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珩抬頭看了看來人,繼而伸手端起茶喝了一口。


    秋綾像是得到了某種鼓勵,立即露出一臉巧笑倩兮的笑容,問道:“剛泡的楓露茶,大爺喝著味兒可出來了?要不要再來一碟子點心?”


    謝長珩放下了茶碗,再次抬頭,淡聲道:“你們奶奶病了,難道你不知道嗎?”


    秋綾莫名其妙打了個冷顫,賠笑解釋道:“奶奶她睡了……”


    謝長珩看著她精心收拾過的妝容,還有身上細節處的點綴,----以他行走仕途的那份慎密通達,哪裏還有不明白的?隻是自己一個大男人,不至於跟個丫頭的心思較勁,眼裏閃過一絲不耐,揮手道:“去裏屋門口守著,你們奶奶醒了過來報我。”


    “是。”秋綾站在那裏,感覺自己上上下下被看了個透,心肝脾肺都是清楚的,再顧不得趁機討好邀寵,忙不迭的出了門。


    而這邊,初盈一直睡到快吃午飯才醒。


    簡媽媽和凝珠進來服侍,前者道:“大爺讓你不用起來,自己在屋裏吃,他等下吃完了再進來。”一麵過去幫忙穿衣服,低頭小聲,“盈姐兒,等下可不許再拌嘴了。”


    “知道,知道。”初盈自己挽了頭髮,軟綿綿嗔道:“媽媽你都說了快一百遍。”


    哪知道人還沒有下床,上房的良辰就帶著小丫頭過來了。


    初盈下地喊了一聲,“良辰姐姐。”


    良辰笑道:“夫人聽說大奶奶身子抱恙,讓廚房單獨熬了珍珠粳米粥,還配了幾碟子小菜,免得大奶奶吃著味兒淡。”


    其實初盈想吃什麽,簡媽媽一早就讓人準備過了,然而婆婆送過來的是一份心意,趕忙道了謝,又讓凝珠拿荷包出來給良辰,“大雪天的,辛苦良辰姐姐親自走一趟。”


    良辰傳完了話,便不再代表謝夫人的威儀,趕忙扶了她,“大奶奶快迴去捂著,一冷一熱當心再凍著了。”又說了幾句,便就笑吟吟告辭出去。


    到了外麵,正好趕上謝長珩從暖閣出來,道了一句,“良辰姐姐慢走。”


    良辰是謝夫人身邊的大丫頭,不似別的人,一見了他就先害怕起來,抿嘴一笑,“大爺不用送了,還是進去瞧瞧大奶奶吧。”


    屋裏的丫頭齊刷刷的低了頭,一個個狀若未聞。


    謝長珩微笑著目送良辰出門,迴頭掃了屋子一圈,然後不疾不徐走到側廳,在飯桌前坐下,對丫頭吩咐道:“擺飯。”


    等都飯菜擺了上來,卻是一怔,兩個人一起吃了半年的飯,今天又迴到了沒成親前,說不出哪裏有些不習慣,連飯菜也變得沒滋沒味兒。


    ******


    謝長珩吃完午飯,進屋陪著初盈說了幾句便走了。


    天快黑的時候方才迴來,進門先到裏屋,伸手摸了摸初盈的額頭,皺眉道:“還是有一點燒。”又問:“鼻塞好些沒有?”


    “好些了。”初盈有些發窘,小聲道:“下午二弟妹她們過來坐了會兒。”覺得丟臉又丟人,昨晚這麽一折騰,結果鬧得全家上下都知道了。


    謝長珩見她滿麵的赧然臊意,一副小兒女姿態,正看得入迷,忽然瞥見一支碧玉長簪,不由勾了勾嘴角,“不怕簪子被跌了?”


    初盈愣了一下,繼而看清了他眼裏的戲謔之意,臉色更加紅了,微微羞惱,“我在床上能往哪兒跌?”說著,反手把簪子拔了下來,“不戴了。”


    謝長珩笑了笑,從她手裏抽出簪子重新插了迴去,“跌了也沒關係,我再買一支賠給你就是。”


    初盈咬了咬唇,拿眼瞪他,“迴頭每天跌壞一支,看你怎麽辦?”


    謝長珩忽而心情大好,笑道:“真是敗家媳婦,養不起了。”伸手捏住她的耳珠,因為在家養病沒帶耳飾,正在可以在指尖把玩揉捏,粉粉嫩嫩又軟又滑。


    初盈一把拍向他的手,偏頭閃躲,“耳朵都給你揉沒了。”


    “阿盈……”謝長珩看著軟語嬌嗔的小妻子,一時沒忍住,俯身在另一邊耳珠上親了親,隨之一路往下滑去。


    “噯……”初盈頓時大窘,脖頸間毫無徵兆的蘇麻了一下,暖暖的氣息襲來,更是叫人渾身無力,不由低聲急道:“等會兒丫頭們進來……”語音含混,“我、我的病還沒有好呢,當心過了病氣……”


    片刻後,謝長珩鬆開了那柔軟的嬌軀,緩緩坐直了身體,眼裏的**還沒有完全退散,但終究還是克製住了。


    自己也覺得有些孟浪,妻子眼下生病正虛弱著,不該欺負她的,平緩了下氣息,轉移話題,“聽簡媽媽說,老二媳婦和你娘家嫂嫂有往來?”


