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豆米得到鼓勵便更加順遂地說出了自己的分析:“我們進去時就說他和一起命案有關聯,而他沒有一點猶豫就斷言不可能,把自己摘得清清楚楚。而在我們說到陳獷死訊時他卻表現得有點用力過猛,沒能成功塑造一個大快人心的形象,反而讓人生疑。” 紅卿瑞聽後點點頭,在心裏默數時辰差不多後,便叮囑藍豆米道:“你先迴衙門,我去探探楊仲的虛實。” 藍豆米知道他武功高強也不擔心,便依言快步向衙門去了。 而紅卿瑞叮囑完二話不說便飛上了院牆,沿著屋頂到了楊仲家的院牆上。 紅卿瑞俯下身將自己藏在房頂的死角暗處沉默地盯著楊仲緊閉的內屋房門,不過片刻便從中出來了一個人,正是楊仲。 楊仲手裏抱著一個烏青色的火盆,裏麵還有一些黃紙灰,正是紅卿瑞方才在內屋裏看到的那一堆。 楊仲把院門從裏麵栓了起來,然後抱了一袋黃紙跪在院子內,一把一把燒進烏青的火盆裏。紅卿瑞武功高強,耳力也有過人之處,因而即使相隔有段距離,他還是聽清了楊仲嘴裏來迴念叨的話。 “大仙,多謝您如了我的願,終於把人給殺了,謝謝您,謝謝您!大仙,我希望下一個死的最好是陸大生,陸大生就是個賭棍,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大仙……” 之後的話來來迴迴就是這兩句,紅卿瑞眯了眯眼睛,準確捕捉到了另一個關鍵人物,陸大生。 因此他沒再猶豫,輕功踩著院牆便衝著城北陸大生家去了。 剛好,被孫捕頭派過來的趙方俊瞅到對方後,趕緊發出一哨聲,紅卿瑞腳步微滯,給對方比了個手勢,趙方俊看這架勢知道事情緊急便也沒再問,利落地跟著紅卿瑞奔往城北的陸家。 陸大生家相比於楊仲家更為破敗,因著主人嗜賭,家中也十分破敗,連院門都沒有。 紅卿瑞抬腳進了陸家,然而家裏卻一個人都沒有,倒是隔壁的一個大娘出來倒水看到了紅卿瑞和趙方俊二人,熱情地問道:“二位官爺是來找陸大生的嗎?” 紅卿瑞沒說話,倒是藍豆米點了點頭說道:“正是,大娘你知道他的去處嗎?” 大娘放下手裏的木桶忿忿然道:“陸大生那個賭棍,不在家裏勢必在旁邊街上的永和賭坊,官爺你們出門右轉一條街就看得到了。” 二人一聽謝過大娘後就直接去永和賭坊尋人,路上趙方俊耐不住還是問了紅卿瑞方才在楊仲家的見聞。 紅卿瑞簡要地把方才的見聞說了一遍,又總結說:“開始我在他們家裏屋看到了燒紙,他說是燒給楊碧的,但是時辰太詭異了,陳獷死的消息還未傳太遠,他怎麽會在這種時候燒紙。不管楊仲是弄虛作假還是怎樣,他總歸不簡單,我們還是要看看陸大生的情況。” 趙方俊一聽也十分讚同,然而沒等二人到永和賭坊,路上就遇到了正急得團團轉的錢和。 錢和正尋他們呢,故而看到他們後大為激動,沒等藍豆米詢問就搶先語出驚人道:“楊仲死了。” 這個消息讓紅卿瑞和趙方俊都大吃一驚,此刻也顧不上陸大生,三人連忙往楊仲家裏趕。 待趕到楊仲家時,王仵作還在裏頭驗屍,門口圍了很多街坊七嘴八舌,紅卿瑞撥開人群往裏邊去,正好對上了楊仲死不瞑目的慘相。 藍豆米也正好趕來,看見他後,趕緊跟在他身後正要進來,就被紅卿瑞有意擋著了一點,然而藍豆米還是透過縫隙看到了楊仲的死相,不由得倒吸一口氣。 楊仲胸膛裸露,脖子上有道不甚明顯的線痕,然而最為觸目驚心的是他的眼睛,被人活活剜去了。 街坊鄰居大多也看到了楊仲的死相,都大聲議論道:“這楊家也不知倒了什麽黴,幾年前楊碧上吊自殺了,現在唯一活著的楊仲又死了,嘖嘖嘖…楊家算是絕後了…” “可不是嗎,你看到了沒,楊仲的眼睛都被人挖了,這可嚇死人了,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麽人。” “還有,我聽我們家的死鬼說,楊家哥兒那個不爭氣的漢子,就那個陳獷,也死了,聽說啊,是被人剁了兩個胳膊,還用針縫住了嘴!” “天呐,這是什麽人幹的,也太嚇人了吧。