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我的孩子來。”突然從門外傳進來一聲大吼,隻見何秋紅怒氣衝衝推門進來,各隻手提著箱子。

    “呂——星——你——還好意思坐在這裏。”瑪莉也一字字大聲地吼,手上拎著個旅行包拖在了地上。顯然他們是從海外國剛趕迴來,還沒迴家就直接過來了。

    “誤會了,何夫人。”李叔上前攔住丟下箱子要向呂自敏衝上來的何秋紅,“純屬誤會,懷香小姐誤會了我們太太和少爺的話了。”

    “紅姨,我們迴去說吧。”呂星過來拉住紅姨。

    “放開我,你們把孩子給氣跑了,現在就編理由,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把她留在這裏,算是我看走了眼。既然你們不喜歡我家懷香,為何當初又要留下她,你們純粹是想害她。”

    她開始咆哮,“要是懷香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們沒完。”

    “何秋紅,你這是在鬧什麽情緒,我們家要氣走懷香還會打電話通知你迴來嗎?。”呂勤坐在輪椅裏大聲嗬斥她。

    “老爺,您消消氣。”張嫂趕緊順著脊梁骨給他撫。呂勤這兩天確實虛弱了不少,全是為懷香,他打心底喜愛這個孩子,一個老到他這種程度的寂寞老人想找到可以多陪自己說上幾句話又特別喜歡的人,是一種奢望,呂勤在懷香身上滿足了這種奢望,現在又失去了,他沒了精神,脾氣卻變得暴躁了。

    何秋紅是給呂勤的暴躁鎮住的。她把咆哮變成了抽泣,她拭著眼淚靠到瑪莉身上,抽泣見沒有人同情的上來製止,她就嚎啕大哭起來。老李見此情景就上來扶了她,花冬和花蝶、呂星都上來勸她。半個時辰久她才停下來坐在沙發上,聽呂星說著經過,從他們抽獎患難到他的求婚都不敢有半點露掉。

    “秋紅,你要跟大家說實話了,懷香是你姐姐的女兒,難道你沒有了一點關於這個‘月’字的來曆嗎?”花蝶和她挨著坐。

    “看來我是不能守這個秘密了,”何秋紅的眼睛還紅腫著,他眯上眼睛喝了一口茶,“是的,懷香是個可憐的孩子,‘月’字從小就有。二十幾年前,當時是一個下雨的夜裏,一個黑衣人從車上抱下了這個孩子,和丟下三具屍體,孩子身上的錦囊裏寫有出生日期和出生地點,我想黑衣人是根據這個找到我那的,因為那年姐姐是在我家生下懷香,後來我又認出了姐姐的屍體。其它的兩具不認識,我們以為是尋仇的,沒過多久全家都搬到了這裏。”

    所有的人都伸直了腰。

    “你姐夫叫什麽名字,”呂自敏問。

    “那黑衣人和兩具男屍長什麽模樣。又埋在了哪裏。”老李問。“那天晚上是幾月幾號,”花冬問。

    三人的問幾乎同時。何秋紅本來往下說的就是這些內容,她簌簌淚下,聲音沙啞競把頭歪倒進了花蝶的懷裏,瑪莉拉扯著何秋紅的衣服下擺也抽著鼻子。

    “我姐夫叫王明。”

    “王明,”大家同時驚愕。

    何秋紅停下來環視了一周,“是的,姐夫就是當時東中港的副市長王大山的兒子——”“黑衣人在夜裏看不清,兩具男屍因為臉上沾上了泥水我們也沒看清楚。當夜送去火化的。埋在了東中港公墓。那天是……”

    “是三月初三”。 何秋紅還沒想起花蝶接了話緩緩說出來。

    “對,對,對,那天就是三月初三。花蝶你怎麽知道。”何秋紅止住斷續的抽泣,驚異地從花蝶懷裏抽出身子直起腰,疑惑地盯住花蝶。

    “讓她繼續往下說。”呂勤深深吸了口氣,好像是吸的氣流把他推到了輪椅靠背上,他又極其痛苦地閉上眼睛。

    何秋紅看著大家一臉的喪氣與痛疚,她也把聲音放低,陰森的氛圍充斥了整個大廳。

    “後來我們聽說,姐夫家是為了幫朋友而得罪了在官場上的人,全家十一口人隻剩下懷香和不知生死的姐夫,現在懷香又……。”說到這裏她就“哇”地哭出聲來,當她發覺氣氛異常緊張,整個空間固化的時候,她敢肯定自己的話揭到了這家人的傷巴,“後來又聽說姐夫在海外國,我就每年都去海外國找他,姐夫沒有找到,反而跟瑪莉媽媽認識,在一次車貨中瑪莉媽媽去世後我就帶著她迴了東陸。”

