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迴墨家內亂,宋初一與趙倚樓去了離石抵抗合縱盟軍,並未插手,楚昭顯也不是泛泛之輩,險險的度過一劫,在那之後墨家分裂成兩個大派,一直互相製衡欲圖伺機吞併對方。


    季渙皺眉道,“既是分都分了,好歹是一脈同根,如何自相殘殺?”


    宋初一道,“新巨子認為顯子占據的十幾個分院應歸還總院,事關利益,同根亦可斬。”


    趙倚樓對這種有力無法使的感覺分外鬱結,宋初一也曾經與他說過,贏駟暗中支持墨家曲錮一派,倘若他貿然出手,定然會引起君臣猜忌。


    趙倚樓自己倒是無所謂,他對贏駟本身就沒什麽好感,做不做這個秦國將軍也無所謂,之所以顧慮皆是考慮到宋初一的處境。


    他的難處,宋初一都看在眼裏,既然他處處為她考慮,她也不會袖手旁觀。


    “莫憂心,此事交給我。”宋初一道。


    趙倚樓眉頭微微鬆開,唇畔亦浮上笑意。


    宋初一沉吟片刻,道,“事不宜遲,我即刻進宮麵君,你們先喝著。”


    “既然先生有事,我們就不叨擾了,擇日再聚。”籍羽道。


    季渙附和。


    “也好。”宋初一令丫去送送二人,自己整了整衣袍,令人備馬。


    “懷瑾,你是不是早知道這件事情。”趙倚樓瞧著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不像剛剛得知消息。


    宋初一一臉神秘的沖他勾了勾手。


    趙倚樓以為要耳語,便垂下頭,宋初一飛快的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笑眯眯的道,“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小心肝。”


    趙倚樓起初十分痛恨這個稱唿,但每次反對,就遭到宋初一變本加厲的“報復”,什麽“心肝小肉肉”、“小疼人”、“小可心”一股腦的用上,他也就懶得掙紮了,現在聽起來倒也不如起初那麽肉麻。


    “墨家的消息才剛剛傳來,你何時得知?”趙倚樓問。


    宋初一笑道,“就在你上次因此皺眉時。”


    上次?那是三年前了!


    第317章 國尉好卑鄙


    三年前墨家動亂的時候,趙倚樓便心心念念他師父的安彼時宋初一併無絲毫幫忙的意思。


    宋初一見他明白,便道,“上次的確不便插手,我不能與君上對著幹。況我估計了一下內亂規模,料想你師父不是泛泛之輩,若是折在裏頭便真是天意了!所以靜待這一刻很久了。這迴我不僅能救下你師父,亦能救下她手裏的勢力,隻是我未必會對你師父坦誠,你不會怪我吧?”


    自己的心思能被宋初一放在心上,趙倚樓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哪有半點責怪,“人各有命,師父有什麽誌向我管不著,隻是師徒一場,若是危及她生命,我豈能袖手旁觀?”


    “那就等我好消息!”宋初一要的就是這句話。


    趙倚樓跟上她,“天色已晚,我送你去。”


    入夜的鹹陽空無一人,涼風習習,兩人驅馬緩行,享受這須臾的寧靜。


    國尉府距離鹹陽城不遠,趙倚樓目送宋初一入宮便獨自返迴。


    每入夜,角樓上燈光三年如一夜的亮著。


    宋初一在門口等候,就著月光仔細看這座隱在茂密樟樹叢中的角樓,是這宮中難得的隱蔽清幽之處,樟樹清香幽幽,月掛稍頭,涼風過處一片沙沙聲。


    “國尉請進。”陶監開門,往屋裏看看,俏聲對宋初一道,“王上這幾日身子不大好,心情亦不愉,國尉若是能插得上嘴煩請幫忙“怎麽迴事?”宋初一沉聲問道。


    “後宮時常鬧出人命。君上前幾日攆了十餘人出宮,且吩咐誰要是想出去,隻需去雲夫人那處知會一聲。僅這兩日已經走了三十餘人,後宮空了大半了。”陶監道。


    這件事已經有大臣在朝會上勸過,但均遭冷遇。


    宋初一頜首,提袍進了屋內,隨著陶監從寬敞的木樓梯上了三樓。


    樓內清竹香氣混著淡淡梅花香,


    贏駟一襲玄綢廣袖,華裳旖地墨發半披肩頭,一隻手撐著腦袋倚靠在扶手上小憩,那姿態說不出的慵懶,隻是冷峻的麵容上劍眉緊蹙,薄唇緊抿,全然破壞了這種疏懶之感。


    腳步聲踩在地麵上的聲音並不小,可竟然沒有驚動他。


    陶監走近,躬身輕聲道,“君上,國尉來了。”


    半晌贏駟才睜開眼睛。


    “見過君上。”宋初一施禮。


    “免禮。”贏駟聲音沙啞。


    宋初一抬頭便瞧見他鷹眸中布滿紅血絲,兩鬢有細密的汗珠,這才突然想到他方才的表情不像是睡著,而是在隱忍什麽,連忙問道,“君上身子不適?”


