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心緒不寧,做起針線來不免有些慢,好歹耐著性子繡完嫁衣,找到母親,“天冷的很,別的東西從喜鋪裏買吧。”


    “胡說!”宋氏聞言板起臉,斥道:“照你這麽說,冬天裏頭就沒有姑娘出閣了?別想著偷懶,這可是關係到你一輩子的大事。”


    按風俗,姑娘的所有嫁妝都得自己親手繡成,才顯得心靈手巧,將來才會受到婆家的喜歡,也是一個喜慶的好兆頭——


    除了極少數婚期太趕的姑娘,都是自己完成。


    “都已經訂親了。”宋氏嘆了口氣,“別的事就不要瞎想,好在你婆婆是個肯講道理的人,長珩也是個懂事的孩子,還是想想怎麽好好過日子吧。”


    初盈靜默了一會兒,應道:“嗯,女兒知道。”


    宋氏嘆氣道:“也不知道外頭怎麽樣了?我這心裏頭七上八下的。”


    初盈收迴心思,安慰母親道:“不管外頭怎樣,隻要咱們一家人平平安安就行,再說那些朝堂大事,也不是我們能夠操心的了的。”頓了頓,“倒是姐姐那邊,虧得秦王殿下知曉明哲保身。”


    太子巫蠱案一出,秦王這邊就傳出了王妃胎像不好的消息,嚇得宋氏趕緊親自過去了一趟,迴來後卻消去了擔憂之色。


    隻是外頭人人都知道了,秦王妃胎像不好,秦王愛妻心切整天陪著身邊,幾乎就沒有出過秦王府,仿佛眼裏隻有未出世的孩子。


    “母親……”傅兆臣從門外進來,揮退丫頭,“剛才外麵傳出的消息,說是太子在荊州被人找到,不過……”


    “不過怎麽了?”


    “自縊了。”傅兆臣皺著眉頭,嘆氣道:“太子妃和兩個小世子也……”眉宇間神色十分凝重,沒有繼續再說。


    “照這麽說……”宋氏眼裏有些茫然,喃喃道:“那燕王……”這個話題實在是太過敏感,趕緊打住,“罷了,咱們隻要守好自己就行。”


    傅兆臣的神色有些猶豫,有些擔心,遲疑了半晌才道:“我聽說,長珩和燕王不是很對付,不知道會不會有麻煩。”


    初盈猛地抬頭,不確定道:“眼下……,燕王應該還顧不上吧?”


    “怎麽會這樣?!”宋氏連連拍著胸口,一臉苦色,“阿慧的婚事不順當,好歹後來是個有福氣的,隻是如今……,一樣要擔驚受怕,這也罷了。”側首看向初盈,“怎麽到了阿盈身上,偏偏趕上這樣的亂世!”


    “但願燕王顧不上……”傅兆臣也找不出什麽勸解的話,隻能重複之前妹妹的,眼中的擔憂之色,卻是掩都掩不住。


    或許真的是燕王沒有顧得上,或許是謝長珩對於燕王隻是一個小人物,——畢竟眼下皇帝病重,太子亡故,燕王心裏應該都是儲君的事。


    在一片緊張的氣氛中,京城家家戶戶都簡單的過了年。


    就在謝家和傅家都以為沒事的時候,謝長珩再次被*****劾,——這一次,各種莫名其妙的罪名都跳了出來。


    前段時間去江州,被扯上是為了太子逃路做準備;之前太子遇刺,被認為是參與其中安排,用以詆毀燕王聲譽,其心可誅;更不用說其他種種小的過失,各種告發的摺子紛呈而至,很明顯是有人故意為之。


    謝長珩不僅被免了官職,而且還被收監候審。


    “什麽?”宋氏實在是難以接受,——先是丈夫被貶離京,接著公公病倒免職,現今未來的女婿居然入了獄,接二連三的打擊之下,整個人快要支持不住了。


    “娘、娘……”初盈擔心母親氣壞了身體,趕忙勸道:“你別急,事情總有個轉圜的餘地。爹雖然不在京城幫不上忙,但是祖父應該能找人走動走動,再說還有謝家和蘇家,還有豫親王府,不會不管長珩這個謝家的嫡長子。”


    “這哪裏管得了?”宋氏急得幾欲垂淚,惱恨道:“分明是有人要害他,偏生咱們家又……”突然一頓,“要不我去找你姐姐,秦王他……”


