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玦的耳朵在這樣極度死寂的情況下,簡直可以聽到最細微的聲音。就這樣他還是覺得四周像是凝固了一樣,連最細微的聲音都沒有。他在糾結是否要走出這列火車,他直覺地認為走出去說不定就再也走不迴來了。到時候可能永遠和陳昊他們失散,他會消失在現實生活中。就在他退縮地轉身的時候,突然身後被人猛地推了一把,周玦本來就沒站穩,就一下子從火車上摔了下去。就在周玦的麵門即將叩到地麵之際,他情急之下用手撐住身體,就感覺關節要命地疼。他艱難地爬了起來,扭動著雙手,可能筋骨受了傷,疼得腦門直冒冷汗。他費解到底是誰故意推他下車。但是再迴頭車子內依舊死寂,他站在原地。這迴他真的急了,頭一次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一樣地四處張望。車廂內連一絲生氣都沒有,就像是一個被摔破了的巨大罐頭。周玦感覺哪兒都有危險,真可謂是進退兩難。就在他的大腦慢慢被這樣的寂靜所麻木之時,突然間他聽到不遠處的林子裏傳出了沙沙的響聲,像是摩擦塑料袋發出的聲響。他被這種不安的騷動所吸引,心中既矛盾,卻又不自覺地踏出了第一步,朝著那個林子裏走去。他踩著斜坡的石子爬出了鐵路,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現在隻是秋天,但他感覺非常的冷,他抬頭看著天空,灰蒙蒙地幾乎要掉下灰來,突然他想到了寂靜嶺的遊戲,到現在他都無法理解遊戲裏麵的人到底是死還是活,就像他現在也開始懷疑自己的生死一樣。林子的深處刮來一陣陣寒風,就像對麵有一個鼓風機連續吹出來似地。他裹緊身上的外套,但是頭發被吹的非常淩亂。他覺得這季節像是寒冬,而不是秋季。他咬著牙,撥開那些枯黃的雜草,卻發現依然一個人影也沒有,但是這裏卻堆了許多的東西,有鐵鍬,有繩子,甚至有炸藥。在這些東西的邊上還有好幾個旅行包,他走過去,發現裏麵有一些食用罐頭,還有一些紙,他認出那些東西和莫名寄到陳昊家長的資料一模一樣。他發現在這些東西中有一張完整的圖紙,這是資料中所沒有的。那是一張地圖,上麵漢字,數字還有少許的英文字母。這些東西組成了一組類似地圖和解碼暗號的訊息,但是他沒有辦法明白。於是周玦很聰明且實際的選擇把這份地圖直接揣進懷裏。就在他害怕有人發現他的時候,果然就聽到一聲激烈的叫聲,接著便是爭吵聲。周玦以為他的行為被人發現了,又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慌張之下選擇躲在了一個隱蔽角落裏。他手裏沒有反抗的武器,他大腦裏構思的是怎麽進行周旋和抵抗。但是,依然沒有人影進入他的視線,而聲音卻越來越清晰,就像是隻有聲音逐漸走進,人卻是隱形的。周玦聽到吵鬧聲中居然有他熟悉的聲音,那是老趙和顧老,他們的聲音非常激動,其中偶爾會傳來幾句女人的聲音,女人的聲音非常冷漠,甚至可以用冰冷形容、不帶一絲感情。“你到底想怎麽樣?我們給你資料,給你方便。你最後就是耍我們?你從頭到底就沒準備說!”“我會說,隻是不是現在,現在那個東西還在。”“你不是說那個東西已經不能威脅到我們了麽?那火車怎麽還會翻?還有你到底還有什麽事情沒藏著掖著?”“我們一路下來,遇到的怪事一次比一次要命,雖然你說沒事了,但是那個東西在你手上,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們的感受?茹蘭……”“老顧,不要說了,我們走。反正我們已經知道怎麽躲避那個東西的辦法了。沒必要為了她再冒險,命是我們的,讓這個瘋子自己去折騰吧。”“哎,建國,你和我們走麽?留下會沒命的。你還真的相信他有那個墓?”“不,我留下,我看著她長大,我信她。”“殷叔,你也走吧……下麵的路也許真的不是我能夠控製的。”“丫頭,不必說了,走吧,把東西帶上。”“殷叔,你走吧……”“別再說了,走,小葉已經死了。老高不知道還活著麽,我再不拉你一把,你一個女人走不下去。”“殷叔,你還是走吧。