本想如果她刻意隱瞞或有半點不實,自己也就直接將她許了別人,落個清淨。可見她一五一十的講給自己,說到動情之處又眼中含淚卻不低落,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仔細琢磨,明白她對皇上也是真情,才會不敢聲張,恐落人話柄讓皇上為難。轉念又想到自己和太宗皇帝,頓覺心中不是滋味。

    “你可知前幾日皇上求哀家準你入宮的事?”,梅凝還未迴話,孝莊便接著說道:“哀家明白你與皇上的情義,可你要知道,在你麵前的並非是尋常的男子,而是當今的皇上,也是這後宮的主人。在這裏,最不能容得就是專寵於身,你又做得到看他攬別人入懷卻沒有半點不滿嗎?”

    梅凝沒有吱聲,是啊,他雖對自己有過誓言,可他終究不是平凡的男子,又怎能隻自己伴其左右呢。雖然這些是早就知道的事,但總是刻意不去想,然終究騙了自己卻騙不過自己的心。

    見她沒有迴話,孝莊道“你與皇上終究是兒女私情,可皇上對於這普天下的百姓,卻是拯救黎民滄桑之情。大清的江山社稷,百姓的居家安危,都是作為一個皇上的責任,沒有人可以改變,也不允許去改變…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想你的家人也不願你因一己私欲,而毀了老祖宗留下的基業,孰輕孰重你迴去想想吧…”說完,便扶著蘇嘛拉姑進了暖閣,隻留下梅凝一人跪在慈寧宮殿前。

    梅凝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迴的儲秀宮,也不記得德馨和自己說了什麽,隻覺得好累,便躺下了。一直昏昏沉沉,半睡半醒,時而置身於梅林,聽到玄燁對自己說話,時而在太後麵前,聽太後提起江山社稷、百姓安危,還有自己的家人…就這樣,躺了兩日才清醒了過來。

    睜開眼,看德馨守著自己,兩眼紅腫,便問道:“馨兒,你怎麽哭了?”德馨看她終於恢複了意識,便擦了淚對她說:“姐姐,你可嚇壞妹妹了,從太黃太後那迴來,你就再沒醒過,太醫也來了幾次,卻不知病從何起…現在好了,你又迴來了”說罷,便抱住了梅凝。

    梅凝想到了那日在慈寧宮的事,便和德馨道:“馨兒,幫姐姐更衣吧,姐姐要去慈寧宮和太黃太後迴話呢,想這已經耽誤兩日了”,德馨雖想攔,可聽到是去太皇太後處迴話,也隻得順了梅凝。

    到了慈寧宮,梅凝看到太皇太後端坐在榻前,便跪下行禮請安。孝莊知她這兩日一直病著,又看瘦削的臉上沒有任何光彩,明白其中緣由,心下自是心疼,可想到關乎江山社稷,便沒有言語。

    “娘娘,奴婢想過了,皇上肩負的責任之重,是奴婢擔不起的,所以奴婢願意由娘娘安排,隻為他日皇上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成就輝煌盛世,為世人所敬仰的一代明君…”說罷,便低下了頭,眼淚浸濕了裙擺。

    孝莊看著麵前跪下的梅凝,心中暗歎,她果真沒有讓自己失望,如若不是有前車之鑒,也許會留下她輔佐皇上,畢竟能有她這般才識與胸懷的女子太少了。可生在這帝王家,很多事不是自己能夠選擇的,隻談造化弄人,讓他們相識相惜,卻又安排在了最無情的地方。

    “娘娘,奴婢有一事相求,還望娘娘成全”梅凝依舊低著頭,輕聲說道。

    “哦,什麽事說吧”孝莊淡淡地迴道,心裏卻又好奇。

    梅凝從發中抽出梅花簪,置於手中,奉於孝莊麵前道“奴婢希望娘娘將這個還給皇上,並告訴皇上,這份情義,奴婢承受不起,還望皇上忘了奴婢。也請娘娘將奴婢指婚於宮外,告訴皇上這是奴婢自己的意願…”說罷,便對孝莊磕了頭,離開了。

    孝莊一驚,沒有料到她竟會想得這般周密,為了讓皇上對自己斷情,隻能被皇上誤解,又恐自己與皇上會有隔閡,將所有責任全部攬在了身上…自己糊塗了,這樣做是不是真的隻是為了江山社稷,還是一直對姐姐和太宗的感情耿耿於懷所致…

    蘇嘛拉姑看到孝莊落寞的神情,明白是因剛才梅凝的一席話所致,便走到孝莊身邊,歎息道:“格格,事已至此了,您就寬心些吧”。

    “蘇茉爾,你說我這麽做真的是對的嗎…”孝莊低聲說道。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隻是望著窗前,一陣微風輕輕吹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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