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捕頭摸不清顧長文的來意, 笑了笑,“屬下隻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哪有大人這等才學。”  “孫捕頭嚴重了,今日我是客,你是主,不必對我這麽客氣。”  顧長文將書籍塞了迴去, 隨後轉身看著孫捕頭。  孫捕頭被顧長文看得很不自在,紅卿瑞上前,“大人,您坐下說話。”  顧長文沒坐,而是推開了書房的木窗,窗戶剛推開,一陣雪花伴著寒冷的風吹了進來,孫捕頭與紅卿瑞對視一眼,眼底皆浮起了戒備。  顧長文像是不知道冷似的,在窗戶處站了半晌,才開口。  “我不喜歡說話藏著掖著,我隻問你們一句話。”  顧長文轉過身,麵無表情的看著兩人。  “陸清垣你們可認識?”  陸清垣?!  孫捕頭心頭大震,察覺到他情緒的紅卿瑞不動聲色的往他這邊擋了擋。  “大人,可是找這人有何要事?”  紅卿瑞問道。  顧長文直直的看著孫捕頭,並不理會紅卿瑞的話,朝著孫捕頭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看樣子,孫捕頭是知道點什麽了?”  孫捕頭突然一笑。  “大人,若是屬下沒猜錯,這陸清垣應該是前朝逆臣,這逆臣早在多年前不是已經被處死了嗎?”  “處死了?”  顧長文停下腳,“押送他進京的獄車上可沒有這人。”  “大人說笑了,”孫捕頭麵色淡然的與顧長文對視著,“若不是那人,當年當著京城百姓被處死的人又會是誰呢?”  “是誰,我想孫捕頭比我更清楚。”  顧長文的雙眼帶著厲色,看著他道。  就在孫捕頭準備抵死不認的時候,顧長文突然轉而看向紅卿瑞,“若是我沒猜錯,那位江湖上人成千臉的便是紅捕快的娘吧?”  紅卿瑞抿了抿唇,孫捕頭更是直接擋在了紅卿瑞的麵前,“大人,您說笑了,咱們可都是小老百姓,哪裏認識什麽千臉千麵的。”  “孫捕頭,我今日過來找你就是希望你實話實說,看來孫捕頭好像不懂這四個字的意思啊?”  顧長文的臉色看起來陰沉極了,紅卿瑞的右手微微一彎,袖口便露出一把匕首,可孫捕頭好似知道他的動作一般用腳碰了他一下,紅卿瑞垂下眼收迴了匕首。  “大人,屬下隻是一個小縣衙裏麵的小捕頭,哪裏知道這麽多。”  顧長文定定的看了兩人半晌,最後從懷裏掏出了幾封已經泛黃的書信,“這幾封書信,我想孫捕頭不陌生吧?”  孫捕頭一瞥見那書信上的字跡臉色便一變。  顧長文自然沒有錯過對方的表情,“信上他似乎是你的外門師兄呢,上麵還有你們換人的約定地點,以及後麵的路線,孫捕頭,需要我一一念出來嗎?”  孫捕頭臉色極為難看,可就是咬牙不說。  顧長文垂下眼眸,情緒突然間變得極其穩定,“我隻是找他有私事兒,我想問問他一些事情罷了。”  紅卿瑞聞言覺得顧長文的態度有些奇怪。  “這塊玉佩,可以證明我對他真的沒有惡意。”  說著,顧長文便拿出一塊碎得隻有一半的血玉出來,孫捕頭瞪大眼接過手,這是....  “現在可以告知我他現在在何處嗎?”  孫捕頭抬頭神情有些複雜的看了眼顧長文,最後歎息道,“他死了,確實死了。”  顧長文將書信放在書桌上,喉間微動,“怎麽死的,葬在哪裏?”  “他身上的舊疾太多,安置下來還沒一年便去了,就埋在城郊東邊的三巍林中,有墓碑的。”  “多謝,”顧長文沉默半晌後,才說道,“之前隻是試探的意思,孫捕頭不必介懷。”  說完,他便帶著柳師爺離開了孫家。  藍豆米與孫夫郎趕緊圍了上來。  “怎麽了?”  孫夫郎看著兩人問道。  孫捕頭將桌上的信推給他,最後坐下歎息道,“他是來找陸師兄的。”  陸清垣其實是他們的師傅找到第一個徒弟,可惜陸清垣出生與官家,注定不能進江湖,隻能進朝廷,新帝即位時,恰好是朝廷需要換血的時候,陸家便是其中一個家族。  那時候陸清垣剛成年兩年,孩子還不到一歲,他很會做人,所以在禍事降臨之前便有人透露了些消息給他,陸清垣狠心之下以妻子犯了七出之條將其休棄,那個還不會說話的孩子也被他送給了自己最相信的人帶走了。  