    初盈臉色cháo紅,正在著惱又不知道該說什麽,聽到問起這個,身體的熱度到底慢慢退卻下去,皺眉點頭,“都是三姐弄出來的事,還拉上了二嬸和二嫂。”不免又浮起一股子氣,“攏共賺不了幾個錢,卻巴巴的給別人留個把柄。”


    謝長珩的心思反應極快,問道:“你在擔心皇後娘娘?”


    “嗯。”想起姐姐,初盈頓時有些自慚形穢,----處在姐姐那個位置,哪裏還敢跟自己的丈夫鬧別扭?還敢為了麵子不顧自己身體?靜默了一陣,“等過年,就能進宮找姐姐說話了。”


    “先養病。”謝長珩替她掖了掖被子,溫聲道:“別再胡思亂想,老二媳婦的事我會處理的。”


    初盈眼睛一亮,“好。”


    嫁給謝長珩的又一個好處是,你永遠都不需要去擔心他,隻要他自己願意,什麽事都給放心的交給他,坐享其成就行了。


    ----或許對於他來說,這根本算不上是什麽事兒吧?


    “奶奶,藥煎好了。”凝珠吸取了從前的教訓,但凡裏麵隻有兩個人的時候,不管白天黑夜,也不敢再隨便進門。


    謝長珩頭也不迴,應道:“端進來。”


    初盈不自覺的皺了皺眉,從凝珠手裏接了藥碗,盯著桌子上的蜜餞,吩咐道:“先拿過來放這兒。”


    謝長珩好笑道:“看把你愁的,有那麽苦嗎?”


    “怎麽沒有?”初盈扁嘴,“你又不喝,站著說話不嫌腰疼。”


    “我嚐嚐。”


    “你做什麽?藥也是亂喝的?”初盈著急,又不敢使勁拉扯怕灑了。


    謝長珩扯著碗,真的喝了一口,“也還好。”抬頭看著她的眼睛,微笑道:“不過是些清熱的東西,難免有些苦味的,一口氣喝完就好了。”


    初盈啐道:“誰都像你,嘴裏也沒個味兒。”


    謝長珩低聲笑問:“你嚐了?”


    旁邊凝珠尷尬萬分,直後悔自己剛才沒有早點出去。


    初盈咬了咬牙,閉著眼一口氣把藥喝了個幹淨,滿嘴的苦味兒,連蜜餞都顧不上吃,便把碗塞給了凝珠,“拿出去吧。”


    謝長珩隻覺小嬌妻害羞的樣子有趣,看著她吃完了蜜餞,去旁邊倒了溫水過來,“漱漱嘴。”等喝完接了碗,然後道:“行了,先躺下睡罷。”


    初盈看著他眼裏閃過一絲冷靜,不由問道:“是要去書房嗎?”


    “嗯。”謝長珩頷首,“約了人,過去說點事再迴來。”拍了拍妻子的肩,讓她渥進了被窩裏,“好好睡覺別不老實。”想了想,又道:“隻此一次,下迴不許這麽胡鬧了。”


    初盈小聲應道:“知道了。”


    “阿盈,麵子這種東西該棄的時候就棄。”謝長珩的眼神有些飄忽,像是想起了什麽事頗為感慨,卻沒多說,再次掖了掖被子起身出去。


    ******


    第二天,謝長珩天不亮就出了家門。


    每日早朝,要求大臣們在卯時前抵達宮門,謝家處在京城繁華區還算近的,那些住得遠一些的臣子,通常半夜三更就要起床。


    眼下宮門尚未開啟,臣子們都三三兩兩的各自說話。


    有人見謝長珩路過身邊,上前攔人問道:“聽說尊夫人身體有些抱恙,正好我家還有幾支百年老參,要是謝左丞需要……”


    謝長珩微笑道:“多謝,不用麻煩了。”


    “是嗎?不知道得了什麽病?”一個麵目驕矜的官員走了過來,三十左右、身量微福,一臉驚訝追問道:“聽說還驚動的章老太醫連夜過去,不會有什麽兇險吧?到底要不要緊?”


    謝長珩神色淡然,“一點小病。”


    “孫少府不用擔心。”另外一人接了謝長珩的話,與眾人道:“聽說謝家大奶奶是風寒之症。”話音一落,四周頓時響起一陣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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