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盈欠了欠身,先道了謝方才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努力的平靜了下心緒,在肚子裏整理了下,方才迴道:“其一,謝家定的人是老五長瑜,後來沒說緣故,便換做了老大長珩,出爾反爾是為不信;其二,謝家換人必定有原因,他們肯退讓一步,多半是長瑜有錯在前,家有不肖子孫是為門風不嚴。”


    傅希直聽她說話條理清晰,點了點頭,“還有呢?”


    “其三,長珩哥哥要娶的是傅家女,並非是我傅初盈,他看上的和他所努力的,不過都是因為祖父您而已。”初盈直了直身子,繼續道:“雖說結親講究門當戶對,可是他一定是有什麽執念,才肯這麽一步步退讓,一定要達到自己預期的目的……”


    “怎麽不說了?”傅希直眼裏帶出一絲讚許,鼓勵道:“說吧。”


    “如果傅家能夠幫上他還罷,看在傅家的麵子上,總會善待我這個傅家女兒,可是……”初盈不自覺的低了頭,底下的話有些怯,“可是傅家並非根深枝茂的大族,未必能夠風光百年,萬一我幫不了他,怕是……”——


    自己說這樣喪氣的話,會不會讓祖父大為光火?


    “心思通透、有理有據。”然而傅希直並沒有生氣,反倒捋著鬍子贊了一句,笑了笑,“那咱們家就等一等,看看他到底有幾分真心再說。”


    初盈瞪大了眼睛抬起頭,目光驚疑不定,又不敢十分打量長輩,緩緩收迴目光,心思亂得好似一團麻。


    難道說……


    不不不,斷然沒有那種可能!


    那麽就隻能……,假如這樣的話豈不是……?


    “祖父。”初盈用力掐了掐自己手心,鼓起勇氣問道:“那爹他去青州……”


    “不要多言。”傅希直打斷了她的話,眼神卻有訝異之色,繼而搖了搖頭,語氣惋惜道:“可惜你隻是一個姑娘家,好好守著自己的本分便罷。”


    初盈當即緘默封口,不再吭聲兒。


    “迴去吧。”傅希直抬了抬手,“今天我和你說的話,誰也不要提起,包括你母親在內,如果她問也不必撒謊,就說是我交待的。”


    初盈深吸了一口氣,應道:“是,孫女謹記。”


    ******


    “不讓說?”宋氏臉上的表情僵住,繼而緩了緩,“不說便不說吧,不用為難,聽你祖父的話就行了。”


    初盈點點頭,有些茫然的支了下巴坐在一邊。


    宋氏心下惴惴不安,眼下老爺子病了,丈夫不在家,兒子隻是個微末小官,身邊連個主心骨都沒有。正這麽想著,傅兆臣從外麵掀了簾子進來,“母親。”看了看初盈,“四妹也在。”


    宋氏總算抓住個能說話的人,連聲問道:“你祖父到底為了什麽病的?你在外頭可曾聽說什麽了?”


    公公的身體一直挺好的,突然病了不免讓人多想。


    金盞反應極快,趕忙帶著丫頭們都退了出去。


    “燕王辦壞了一件事,幾邊的人爭爭吵吵,又拉扯出太子從前的錯處,有人非要祖父辨個對錯。”傅兆臣簡單的說了大概,搖頭道:“祖父夾在中間,不管說什麽都有人不滿意,結果給吵鬧得頭疼,皇上也發了火,這才讓人送了祖父迴來。”


    初盈在一旁聽了,甚是吃驚。


    朝堂可不是後宅內院,那些朝臣們個個都不是沒城府的,居然還能吵起來,可見當時氣氛有多麽劍拔弩張!心下不安,隱隱覺得有大事要發生。


    帝師在朝堂上被氣得頭疼送迴了家,——這麽大的事,很快在京城裏傳開了。


    本朝規矩,四品以上官員才能夠早朝麵聖,其餘人等除非召見,平時是沒有機會見到皇帝的,隻能在任職處辦公做事。


    故而謝長珩沒能看到早上的熱鬧,隻是事後聽說。


    這件事對於他的衝力太大了,以至於怔了怔,方才漸漸迴過來神。


    心裏有些亂,但還是很快做了決定,叫來平安,“讓人備一份探病的厚禮,等下我去傅家走一趟。”


    ******


    “傅家老爺子病了?”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徐燦也得知了這個消息,手指不停的在桌子上點著,心裏突然一頓,“上次那小子居然跑去傅家告狀!這迴獻殷勤的事,爺也不能落下,反正不過順道走一趟罷了。”