不過我聽說陳獷就不是什麽好東西,整天酗酒賭博,還輸掉了自家夫郎,活該!” 紅卿瑞聽到後麵鄰裏的話,迴頭一眼不發掃了一遍眾人,頓時那些人都鴉雀無聲,紅卿瑞滿意地轉迴頭,等著王仵作的驗屍結果。 那些鄰裏都被紅卿瑞震懾地半天不敢說話,最後也隻敢小聲地竊竊私語,說來說去還是說楊家那點事。 孫捕頭看到紅卿瑞站在一邊,便招唿他問道:“之前你來楊仲這詢問情況,也有發現什麽蹊蹺?” 紅卿瑞將在楊家的見聞一五一十地說與孫捕頭,後者思索片刻然後問道:“你有什麽想法?” 紅卿瑞想了想,便把自己的猜測都說了出來:“之前我認為楊仲不是兇手,但應該是個知情人,因為他的很多行動都透露出對於陳獷的死一點也不意外,但是現在他死了……” “死了就沒有牽連了?”孫捕頭打斷道。 還未等紅卿瑞搖頭,一旁的趙方俊便沉聲道:“死了恰恰說明他知情。” 他並沒有說透,但幾人之間已經知根知底了,孫捕頭讚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小子。” 就在他們說話間,王仵作舒了舒筋骨終於從裏麵出來,看到他後紅卿瑞和孫捕頭幾人也沒再談,快步迎了上去問道:“楊仲的身上可還有什麽線索?” 王仵作看到他們這樣倒也習以為常,隻是皺皺眉頭道:“根據脖子上的勒痕判斷楊仲的是被勒死的,作案工具就是先前我們在陳獷嘴上發現的那種絲線,經過比對,是同一種絲線。兇手應該是同一個人。” “且屍體上沒有多餘掙紮出來的痕跡,我想應該是兇手在對方不備的情況下動的手。” 意思很清楚。 兇手定是楊仲的熟人。第六十二章 孫捕頭讓趙方俊幾人去盯著陸大生, 紅卿瑞和藍豆米卻去查查楊仲的熟人。 “今兒除了兩位官爺外,便沒人來找過他。” 住在楊仲對門的漢子麵對紅卿瑞的詢問一五一十的迴道,他指了指楊家的院門, 語氣壓低了一些, 眼眸處揣著忐忑,“那門一直沒打開過, 不過幾日的楊仲確實有些奇怪。” 藍豆米緊緊的盯著漢子的麵孔,“你怎麽知道?” 漢子嚇一跳, 隨即看向一旁冷眼瞧著自己的紅卿瑞,趕緊解釋, “小的可和這案子沒有半點關係, 隻不過前幾日小的起夜,都發現對門的院子裏冒著青煙, 小的一時好奇便蹭到牆頭上聽了聽...” 藍豆米見其臉色幹淨並無異常,於是趕緊追問,“你聽見了什麽?” 漢子老實迴道, “楊仲在燒紙錢,而且嘴裏念念有詞, 不過因為說得有些小聲,小的也沒聽清,但是有幾個字小的倒是聽得清清楚楚,就是黃大仙!” 黃大仙? 一旁的紅卿瑞劍眉微蹙,他今日藏在暗處盯著楊仲時,對方也念念叨叨的, 也提了黃大仙三個字。 “小的猜,這楊仲應該是被那個迷住了。” 漢子見兩人若有所思後又說了一件事兒。 原來,在十天前,楊仲便神神叨叨的,說自己的弟哥兒死不瞑目,還罵他不給自己報仇,所以一直纏著自己,讓自己半夜也無法入睡,為了能好好的睡一覺,他便去寺廟求個心安,一人去過城郊外的寺廟,迴來後不但沒有心安反而更神神叨叨了。 “前幾天咱們一起在瘸子家喝酒,喝到一半,楊仲突然說自己弟哥兒的仇快報了,那時候咱們以為他在說醉話,便沒怎麽理他,不想陳獷就死了。” 說到這,漢子小心的看了眼麵前的紅卿瑞他們,紅卿瑞倒也沒難為他,隻是留了一句隨時過來問他情況的話後便帶著藍豆米離開了。 再去另一戶人家的路上,藍豆米突然停下了腳步,紅卿瑞迴頭看向他,眼眸中帶著疑惑,緩聲問道,“怎麽了?” 藍豆米顫抖的看著對麵正在不停宰肉的屠戶,伸出手拉住過來的紅卿瑞,聲音帶著幾絲驚慌,“我看不見了。” 紅卿瑞大驚,他一把將藍豆米帶到自己懷前,隨後雙目盯著藍豆米明亮的眼睛,還用手在其眼前晃了晃,藍豆米趕忙抓住他的手,搖頭解釋著,“不是那個看見,是看不見他們手上的東西了。” 