收到陸清垣的書信後,孫捕頭與紅老爺便定了一個計劃,在對方出事前將信送了過去,在陸清垣被押迴京城的路上,他們換了人,將一身形與陸清垣相似,一作惡多端的山匪易容成了陸清垣的模樣,喂了對方啞藥,偽裝後被送去了刑場。  陸清垣被折磨得傷勢很重,即使救迴來也沒活多久。  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的孩子與妻子。  “這信上什麽也沒有啊?”  拆開信的孫夫郎驚訝道。  “是啊,什麽也沒有,我被那小子詐了一把。”  紅卿瑞看向孫捕頭,“顧長文就是當年那個孩子?”  “那塊血玉其實是我們師門的信物,我,你爹,還有陸師兄都有一塊,陸師兄與妻兒分離的時候,便將血玉拆成了兩半,一半他交給了摯友,讓其在孩子長大後交給他,另一半則是交給了他的妻子。”  “可他怎麽會入朝為官呢?那朝廷是他的仇人啊。”  孫夫郎想不明白。  孫捕頭在桌子上寫了一個八字,“若是有人能幫他除掉那位殺父仇人呢?”  八王爺,可不是當今聖上的兒子,而是聖上兄長的兒子,因為八王爺長得酷像其早亡的父親,所以聖上才將其封為王爺。  其中有過繼的意思,同樣過繼過來的還有三王爺,隻不過八王爺隻要了閑職,而三王爺卻一直野心勃勃。  八王爺自然也得了一閑王,威脅不了聖上的親兒子。  “八王爺父親的死,可和那位脫不了幹係。”  帝王家,哪有什麽兄弟情。  “孫叔好像很了解這些事兒啊。”  藍豆米蹭到紅卿瑞的身邊低聲道。  孫夫郎抬手戳了戳孫捕頭,“他自然了解,當年若不是八王爺的父親保住了他,他早就投胎了。”  孫捕頭低聲一笑。  沒錯,當年保住孫捕頭的貴人便是八王爺的親父,前朝廢太子!  三巍林。  顧長文站在被積雪覆蓋的墳堆前沉默了半晌,最後掀開衣擺,跪在了冰冷的雪地上,對著墳磕了幾個頭。  柳師爺也跪在顧長文的身後。  “爹和顧嬸一定很高興。”  柳師爺突然道。  顧長文微微側頭,“高興什麽?”  柳師爺笑了笑,“高興你找到顧伯父了。”  當年,陸清垣將顧長文托付給了自己的好友,而那好友便姓柳,柳師爺正是柳家兒子。  至於顧長文為什麽姓顧,那是因為陸清垣的妻子,便是顧氏女。  因為這件事,顧長文對孫捕頭的態度變了許多,最顯見的便是時不時的,顧長文便帶著柳師爺到孫家蹭飯,在孫家顧長文還會叫孫捕頭一聲孫叔,聽得藍豆米很不自在。  一直到過年,都沒有出現案子。  這是孫捕頭等人最高興的事兒。  孫家夫婦沒有孩子,所以藍豆米與紅卿瑞便他們一起過的年,甚至藍豆米和紅卿瑞商量後,決定和孫夫郎他們一塊兒吃飯,每月給些食銀,孫夫郎哪裏會要,於是紅卿瑞便將銀子花在了孫捕頭的燒酒上。  孫捕頭表示很滿意。  迴藍家的時候,藍二嫂已經生了。  藍大娘自然去照顧了月子,可藍二嫂出月子後卻對外人說藍大娘偏心,都是一個村子的,這閑話怎麽會包得住,沒多久藍大娘便知道這事兒了,可把她氣狠了,藍二哥因此和藍二嫂大吵了一架,最後藍二嫂居然在過年的前一天帶著孩子迴了娘家。  藍二哥被藍大哥叫到老屋過年。  “你二哥當初也不知道怎麽的,選了這麽個婆娘。”  藍大娘一邊紮著鞋底一邊抱怨著。第六十章   “阿娘, 您都說了好幾遍了。”  藍豆米歎著氣,眼睛往堂屋的方向看了看。  藍大娘瞅見後低笑,“怎麽, 害怕你哥哥們把他灌醉了?”  “我倒不怕瑞哥醉了, 我怕大哥和二哥醉了。”  “醉了就醉了,”藍大娘顯然不在意自己的兒子, “這大過年的,地裏也沒活兒, 醉了大不了睡上一天。”  “您以前可不是這樣的,”藍豆米忍不住翻出陳年爛芝麻。  以前藍家兄弟隻要一喝了酒, 藍大娘便會抱怨半天, 直把兩兄弟說得抬不起頭來。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藍大娘放下針線。  “明兒還是讓你二哥把人接迴來, 再怎麽說,他們也是夫妻。”  藍二哥是去接了,可是藍二嫂卻不願意迴來了, 甚至寧願讓藍二哥把孩子接迴去也不願意跟著迴來,藍二哥一氣之下就隻接迴來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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