    自從母親去世以後,他便有些疑心過重,身邊的人一概都信不過,更多的時候,都是在心裏自言自語,旁人不知道隻覺喜怒難測。


    小廝在旁邊看他不說話,連大氣兒的不敢出。


    “走!”徐燦一拍椅子站了起來,嘿嘿笑道:“去傅家!”叫人隨便找了幾樣滋補藥材,收拾收拾出了門。


    到了傅家門口,報了鎮南侯府的大名和自己的來意,不一會兒便有人出來,躬身打了手勢,“世子爺這邊請,我們家老太爺正在書房休養。”


    徐燦慢悠悠跟在後麵走著,剛到二門,看見一個淡青色衣袍的少年一閃而過,居然是往內院去了!不由叫住傅家下人,“方才那人……,是葉家二公子嗎?”


    那領路的人看了看,迴道:“是。”外姓男子往內遠去,不略作解釋總不大合適,又道:“葉二爺從小在我們家附學,老太爺看做子侄一般,所以比較熟絡。”


    可是徐燦對這個解釋很是不慡,——早知道,自己也來傅家念兩天書好了。


    不慡歸不慡,眼下卻也無可奈何。


    然而叫他更加不慡的是,居然在書房裏見到了謝長珩,很明顯對方先到,並且已經跟傅老爺子談了一陣。


    “世子。”謝長珩依舊彬彬有禮,似乎上次打人的事不曾發生過。


    “謝大公子。”徐燦笑眯眯的拱了拱手,然後走上前,給傅希直問了個安,行了晚輩禮,客套道:“小侄雖然不才,但若是有什麽需要奔走之事,還是能盡點心意的。”


    傅希直含笑點頭,“難為你們這些年輕人有心,還專門過來一趟。”


    徐燦自然是要客套一番,再沒話找點話來說,聊了片刻,扭頭看向謝長珩,“上次的事實在是對不住,還往謝兄不要往心裏去。”


    當著傅老爺子的麵,謝長珩不管心裏怎麽想的,也隻能接受對方的這份“誠意”,淡淡笑道:“一點小事,無須掛齒。”


    徐燦便上前拍了一把,十分親熱的樣子,“謝兄真是寬宏大量之人,佩服佩服。”


    謝長珩不著痕跡把他的手挪開,微笑道:“我們在這兒說話,難免會打擾到傅太公安心靜養。”頓了頓,“不如世子到我家去坐一坐,小飲兩盅如何?”


    徐燦眸光一閃,——這個人實在是太難纏了!


    自己套了他的話表示歉意,在傅老爺子麵前做足樣子,他馬上就反過來一將,竟然邀請自己去謝家!若是真的親自去了謝家,不就等於對外宣告,兩個人已經和解,那麽前麵的功夫就白做了。


    謝長珩根本不等他開口婉拒,便道:“也不拘在今日。”把對方的藉口打消,微微一笑,“我最近一段時日都不會出門,不知世子幾時有空?”話裏的意思,是要讓對方定下一個日子。


    徐燦在心裏嘆了口氣,情知在這上頭贏不過對方,幹脆耍起了無賴,“具體的日子我也沒個準兒,到時候再提前知會吧。”


    謝長珩並不在此事上糾纏,也不在乎眼前的人到底去不去,不過是給他一個小小的下馬威,淡笑道:“那就靜候世子的佳音了。”又朝上欠了欠身,“今日晚輩過來叨擾許久,先告辭了。”


    傅希直對小輩們的機鋒視而不見,隻顧慢悠悠的喝茶,聽到此話方才抬頭,放下茶盅頷首道:“去吧,路上慢些。”


    48、驚雷(下)


    在傅家院子的另一處,葉蘭舟正在為自己不斷的打氣。


    單從個人來說,宋氏還是比較喜歡他的,笑容也更真誠疼愛一些,問道:“怎麽吞吞吐吐的,有事便說罷。”


    “是。”葉蘭舟今日借著過來探病的機會,實則是想要確定一件事,可是……,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娘,我先迴去了。”初盈見他一切都好好的,便放了心,不想彼此間有過多的交集,——一則免得生出誤會,二則心裏忌憚著謝長珩,怕蘭舟吃了虧。


    “盈妹妹!”葉蘭舟豁然跟著站起來,握了握拳,“我有一句話要問你。”


    初盈看了看他的神色,心思微動,隱隱約約猜到了點什麽,對母親道:“娘,我和蘭舟到門外說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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