屠戶因為常年宰豬,所以他能看見對方手上的紅霧,這幾日藍豆米突然發現自己看見很多人手上的血霧都消散了許多,剛開始他也沒多想,直到剛剛他發現不管是誰的手,他都看不見那些紅霧了。 紅卿瑞見藍豆米一臉焦急,一把攬住他的肩膀,聲音中帶著安撫,“這說不定也是好事兒。” 天知道他有多怕藍豆米會因為這個發現不該發現的人,隨後被人除掉。 藍豆米聽到這話也突然冷靜下來了,他抬眼與紅卿瑞對視著,“可以後我就幫不了多少忙了。” 紅卿瑞卻毫不在意,他拉著藍豆米緩緩的往前繼續走,“你現在查案,並不需要那些東西也可以查出來。” 紅卿瑞聲音裏的肯定讓藍豆米眨巴了一下眼睛,最後勾唇一笑,上前攬住了紅卿瑞的胳膊,親密的蹭了蹭對方。 “是啊,我誰啊,紅大捕快的小徒弟!” 紅卿瑞無奈的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不多時,他們便來到一家小院子的門前,紅卿瑞上前敲了敲院門,直到裏麵傳來詢問聲後,他才道,“官府查案。” 很快,一陣腳步聲便朝著他們這邊走來,院門被打開,一三十多歲的哥兒站在院門後看著他們,瞅見兩人身上的官服後,他瞬間垂下了頭,帶著些敬畏,“兩位官爺,我們家是正經的人家,沒有犯過事兒的。” “大哥夫,誰來了啊?” 還未等紅卿瑞兩人開口,一道更年輕的聲音便從東屋傳了出來,哥兒趕緊朗聲迴著,“是官府來的官爺,說是查案。” “查案?” 很快,一書生打扮的年輕漢子便疾步出了房門,三兩步便來到院門前對著紅卿瑞與藍豆米行了一禮,“不知二位官爺有何事相問?” 年輕漢子的衣著很幹淨,整個人有些瘦弱,可眉目間倒是有著一股讀書人才有的傲氣。 “楊仲之前欠了你們的銀子?” 紅卿瑞不動聲色的掃了一遍院子,問道。 年輕漢子點頭,“他確實欠我大哥三兩銀子,不過自從我大哥出事後,他便狡辯幾番,不願意還銀子,我們正拿他沒法子呢。” “你大哥身在何處” 年輕漢子的神情微微一滯,站在他身後的哥兒抿了抿唇後迴道,“我夫君上個月從房頂上摔下了,死了。” 紅卿瑞頓時皺眉,“死了?” “那天風雪大,瓦塊縮落了,導致雪水落進房中很是寒冷,我大哥便上房去整理,不想積雪打滑,在下來的時候沒穩住,摔了下來,正巧砸在這井的封邊上,大夫醫治了兩天,還是沒能救活。” 迴憶起這事兒,年輕漢子的眼眶都紅了。 藍豆米卻發現躲在年輕漢子身後的哥兒表情不像是傷心,反而帶著害怕的情緒,而在說話的漢子臉上,藍豆米也沒發現黑霧。 思忖之下,藍豆米沒再說話。 紅卿瑞看了眼井邊石延邊,延邊確實有些不平,人後腦垂地傷勢必然不會輕。 “官爺不知道是何事來我們這?” 年輕漢子見紅卿瑞久久不開口,於是便率先問道。 “楊仲死了,聽說日前你也在瘸子處與他喝了酒?” “他死了?!” 年輕漢子也就是王才驚訝極了,他身後的周宇也麵帶驚訝。 “就在今日死的,死在他家中,我們能進院子看看嗎?” 藍豆米問道。 王才恍惚般的點了點頭,周宇看了看他的臉色有些擔心,“你迴去歇息歇息吧,傷寒還未好呢。” 聽到這話,紅卿瑞看了過去,“傷寒?” 周宇點了點頭,小聲迴著,“就是因為去喝酒迴來的時候著了涼,今年我小叔還得考秀才呢,拖了病體就不好了。” 紅卿瑞掃了幾眼屋簷下的東西,最後看著恢複清明的王才問道,“可記起什麽了?” 王才咽了咽口水。 “你是個讀書人,還是個心懷大誌的讀書人,那楊仲幾人可都是大字不識的大老粗,你為何會想起和他們喝酒?”紅卿瑞的連聲質問讓王才臉上的冷汗越發多了,隻見其雙眼泛白,直接暈了過去! 周宇見此嚇得手腳發軟,還是藍豆米跑出去找了個大夫過來為王才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