    “別,別讓姐姐懸心。”初盈更擔憂的是,——如果秦王有心幫著未來的連襟,不用說也不會不管,如果不願意惹事,傅家的貿然找上門去,隻會讓姐姐夾在中間為難,還有可能影響到腹中胎兒。


    為了自己一個,搭上全家的依靠實在不值得。


    謝家不比先前的賀家,且不說本來兩家之間的情分就不一樣,單是謝長珩救了自己一命,並且在祖父罷官的時候還來提親,——這份情意就不能不還。


    上輩子謝長瑜逃婚羞辱自己,結果加上繼母的狠心和初珍謊言,害得自己糊裏糊塗丟了命,這輩子謝長珩救了自己一次,算是兩相抵消罷。


    他既然能在傅家落敗時來提親,自己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退親。


    如果他命大能夠出來,便是白身,傅家一樣會償還他從前的情意。


    如果命薄……,那就隻當自己命裏不濟吧。


    當初他為什麽要迴來?如果不迴來是不是就免了這場禍事?!初盈盡量讓自己往好的地方想,他那個人一向主意多,或許……,不會就這麽被人害了吧。


    ******


    “夫人,傅家來人送東西。”


    謝長珩就是謝家的支柱,是謝夫人的天,——宋氏都急得直上火,她這個做親娘豈能不著急?聽完消息就氣血上湧病倒了。


    良辰對著同伴良言點點頭,“你去看看。”


    “我去!”在一旁侍奉母親的謝長瑜站起身來,出門拿了一包東西進來,“不知道裝了什麽,鼓鼓囊囊的。”


    打開一看,原來是一雙蓮青色的壽字繡鞋。


    謝長瑜一看樣式,便遞到了母親眼前,“好像是給娘做的鞋子。”嘟噥道:“沒頭沒腦的,送雙鞋子過來做什麽?不知道咱們家現在心煩吶。”


    謝夫人才剛為兒子垂過淚,臉上猶有淚痕,“你個小混帳懂得什麽?!”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繼而又是一陣哽咽,“想不到,她小小年紀就有這般誌氣,倒是我從前小瞧了她。”


    那鞋子明顯不是外頭買的,傅家專門讓人送來,斷然也不會是丫頭們做的,那麽就隻能是初盈的針線。


    從謝長珩被收監到現在不過三日,不熬夜是趕不出這樣一雙壽字鞋的。


    而在這個時候,未來的兒媳還想著給婆婆做鞋子,自然是表明心跡,不論夫家是和境地都不變心,將來一定會嫁做謝家婦。


    於病中的謝夫人來說,的確算得上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了。


    良辰正愁找不到話來勸解,見狀忙道:“可見我們的大奶奶是個有品性的,難得還這樣的心靈手巧、賢惠體貼,將來必定和大爺一起孝敬夫人。”


    這話更勾起了謝夫人的傷心處,想來想去找不到出氣的,便指著小兒子罵道:“都是你這個混帳不爭氣,不然好好的,你們倆兄弟早就各自成家立業,指不定孫子都抱上了!”接著一陣哽咽,“那至於鬧到今天……”


    謝長瑜後知後覺倒也反應過來了,隻是見母親動氣,低了頭不敢多說話。


    平安把消息送到牢裏的時候,謝長珩正靜靜的坐在石床上,神色依舊十分從容,仿佛自己是在一處極為平常的地方。


    聽完平安的話,謝長珩靜了靜,良久嘆了口氣,“是我讓大家擔心。”——


    想不到她那樣反感自己,居然在這種時候還能夠有這份心,也不枉自己因為她提前迴京來,總算是沒看錯人。


    再想起應對清屏公主一事,不由越發覺得未婚妻甚是聰明。


    這份情意,自己會記下的。


    至於她對自己的陳見,還是等以後成了親再慢慢解吧。


    “大爺你放心。”平安勸慰道:“豫親王府的老王爺上了摺子,還有蘇家大老爺,我聽二老爺說,眼下燕王不會不顧及這些人的,所以……”


    “嗯,不必再說。”謝長珩從來就不是需要安慰的那一個,微微眯起眼睛,眸光裏有寒芒閃過,勾了勾嘴角,“也罷,差不多是時候了。”


    平安聽得莫名其妙,“什麽時候?”


    謝長珩微微一笑,吩咐道:“你迴去到二房走一趟,讓二叔去找門下省的孫侍郎孫大人,告訴他,就說我有話要對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如果加更會提前說的,平時時間變化都是修改cug之類,不用看了~~


    再有幾章結束這一卷,下一卷開始初盈的婚後生活~~


    59、霧散(下)


    消息接二連三傳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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