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還不錯。”謝長珩不知幾時走了進來,在燭光的映照之下,神色甚是柔和,伸手要去拿起來,“讓我瞧瞧。”


    “不行。”初盈趕忙轉身擋住,----為了方便自己記住,上麵寫了管事媽媽的脾氣、樣貌等等,給丈夫看有點不好意思,胡扯道:“想要我的字,改天給你另外寫一副。”


    謝長珩挑了挑眉,好笑道:“原來還是千金難求。”其實剛才眼睛一掃,看到了些,知道妻子這是害臊,轉而又問:“跟老二媳婦學得如何了?”


    “還行。”初盈顧不得墨跡未幹,就要去收拾紙筆。


    謝長珩卻打斷道:“你先忙你的,我還要去書房找點東西。”也不知道是真忙,還是藉口離開,轉身出了門。


    初盈隻好理解為丈夫的體貼,繼續寫那些管事媽媽的本事脾氣,還沒寫完,凝珠從外頭走了進來,近身道:“鎮南侯府的徐世子判了流放……”


    “流放?”初盈微怔,不自覺的往書房那邊看了一眼。


    凝珠繼續說起聽來的消息,不無唏噓。


    果郡王雖然已死,但是根基人脈還是有一些的,春陵縣主挺著肚子為丈夫奔走,最終在詹家人脈的幫助下,判了一個流放之罪。


    這期間,鎮南王府的人反倒成了縮頭烏龜。


    以鎮南侯夫人和徐燦的關係,幫忙肯定指望不上,有沒有趁機落井下石還是兩說,虧得春陵縣主還有幾分薄力,不然隻怕結果更慘。


    凝珠搖了搖頭,“流放雖苦,到底還是保住了一條命。”


    初盈聽了以後,卻為春陵縣主嘆了一聲,----懷著身孕四處奔走,往後丈夫不在身邊,孤兒寡母的,隻怕少不了要受委屈。


    可惜自古女子便是如此,一朝為婦,基本上一生就定了下來。


    正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而自己嫁的這一個男人,是狐狸吧。


    晏氏過門的當日,與謝家交好的公卿權貴們,還有希望攀附傅家的官員們,都少不得派了女眷過來道賀。


    初盈和盛二奶奶兩妯娌忙得不行,收禮收到手軟,迴禮迴到腳亂。


    盛二奶奶卻笑道:“這算什麽?當初大嫂過門的那天,我光是清點東西,就忙到了半夜裏,第二天一早起來,又趕著仔細收揀存放了大半日。”


    ----當然了,最耀眼的還是那一二十八台嫁妝,外加宮裏貴人賞的三抬。


    晏氏是小兒媳,晏家也不是什麽皇親國戚,比著謝家的聘禮,給女兒備了六十四抬嫁妝,箱子也隻是普通大小。


    不過即便這樣,也足夠盛二奶奶心裏酸個好幾迴了。


    比起盛二奶奶的酸氣滿懷,晏氏則是心情複雜,----冷靜、忍耐、等待,作為新娘子該有的羞怯和緊張,隻占了最少的一小部分。


    揭蓋頭的時候,照例是有女眷和小輩過來看新娘子。


    晏氏視線大亮的一剎那,看到了滿屋子華衣美服的陌生人,還有身邊表情冷淡的丈夫,----盡管早有心裏準備,還是忍不住心底一寒。


    “新娘子真俊俏!”


    “那是那是,和我們的老五正登對呢。”


    各種客套的讚美聲不絕於耳,晏氏低頭含笑聽著,接著便是喝交杯酒,吃子孫餃子和長壽麵,再然後又是撒花生、紅棗,都是婚禮上的一些規矩。


    剛折騰完,一身大紅新郎袍的謝長瑜便道:“我出去敬酒。”說這話的時候,甚至連看都沒看晏氏一眼,轉身便走了。


    初盈怕賓客看出不妥,為了轉移眾人的注意力,趕忙上前擋了擋,對晏氏笑道:“五弟妹,可算把你盼進門了。”


    “大嫂。”除了不需要分辨的丈夫,這是晏氏目前唯一認識的謝家人,想起方才丈夫的種種冷淡,心裏湧起一絲委屈。


    盛二奶奶在旁邊笑道:“瞧瞧,還是大嫂最會心疼人。”


    有來參加喜宴的客人湊趣,與眾人說道:“這哪裏是做妯娌的?我瞧著,倒比親姐妹還要親幾分呢。”


    初盈笑道:“既是弟妹,自然是當妹妹一樣疼的。”


    有人關心體貼,不論有幾分真情幾分客套,對比丈夫的冷淡如冰,都足以勾起晏氏心中的委屈,----隻是不好這個時侯露出來,勉力笑了笑。


    初盈能夠體會她心中的感受,換做自己,心中少不得也是氣苦的,隻是鬧新房的人呆不久,陪著與眾人說笑了幾句,便要跟著一起出去。


    盛二奶奶見她慢吞吞的,笑道:“可見五弟妹投了大嫂的緣法,竟是難捨難分,反正明兒起天天就能得見的,也不差這一會兒。”


    初盈一直知道她心裏的酸意,從前沒有外人懶得爭執,今日當著眾位賓客的麵,忍不住微笑迴擊,“我再跟五弟妹說兩句,二弟妹你先去忙吧。”


    ----妯娌大喜的日子,又是大晚上,能有什麽好忙的?


