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蠱一案,被牽連下水的官員甚多,許家首當其衝處在了風口浪尖上,——百年世家被連根拔起,嫡支內成年男丁悉數處斬,隻剩下幾個年幼的子孫和女眷,亦被貶做官奴收入坊中。


    宋氏得知這個消息,嚇得更厲害了。


    初盈在一陣驚慌之後,想起了當初謝長珩的那句話,“盈妹妹你放心,不會讓你白白受傷的。”


    難道他……,指的就是這個?


    太子倒了,許家也倒了,清屏公主的準駙馬被處死。


    且不說婚前死了未婚夫的女子不吉利,單是以她現在的處境,誰娶她就會連帶一家人跟著倒黴,誰會豬油蒙了心做這種事?


    即便清屏公主能夠逃得一命,也免不得孤獨終生。


    初盈嘆了口氣,轉瞬丟在一邊,現在沒心思沒精力糾結這些,唯一的念頭,就是謝長珩能夠平安出來。


    哪怕他沒有官職是個白身,至少也要留的一條命在。


    可惜自己上輩子沒活到這個時候就已經被謝長瑜逃婚給氣死了,根本不知道下一任皇帝是誰,不知道傅家和謝家後來的處境。


    況且重生這一世,有不少東西都改變了,做不得準。


    比方上輩子初容是嫁的馬家,初芸卻不是嫁的汪家,姐姐初慧更不可能做王妃,根本就和前世不一樣了。


    就在初盈懸心擔憂的時候,朝堂上的風雲湧動得更加厲害。


    太子一死,加上皇帝看起來活不了多長日子,新的儲君到底立誰,就成了首先需要確定的問題。


    本來燕王占了絕大的優勢,母族勢力不小,鄭貴妃又是今上的寵妃,眾人都將目光投向了燕王,甚至連王府門前都熱鬧起來。


    可惜事情總有不盡人意的時候。


    正在燕王一黨興高采烈的時候,有人上了摺子,請求皇帝立長子秦王為儲君,並且搬出“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的理由,頓時憑空炸出一聲驚雷!


    當然燕王一黨也不是吃素的,鄭貴妃立馬反擊,跑到皇帝麵前哭訴,另有大臣為燕王上摺子,死死揪住“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暗示秦王生母卑微。


    意思是,立長一般是在幾個皇子都是嫡出的情況下,才不論賢能與否,直接選擇嫡長子,但如果皆是庶出的皇子,則應該子以母貴重新排序。


    正在這個當口,一直病弱靜養的孫皇後站了出來。


    對皇帝表示,言稱為了鞏固國本不動搖,使得秦王立為太子更加合理,自己願意認下秦王做嫡子,今後視如己出。


    秦王都快四十歲了,認這麽大個兒子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隻要不是個傻子都能想明白,這其中的深意。


    如果燕王成為下一任皇帝,那麽鄭貴妃就是太後,孫皇後雖然也是太後,但卻不是皇帝的親娘,也根本拿捏不住鄭家的人。


    秦王就不一樣了,母族雖然有幾個人口,但在政治意義上就和沒有一樣。


    而且孫皇後被鄭貴妃壓製多年,甚至連後位都險些不保,怎麽可能希望看到燕王成為太子?當然還是秦王和王美人更容易把握,一旦秦王登基,孫家就是扶持國君的大功臣,少不了一、兩代人的潑天富貴。


    立長?立賢?一時間朝堂的爭論再度白熱化。


    這個時侯,像謝長珩這樣的小蝦米沒有人再關注了。


    “立長?”宋氏快被這個消息震暈了,不過繼而生出強烈的期盼和欣喜,——自己怎麽就沒想過,秦王也是可以做皇帝的呢?要是秦王做了皇帝,那麽一切都問題都不再是問題,小女婿肯定保得住,傅家也會再度興旺起來。


    “是啊。”傅兆臣也陷入了深思,——如果有個姐夫是皇帝,那麽好處簡直就是不言而喻的,隻可惜……,自己在這種事出不上一分力。


    然而事情很快有了新的轉折,燕王被彈劾了!


    這一次,如同謝長珩二次被彈劾一樣,各種各樣的罪名紛呈而至。


    如今有孫皇後站出來帶頭,隻要利益不在燕王一黨的,即便不為秦王為自己,都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起先還是一些小的罪名,燕王還能招架,但是這一天……,終於有人扔出了一個重磅!——


    上告燕王設計謀劃了巫蠱一案,冤枉陷害了太子!


    皇帝起初不信,但架不住要求徹查的唿聲越來越高,況且事態鬧到這種地步,就算皇帝也無法輕易壓下,隻能下令徹查。


    初容和初芸很不巧,婚期趕在了京城最亂的時候。


    但是也不能不嫁或晚嫁,特別是初容。


    眼下局勢這麽亂,萬一皇帝駕崩就得舉國守孝一年,這還不算長,萬一孫皇後和燕王爭不出高下,再動起兵刃來豈不更加的亂?