再不走,沒有機會了。”“是啊,我們走吧,現在不走就沒命了。我們犯不著啊。”“老顧,別管了,再不走就遲了!”“哎!你們兩個……哎!”“丫頭,他們真的走了,我們該怎麽辦?”“我們已經很接近了,那個琥珀應該還在那個墓裏麵,如果按照原先的計劃,我們可以完成儀式,那麽也許我們就可以解脫了。但是現在我們隻有兩個人……而他還在等我們。如果我們過不去就什麽都來不及,那個時候顧老和老趙還有高偉都可能會馬上又會被盯上。”“那麽丫頭,你想怎麽辦?”“賭一次,但是如果輸了……殷叔你不要怪我。我必須要再製造一個機會。甚至為此我可能會賠上你們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在內。”“丫頭,你不用說我都知道,就說該怎麽辦吧?”“殷叔……好,那麽說吧。當初為了躲避那個東西,我們選擇了和書中人一樣的做法,那就是仿造死亡。那個東西對死亡有著獨特的聯係。但是我們嚐試過穿壽衣,依然沒有作用。我發現所謂的死亡恐懼,和每個時代的變更有著很大的區別,解放前基本都是土葬,死者身著壽衣入殮,期間很長時間停留在靈堂棺材內。所以那個時候的人對壽衣,遠比現代人來的忌諱。因此我選擇了遺照,它是和現代死亡密不可分的媒介。我讓你給我們每個人都拍攝下死亡的遺照,果然這些照片真的起到了作用。但是我覺得問題不出在形式上。書中的人對於現代思維並不了解,所以他們認為穿著壽衣是躲避邪氣,其實並不是這樣的。”“那又是什麽問題?”“是對死亡的恐懼思維。”“那個東西隻有在我們思維達到一定恐懼之時才會停止行動,他要我們在死的恐懼裏,也就是說隻要我們精神一放鬆,或者說認為自己安全了,那麽它就會出現。我打個比方,就是當你極度困乏的時候,就有東西不讓你睡著,你隻能勉強地維持著清醒。這樣很痛苦……”“明白了,這就是為什麽我們穿壽衣不行,而看到自己的遺照就會奏效,因為壽衣對咱們來說其實已經沒啥作用了。但是死亡照片卻讓咱們想到自己死後的摸樣。所以我們就害怕了。我們怕死了!““對。”“那丫頭你準備怎麽做?”“我要破解這個環,如果失敗我會轉而改變這個環的規律,給那個東西製造最大的阻力,然後留下所有可以留下的線索。首先就是要改變它這種對死亡恐懼的追加模式。還有就是……”周玦無法聽到最後的聲音,陳茹蘭沒有說出聲音。接著,周玦隻聽到稀疏地腳步聲。他衝了出去,隻看到遠遠地隻有兩個模糊的人影,他看到其中一人影忽然迴頭,朝著他做了一個很古怪的動作,像是製止周玦的前進。又像是要指引他看什麽東西。接著他轉過了頭,用手指著遠處的一個山頭,然後又指了指地下,她伸出兩根手指。再一晃眼,那兩個人便消失在野林子之中。周玦看著他們離開的小道,用力裹緊身上單薄的秋衣,他覺得陳茹蘭最後遇到的一定是非常可怕的東西,他突然感覺非常的寒冷,空氣一下子幾乎降到了冰點,他覺得身後總是有一個東西在盯著他,就像當初他第一看那本書的時候一樣。現在他一個人在這個不知名的空間內,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想過迴到火車,但是他覺得那個充滿妖異的車廂說不定會再一次發生什麽變化,還有那些恐怖的屍體。周玦再一次看了一眼周圍的情景,他把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紙張全都撿了起來,接著他在這些紙張中發現了一塊用黃綢布抱起來的東西,周玦拿在手上,正想要打開包裹的時候,他突然感覺自己的脖子被什麽東西給摸了一下,頓時背後一片陰寒,他聽到身後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低語。那是一種很古怪的語調,像是一種很古老的鄉音,周玦不明白,他拽緊著手中的綢布,他猛地迴頭,發現身後什麽都沒有,隻是原本靜止不動的樹枝唰唰作響。周玦看著自己的影子,他漸漸意識到必須得離開這裏。他把有用的東西都整理到了一個包裏,他背上包朝著行道的小路走去,總之他現在待在原地也無濟於事。還不如走出去看看。越是安靜,則恐怖的感覺越是厚重,他走得越久,反而越是感覺沒有希望。