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丫頭跑進來迴話,低聲咋唿,“了不得了!說是抓住逃走的香杏,結果把秋綾給咬了出來,這還不算完……”聲音更低,“聽說……,秋綾有了。”


    謝姝聞言大吃一驚,“有了?”


    大嫂做為謝家的嫡長媳,進門快一年,一直沒有個動靜,這下子丫頭有了,可不是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這往後臉還往哪兒擱?


    “大奶奶當場就氣得臉色發白,也不說話,嚇得一屋子人圍著團團轉。”那小丫頭嘴角十分伶俐,又道:“聽說夫人趕了過去,二奶奶和五奶奶也過去了。”


    “五嫂還去?”謝姝一怔,不過很快想明白過來。


    平日裏,大嫂對五嫂多有照拂,如果五嫂眼下有了身孕就拿大,不說惹人窩火,還會讓沒懷上的大嫂惱恨,不去不行啊。


    隻是這種事,自己一個姑娘家不大好去摻和。


    不過又想了想,自己的將來還拿捏在大嫂手裏,去了臊一迴又如何?不然全家女眷們都到齊了,單單自己沒去,讓人知道了未免覺得涼薄。


    謝姝猶豫了片刻,最終決定還是親自過去一趟。


    ******


    初盈倚在牡丹花彈墨綾的軟枕上,卸了沉重的釵環,隻別了一支細長的碧玉簪,小臉素白素白的,烏黑的眸子裏失去了平日神采。


    謝夫人看著茫然失神的大兒媳,張了張嘴,——想說幾句安慰的話,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最終隻是道:“累了吧?好好的歇一歇。”


    初盈往屋子裏環顧了一圈,眼神複雜的婆婆、幸災樂禍的盛二奶奶、挺著大肚子的晏氏、局促不安的小姑子,還有神色各異的丫頭僕婦們。


    “都出去吧。”她覺得有點累,更不想被人當做笑話來圍觀,柔聲道:“娘……,我沒事的,不用驚動的大家不安生。”


    謝夫人卻道:“讓她們先迴去,我再陪陪你。”


    盛二奶奶自從惹禍害得丈夫丟官,並且去不了外省以後,收斂了不少,頂多就是飄個眼風,勾個嘴角什麽的,不像以前那樣口無遮攔。


    加上她的心情還沒恢復過來,寒暄了兩句便走了。


    謝姝是姑娘家不便久留,上前道:“那大嫂你好好休息,明兒再來看你。”


    剩下晏氏倒是想安慰幾句,可惜一則婆婆開了口,二則自己那麽大個肚子,留下來簡直就是戳人心的,隻好告辭而去。


    等人都走光了,謝夫人方才道:“香杏的事我聽說了,秋綾這個丫頭不能留,隻是眼下……”略有猶豫,“還是等老大迴來再說吧。”


    初盈合上眼,“娘,我想睡一會兒。”


    這樣做很失禮、沒規矩,可眼下……,自己管不了那麽多,顧不上別人的情緒,更沒法去迴答婆婆,或者應允些什麽。


    和謝長珩同齡的那些人,大一點的,孩子都十歲了吧。


    婆婆再好也是婆婆,不可能站在自己的立場的,盼孫子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自己卻不想接受,——若是女兒還罷了,庶長子……,這可不隻是臉麵的問題。


    哪怕……,隻是一個生母不在身邊的庶長子——


    不,這絕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對了,秋綾說她有孕三個月,那應該是在什麽時候懷上的?是剛過完年那會兒,好像自己小日子來了,就安排了秋綾侍寢。


    其實半年來,自己和丈夫的感情逐步升溫,兩人甚是纏綿。


    一個月裏,丈夫也找不了秋綾一、兩次,怎麽日日期盼的自己懷不上,別人隨隨便便就有了呢?怎麽會是這樣呢?


    初盈覺得整件事真是添堵、噁心,心裏憋悶得難受。


    謝夫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簡媽媽從外麵送人迴來,端了熱茶,輕手輕腳放到旁邊,低聲勸道:“奶奶,被慪壞了身子不值當。”


    心下卻是恨恨,——秋綾居然敢自己換了避子湯!


    一般來說,大戶人家都不允許庶長子的出身,除非是特殊的原因,所以通房妾室可以有,但是孩子卻不能先有,侍寢之後都是一碗避子湯。


    秋綾的避子湯廚房從沒落下過,可是卻有了身孕。


    不僅如此,今兒居然還當眾鬧了出來。


    如此一來,別說是奶奶做什麽手腳,就算是她自己不小心弄掉的,別人也會以為是奶奶的手段!這等毒辣心思之人,決不能留!