    “老毛病,坐吧。”贏駟淡淡道。


    宋初一見他不想說這些,便不再詢問,“臣入夜前來,是為了墨家之事。”


    贏駟微微蹙眉卻示意她繼續說。


    宋初一看贏駟的表情便知道他已經猜出她的來意,遂直言道,“如今墨家兩派相爭既消損勢力又不能專心為秦,想必以後能給予我們帶來的助力有限。況且,君上應知道,墨家最擅長機關術的不是巨子而是顯子,君上支持曲錮勢必得罪楚顯子,於我大秦來說,得不償失。”


    “嗯。”贏駟最近也在思慮這件事情。秦國不需要墨家思想,而是看重它的“術”。墨家的“術”有很多而其中對作戰最有利的當屬機關術“不過顯子一向謹遵墨家門規,即便此時秦國對她伸出援手她也未必會領情。”


    墨家,是為天下的墨家是隻顧公理不講私情的墨家。


    宋初一道這是一定的,如果我們助她一臂之力,或許可以換來一●有用的機關術。”


    “為此教我放棄巨子一派?”贏駟挑眉。


    楚昭顯不可能給墨家絕密機關術,但即便給一兩樣能夠強兵之用的法子也能使秦國軍隊戰力提升,看起來的確很誘人,隻不過贏駟使點詐說不定也能從曲錮那裏得來這種東西。


    “怎麽能放棄呢!”宋初一道,“請許臣近前細說。”


    “可。”贏駟道。


    宋初一近贏駟身側跪坐下來,傾身與他說起自己的謀劃。


    贏駟垂首聽完,嘴角微微翹起,“國尉好卑鄙。


    宋初一苦著臉道,“可冤死臣了,臣還不是為了大秦!”


    “兩位丞相可是大智之人卻想不出這等法子,何也?本性也!”贏駟笑著道,“還要狡辯?”


    一旁陶監也跟著輕鬆起來,壓抑了幾日,連他都覺得自己轉瞬蒼老好幾歲。


    宋初一連連點頭,“所以說他們都是智者,隻有臣是憨的,巴巴的跑來做惡人。”


    言下之意,兩位丞相之所以不說,不是因為想不出,而是因為他們聰明的不來做惡人。


    贏駟故作瞭然,“還是國尉精忠為國,這兩人居然為了顧全自己,不為大秦著想,當罰!”


    說來說去還是沒爬得出這個坑,宋初一連忙拱手求饒,“臣嘴拙,還請君上放臣一馬吧。”


    “國尉過謙了。”贏駟道。


    宋初一看著他的神情總算好了起來,便不失時機的道,“君上近來為後宮之事煩心?”


    贏駟道,“小事耳,有何可煩。”


    “那……君上將後宮女子都放出來……”宋初一猶豫著是否要勸贏駟起身走向扶欄處,聲音裏染上夜的涼,“如今嫡長子也已經有了,若嫌不夠就讓羋八子再多生幾個,那些女人關在後宮裏蹉跎一生不說,還整日生事,不若全放出去嫁人,為我大秦多生育幾個好男兒。”


    宋初一隱隱聽見傳聞,說君上獨寵羋八子才將所有美人全部放出宮,“君上很喜愛羋八子?”


    “喜愛?”贏駟側過臉看她,俊顏一半被陰影遮住,辨不清神色,冰冷的聲音裏似乎帶著淡淡的嘲諷,“寡人不知是何物。”


    羋八子入宮三年,若不是兩個月前有一迴去看孩子的時候偶然遇見,他都忘記了還有這麽一個女人。後宮那麽多女人,他隻是看著羋八子還順眼,兩個月以來,她進退有度,該表現出存在感的時候一次不落,平時則像掛在宮裏的一張畫像一樣,安靜又能點綴風景。


    贏駟怎會不知道羋八子是衝著他喜好擺出的做派,但如果非得有女人擺在後宮裏頭,她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


    宋初一不知該如何接話才好,轉眼看了陶監一眼,表示自己已經盡樓內安靜下來,宋初一起身走近贏駟,站在他身後側不遠處向外望去,入目一片遼闊,遠處墨藍色的天空映著鹹陽城的屋宇,繁星低垂,仿佛星星點點的落入一大片建築之中。


    而其中距離最近的是一座高樓,屋角飛揚,宋初一越看越覺得眼熟,“?君上,這裏能瞧見臣府上那座閣樓呀!”


    贏駟我這扶欄的手一緊,宋初一籠著袖子湊近扶欄往外仔細瞧,“看的真清楚,若是白日都能瞧見裏麵的人!”


    第318章 看我這風情


    贏駟垂眸思忖如何應對,誰想卻聽見那邊兀自嘀咕道,“也不那邊能不能聽得見。”


    她轉頭看向他,興致勃勃的道,“臣琢磨著,若是能聽見,以後臣晚上再有急事便可以登上閣樓——”她清了清嗓子,揚聲肅然道,“君上,臣有要事求見!”


    贏駟無語的瞟了她一眼,覺得完全是杞人憂天,宋初一隻懂在“謀”中的人心、人情,若不謀算,她不會刻意去關注這些。


    “事已議畢,國尉吧。”贏駟道。


    宋初一拱手施禮,“臣告退,君上好生休息。”


    未曾聽見迴答,宋初一頓了須臾,才躬身退出去。


    出了宮,她緩緩驅馬迴府。


    月色如水,亮如白晝。離開鹹陽宮有一段距離,宋初一不禁迴首張望,茂密的樹冠遮掩屋宇,隻零星露出些許暖光。


    “看?”


    趙倚樓的聲音驀地傳來,嚇了宋初一一跳,“悄無聲息!”


    趙倚樓順著她方才的視線看,“不是沒有聲息,是你心不在焉。”


    “咳。”宋初一看了趙倚樓一眼,欲言又止。


    “這可不像你,有話就說。”趙倚樓調轉馬頭與她並肩前行。


    這件事情不該與趙倚樓談論,但除了他,她不願意跟任何人講,因此遲疑了片刻,還是道,“你說……君上對我是不是有點那種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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