周玦抬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空,他仿佛感覺有雪粒落在了他的臉上,隻是他摸著臉卻什麽都沒感覺到。他一直在走,不知道穿過了多少條岔路,每隔兩米會看到一盞路燈,灰白色的燈杆像是一隻巨大的蠟燭杵在路邊,天空沒有月亮,它暗暗地泛著灰白的光,分不清是燈光還是天上的那灰白色本身的光源。路邊有許多的雜草,偶爾間還可以看到一兩棟廢棄的農舍,裏麵沒有人,斑駁的窗戶掉在牆角下,靠著一顆已經鏽掉的螺絲辛苦支撐著,風一吹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周玦沒有停下來進屋子休息,他寧可繼續走,住在那樣的地方和在一塊墳頭邊野營是一個感覺。他花了將近一個小時,走出了荒涼的林子,看到了公路。但是空曠的公路上連一輛車子都沒有。之後他感覺走得越久,環境變得越來越暗,那灰白色的光都已經無法穿透黑色的烏雲了。他有些躊躇,心想也許該往迴走,但是雙腳卻並沒有停下。理智讓他不能放棄。周玦嘴裏嘟囔道:“累死了,再走下去腿就報廢了。”周圍還是那些單調的東西,車輛行駛的標誌、路燈、廢棄的茅屋,溫度越來越低,周玦忍不住地吸了吸鼻子。他迅速地搓了搓手,勉強提起精神,他心裏清楚,必須繼續趕路。又過了很久,也許是一個小時,也許是兩個小時。直到走得他都無法思考,也感覺不到周遭的變化。終於在最後他感覺在遠處好像有什麽東西發出了微弱的光亮,他頓了下,稍微地收斂了思緒和精神,在公路左邊的遠處,果真是有些微弱的黃褐色光點。這個光線和目前的氣氛實在太不協調了。像是一種警告,他這次真的考慮要不要停住了,走到現在連一個人都沒有、公路上連一輛車都沒有駛過。居然冷不丁地就出現了那麽光亮,這可以點都不讓人覺得可靠。但是往迴又能怎麽樣?躲進那個連風都擋不住的破屋?還是迴到那個塞滿死人的車廂?也許他會見到陳茹蘭他們,隻是那個時候的他們還是人麽?他皺著眉頭,咬牙道:“我就不行這個邪了……”他給自己打足了氣,繼續往前走,他發現他來到了一個小集市,這裏就像普通南方村鎮的街道一樣,青灰色的房屋,黑壓壓的瓦片。大塊大塊的青石板路,坑坑窪窪,十分不好走。路邊還豎著好多用不著的破農具,周圍有賣雜貨的小鋪子,還有賣糕點和酒類的。門口堆放著許多的紙箱,看不清他們賣的是什麽。人不多,但是依然有行人在街道上走動,這些人看都不看周玦,周玦和那些人擦身而過,卻沒有主動去詢問,他覺得這些人很眼熟,好像都在哪裏見過,隻是迴想起來都不認識,而事實上,他們的確都不曾相識。隻是那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讓周玦心裏發冷,他覺得他來過這裏,喝過這裏的老酒,在這些小店中穿梭過、逗留過。而事實上,他肯定沒有來過。那些小店鋪裏麵大多數也是空空如也的,一點都沒有生意,倒是從那種滿是灰塵的酒壇子裏散發出一股熟悉的高粱酒香,周玦感覺到這裏既有人氣,卻有充滿著清冷的氣息。他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從野林子到這樣的小村子,這種村子其實在公路邊也很平常,在南方的郊區處處可見,住著一些打散工或者維修公路的農民工,還有一些當地的農民,在村子的後麵一般都是小批農田,種著一些時令的熟菜。隻是,周玦此刻覺得這個村子怎麽都顯得有些突兀。突然他聽到村子的一間屋子裏出現了哭喊聲,喊特別色聲嘶力竭,而且聲音也是有些熟悉,其實他總覺得這裏的人真的好像再那裏看到過。他想要走過去看個究竟,突然有人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他迴頭發現居然是陳昊。周玦訝異地問道:“你怎麽在這裏?”陳昊說:“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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