    初盈卻是腦子裏渾渾噩噩的,沒有想這麽多,隻覺得有根刺在戳自己的心,心髒每跳動一下,就被紮得生疼生疼的。


    等他知道以後會怎麽處置?對自己表示歉意?還是根本無所表示,隻是對秋綾的擅做主張惱火?接著盡管對香杏事件生氣,但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初盈覺得自己想不下去了。


    115、還寒(下)


    謝長珩今天的心情不錯,孫家的事,已經敲定最後一步,——到了這會兒,孫誌高就算想抽身也不可能。


    盡管此一舉不能徹底扳倒太後,畢竟孫家沒有謀逆,但是卻能傷到孫家元氣,傷到孫家長房的根本,也能令太後收斂一些。


    最妙的是,孫家經此一事,就好比一道堅固的堤壩開了口,往後有得是水磨工夫一點點攻破,直到最後大壩決堤!


    想到最後的勝利,即便沉靜如他亦不由稍有興奮。


    不過一進門,就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如意已經急得團團轉,見著人,趕忙跟到僻靜處,低聲道:“大爺,夫人叫你先過去一趟。”一臉苦瓜相,“聽說……,秋綾姐姐有了。”


    謝長珩眼裏的笑容頓時凝固,看著他,“你再說一遍?”


    如意低了頭,“秋、秋綾有了。”


    平安在後麵縮脖子,無緣無故的打了一個哆嗦。


    謝長珩靜靜的站在院子裏,不說話,臉上也沒有表情,半晌像是平復了情緒,繼而問道:“消息怎麽鬧出來的?”


    如意趕忙迴道:“奶奶找著了香杏,抓了問話,結果問出當時桐姨娘的事,說是秋綾指使的,秋綾一著急就……”


    “你們奶奶呢?”謝長珩又問。


    “聽說……”如意咽了咽口水,頭更低,“聽說有些不好,方才夫人和二奶奶、五奶奶,還有四小姐,都過去瞧了一迴。”


    謝長珩心沉似水,思緒飛快轉了起來,——第一,自己不能要這個孩子;第二,自己要不起這個孩子——


    留下這個孩子,付出的代價太大!


    妻子會失望傷心,自己會名聲受損,傅家會離心離德,甚至會牽連到皇後,——嫡庶分明,才是皇後站住腳步的根本。


    而皇後,則是傅家和皇室聯繫的紐帶。


    雖然自己盼孩子盼得十分迫切,但並不是庶出子女。


    特別是在秋綾這種情況下,生出來的孩子。


    秋綾犯了事不說,還背著自己和妻子懷了孕,單憑這個就不能留她,更何況外麵情勢一觸即發,經不起任何細小的意外!


    現如今,秋綾當眾把事情鬧了出來,妻子不好處置,母親那邊隻怕也很為難,一想到妻子淚光瑩瑩的眼睛,想到她的失落,心裏就不由緊了一下。


    一貫有用的直覺告訴自己,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裏做出決定,否則事情鬧開了,會變得很棘手不好處置。


    留,不行。


    不留,毀了妻子的名聲——


    他的腦中有萬千思緒不停飛過,實則一瞬而已。


    平安和如意戰戰兢兢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先開口說話。


    謝長珩招了招手,對平安耳語了幾句,然後沒有急著去上房,而是直接先迴了長房的院子,進了門,問道:“秋綾呢?”


    門邊的小丫頭瑟瑟發抖,指了指,“奶奶正不舒服,簡媽媽怕人吵著奶奶,就把秋綾姐姐送去東小院了。”


    東小院,便是以前雨桐住的院子。


    “叫她過來。”謝長珩微微蹙眉,不疾不徐的上了台階,不知道為何沒有進門,而是靜靜的負手站立。


    豆蔻幾個小丫頭都垂著頭,屏氣斂神的,盡量讓忽略自個兒的存在感,生怕一個動作錯了,吃掛落的就是自己。


    秋綾穿了一身桂合色的薄衫,月白抹胸,很是幹淨溫婉的樣子,上了台階,怯生生問道:“大爺找我……”


    “你居然敢買通丫頭陷害雨桐?”謝長珩劈頭蓋臉就是一句責罵,二話不說,毫無徵兆的一記窩心腳踹過去,“謝家容不得你!”


    秋綾根本毫無防備,頓時“啊”的一聲滾了下去,待到落定,驚慌的捂著肚子,“公子爺,婢子已經有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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