    前一句已經把還沒愈合的傷巴給硬生生剝了下來,傷巴連著新生的肉,鮮血淋淋,鏤心的刺痛讓人顫栗著倒吸冷氣,抓住沙發的手,指甲陷入了皮套裏。

    “是呀,懷香是大山的……孫女……”呂勤一陣抽搐並癱軟在輪椅裏。

    “老爺,老爺——”張嫂搖著他的肩膀。

    爸,爺爺,老爺,大家都衝了上來。呂勤專門為要留下遺囑而緩過來,說,工廠要辦下去,要找到恩人,要迴西陸……沒說完就走了。

    恩人,呂勤在最後時刻還是清醒的,有一種人快死的時候說話做事都極其聰明靈活,叫迴光返照,他所說的是恩人,應該包括王大山一家,趙誌遠一家,老李的三位兄弟,老李聽得舒服,何秋紅聽得舒服。至於呂家的人,還有一半不明白,老爺子是句號送走的還是省略號送走的,西陸他有事要辦也就是探望親人,一處是西中港的親戚,一處就是貴臨的趙誌遠家。人之將死遺言就是他對這一生的總結,難道這最後一句是指示……簡單辦完了呂勤的後事,從呂勤家被迫害後他們在東陸就沒有了親戚,隻打了電話給西陸是晉江接的電話,交待他在告訴趙誌遠噩耗時要注意他的身體。

    花蝶告訴了何秋紅呂家和王家的淵源,給她承諾一定會找到懷香和她姐夫。

    何秋紅領著大家到了公墓,一排墓碑的盡頭,最邊上的三個碑上都沒有遺相,其中最外邊的一個碑上刻著“愛姐何春紅之墓”,左邊空白,右邊刻“生於一九五三年六月初三”,就這麽簡單,挨著過來的兩個墓碑還要簡單,不僅沒有相片,一個字都沒有,何秋紅說,本來是要給姐姐刻完整的,又怕引起有企圖的人注意,也怕給懷香帶來麻煩,隻是每年清明帶兩個孩子來祭祀,告訴懷香他是有父母的,還特意教他記住,母親叫何春紅,父親叫王明;旁邊這兩位就是黑衣人帶姐姐來時一起的,什麽都沒寫,也不知寫什麽。何秋紅給姐姐放上了鮮花,花冬、老李也給兩個無字墓碑放上幾束,花蝶、呂自敏、呂星、瑪莉站成一排深深給三個鞠了一躬。何秋紅沒有說話,她默默地流下淚,她沒有把懷香帶來給姐姐燒香,心裏是說不出的淒涼,她的祭拜等於是賠罪。花蝶過來,呂星也跟著,又深深給何春紅鞠了一躬,“請夫人放心,我們一定會把懷香找迴來的,希望你在天之靈保佑懷香。”花蝶拉過何秋紅的手,另一隻手覆到上麵去,這個動作好像讓她提前做了安撫要出嫁的閨女的事。老李和花冬每人在一個碑前蹲下,倒酒燒紙錢,再倒酒再添錢,大家無言。花冬想的老李都會想起。老李跟兄弟的許多點點滴滴花冬又是不知道的,他不再像以前年輕的時候滿腔憤怒地吼,他老了,心也慈悲了,他隻想找到幸存的兄弟以便弄清到底埋下的是誰,他又倒了一杯酒,添上一遝紙錢,他想就讓兄弟到底下過得滋潤一些吧,他還想,要是他們還活著可以和自己一起坐上車子,看看多麽漂亮明朗的世界,過過清閑的日子,他會對他們說不做殺手會過得開心很多。想到那些不再可能會發生的好事,心裏就酸楚,淚水也簌簌下來。呂自敏過來把籃子裏的紙錢全拿出來,叫呂星過來給這些恩人燒些錢。老李站起圍著墓轉了圈,把旁邊冒出來的草掐斷,又撥除根。

    “叔叔他們在下麵也會過得好的。”呂星過來扶了老李。“我們迴去吧,天氣涼了,下迴我們再多拿些錢來燒。”

    老李把最後一遝紙錢添上,再把剩下的半瓶酒分著倒在了碑上,酒迅速浸染了石碑,麵積不斷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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