    當著外人,妯娌間拌嘴終究不好看,婆婆知道了也不會高興的,倒不如看似隨意的點出來,自己不計較反而顯得大大方方。


    晏氏反應甚快,隻是做為新娘子不好多說話,趕忙拉住大嫂的手,眼神怯怯的,將新娘子的羞澀緊張表露無遺。


    盛二奶奶有些下不來台,但也記得周圍還有賓客們看著,勉強迴了一句,“那大嫂你多陪陪五弟妹,我先陪嬸嬸們吃出吃酒。”


    人都走盡了,隻剩下初盈和晏氏二人。


    初盈方才隻是心中感慨,所以才慢了點,----對這個隻見過一、兩麵的弟妹,實則沒什麽可說的,眼下既然留了下來,少不得沒話找話說,“且坐一會兒,老五敬完酒就迴來了。”


    晏氏點點頭,“多謝大嫂。”


    初盈說了一小會兒的安撫的話,起身笑道:“我去叫你的丫頭進來。”


    ----比起嫂嫂,晏氏應該更想自己的人陪在身邊。


    “大嫂慢走。”晏氏看著嫂嫂的背影出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大嫂似乎對自己很是善意,在她看自己的眼光裏,甚至有一絲惋惜和不平。


    晏氏想不出是為什麽,隻能理解為大嫂天性純良仁厚。


    正在琢磨間,丫頭薄荷和赤芍推門進來。


    薄荷急急上前細看,一臉擔憂,“小姐……,還好吧?”


    “以後記得叫奶奶。”晏氏慢慢冷靜下來,----側目看了一眼漂亮的赤芍,她原不是自己身邊的丫頭,隻因長得出色,又是晏家的家生子,才被當做陪嫁跟了過來。


    得宜與蘇宜君的關係,謝長瑜身邊並沒有收房的丫頭。


    晏氏平復了心緒,對赤芍道:“你先去洗澡換身衣服,等下五爺迴來,端茶倒水的記得手腳靈快一點,別笨笨的惹人嫌。”


    赤芍明白自己的使命,將來是要做通房丫頭的,----全家人都在夫人手裏捏著,不敢表現出急切,也不敢反應慢了,隻低頭應了一聲,“是,記下了。”


    “去吧。”晏氏心中有些緊張,但是強自命令自己放鬆下來。


    自己這個丈夫,恩愛兩不疑是指望不上了,舉案齊眉都得費些功夫,先前的反應分明沒把自己放在眼裏,一心一意記掛著那個蘇氏。


    既然先進了門,能多安排的就多安排一點。


    80、熱鬧(上)


    謝長瑜並沒有喝酒的天賦,醉醺醺的迴來,在大丫頭雲錦的服侍下,迷迷糊糊脫了衣服去沐浴,仿佛覺得身邊多了一個貌美的丫頭,“那……,那是誰?”


    雲錦扶著他進了浴桶,迴道:“是赤芍,奶奶的陪嫁丫頭。”


    “什麽赤勺赤碗的?”謝長瑜起先還多看了兩眼,一聽說是晏氏的丫頭,頓時皺眉連連擺手,“出去,出去!”


    ----自己心裏隻有表妹,不能被妻子給個丫頭就收買了。


    雲錦眼裏閃過一絲複雜之色,有失望,也有輕鬆,對赤芍低聲道:“你出去把醒酒湯準備好。”迴頭看向謝長瑜,一聲兒不吭的替他擦洗身體。


    謝長瑜暈暈乎乎的洗完澡,又喝了醒酒湯,總算恢復了幾層神智,----原是想今夜一醉方休的,醒了更煩,早知道還不如不喝醒酒湯呢。


    晏氏已經卸妝換了裝束,淺淡的桂合色素麵衣衫,頭上一根碧玉簪子,斜斜的挽了一個簡單髮髻,正在親手鋪床收拾。


    一迴頭,上前含笑迎道:“被人灌酒沒有?可還難受?”


    謝長瑜有些意外,還以為方才那樣冷淡的對待妻子,這會兒必定是生氣的,眼下見她一味溫柔,也找不到理由冷言冷語,淡淡應道:“嗯,還好。”


    晏氏笑了笑,上前關了門迴來,“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謝長瑜不耐道:“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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