    況且如今謝長珩還在大牢裏,宋氏每天擔驚受怕、滿腹傷心,哪裏還顧得上庶出的女兒?早點嫁出去做了別家媳婦,也早點少操一份心。


    初容的親事還算順當,雖說如今傅家情勢不好,但是畢竟有二房的馬氏在,馬老爺不可能不顧嫡親的妹妹,訂下的親事自然還是要結的。


    所以挑了吉日,下了八百兩銀子的聘禮送過來。


    因為眼下局勢實在不好,初容出閣時,隻在出傅家門和進馬家門的時候,象徵性的吹鑼打鼓了幾聲,一路上的都是悄無聲息。


    馬家下了八百兩的聘禮,宋氏比著迴了八百兩銀子的嫁妝。


    到初芸這邊卻是有點小麻煩,大約是因為謝長珩的事,加上傅老爺子沒有出山的跡象,——而立秦王為太子憂沒把握,況且汪宗元一個小小的舉子,哪讓有機會知道這些朝堂大事?因而攀附權貴的心思有些淡了。


    隻是礙於傅家的權勢,還有謝家,也不好就這麽把親事作罷。


    在聘禮上卻顯出不甚盡心,汪家本來就貧寒,眼下這種情況,沒有心情花大銀子來裝麵子,因此聘禮拚拚湊湊隻得二百兩。


    宋氏什麽都沒說,比著數額給初芸辦了二百兩的嫁妝。


    同樣都是庶出的姑娘,一個八百兩,一個二百兩,初芸哪裏受得了這個?再說自己馬上就是汪家的媳婦了,因此不再那麽害怕嫡母,鼓起勇氣問道:“二姐出身並不比我高貴,娘如何這般厚待於她?”


    宋氏眼下沒功夫跟她生氣,冷笑道:“看菜吃飯、水漲船高,汪家隻給了二百兩銀子的聘禮,難道還要傅家倒貼不成?要不問問汪宗元,他要是肯做傅家的上門女婿,我就比著初容的嫁妝,給你補上六百兩如何?”


    上門入贅?汪宗元又不是父母雙亡、舉目無親,怎麽可能答應?


    初芸知道嫡母是恨上了自己,再爭辯下去也無用,隻會節外生枝更添麻煩,迴去蒙著被子痛哭了一場。


    唯一讓她快意的就是,——自己的嫁妝再薄,汪宗元再平庸,好歹也比身陷囹圄的謝長珩好多了。


    嫡母如此刻薄自己,說不定……,妹妹還沒嫁人就先做瞭望門寡呢。


    這樣想著,心裏的氣總算順了一點。


    到了正日子,披紅穿新的從傅家大門乘轎出去。


    三日迴門,初芸穿了一身大紅色的百蝶穿花儒裙,上罩金線繡花小襖,加上挽了婦人才梳的富貴圓髻,臉上還有幾分初為人婦的青澀,但卻精神奕奕的。


    傅家的人都對她改了稱唿,一律喚做“三姑奶奶。”


    初盈見她氣色挺好的,笑道:“三姐,三姐夫對你不錯吧。”


    初芸有些羞色,“還好。”伸手捋開袖子,露出一個成色尚可的翡翠鐲子,“我婆婆給的,說是汪家祖傳留給媳婦的……”


    陶姨娘走之前,曾經給女兒留下了三百兩銀子的體己錢。


    初芸知道自己的嫁妝薄,為了討婆家人的歡心,早早的讓人去金鋪打了一大堆的金器,金戒子、金簪子、金耳環、金項鍊,花了一百多兩銀子,把公公婆婆外帶三個小叔子、兩個小姑子,全都挨個送了一遍。


    汪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新嫁進來的大奶奶手裏有錢。


    汪太太麵對這麽貼心的兒媳婦,自然得有所表示,因此拿了一對翡翠鐲子出來,表示自己也是個好婆婆,是心疼兒媳婦的。


    初芸得了鐲子,少不得迴娘家時露出來顯擺一番。


    接著又說起汪家的人如何如何好,汪宗元如何如何體貼,一則為自己掙麵子,二則多多少少是在向嫡母反擊,三則刺一刺妹妹,把在嫁妝上麵受的氣順一順。


    初盈起先還附和她幾句,漸漸聽出不對味兒來,——自己這邊還擔心著謝長珩,本來就是給姐姐一個麵子,勉強應酬,既如此也懶得再多說。


    宋氏皺了皺眉,到底是三日迴門的日子不好發作,隻淡淡道:“去瞧瞧老大,跟三姑爺說完沒有,說完了好過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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