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長青的聲音久而未消的迴蕩在大廳內外,一道接著一道的論述讓一府五州皆是心神驚顫著。不過隨著時間的推延,梁文榮和黃昌樂等人都麻痹了,他們都張大了嘴巴,呆滯的望著坐在官椅上的許沐川。


    氣氛慢慢的變得沉悶了起來,前廳處的許多百姓的唿吸都是變得越來越粗沉,像是在壓抑著心底的憤懣不平。


    壓抑的氣息強壓在梁文榮等人的肩膀處,他們跪在大堂之上的身子不由得距離地板又近了幾分。


    百姓紛紛握拳怒視著昔日高高在上的知府和知州,眼神中閃爍著的怒火像是要迸發而出似的。但是,他們都知道自己人微言輕,沒有說話的餘地,隻是希望欽差大人許沐川能夠做個好點兒的判決。


    冷汗悉悉索索的從梁文榮等人的額頭滴落下來,他們像是身處寒窯中的一灘即將結冰的泥水般,沒有半分反抗和抵擋的餘地。


    聲畢,雲長青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然後默然不語的站到了一邊。


    許沐川沉吟片刻,將手從胸口處緩緩放下來至大腿上:“你們,可還有話要說?”


    “大人,雖然下官沒有參與在內,但是卻縱容這般所為,自知罪過極大,隻是想請大人能夠放過下官的一家老小,下官感激不盡,感激不盡哪!”


    知府林毅年邁的身子骨趴在地上瑟瑟發抖,他的臉頰上盡是惋惜和無奈之色,他不奢求能夠得到許沐川的寬容釋放,因為他深深知道欽差大臣血洗仁寶鎮三族的事情。


    在雲長青所念叨的事件中,並沒有知府林毅的名字,不過知州林毅卻沒有半點兒能夠推脫掉的機會。


    因為四位知州在他眼皮子低下做了這些事情,林毅不可能沒有洞察到。可是,林毅對此隻是漠然置之,其罪更大。


    一個敢血洗三大鄉紳家族幾百口的欽差大臣,雷厲風行之本盡顯其中。


    “林大人,你讓本官放過你的家人?那為何當初你不將他人的性命安危放在眼裏呢?也許隻要你稍微製止一點兒,慘死的姑娘和青壯男子會少的多。”


    許沐川麵色黑沉的直盯著知府林毅,大聲質問道。


    知府林毅嘴唇顫抖著,不停的在磕著頭,絲毫沒有半點兒南城一把手那高高在上的模樣。


    咚咚咚……


    磕頭聲如急雨碩碩般響徹在大堂內外,林毅額頭上都蹭出了血漬。


    “下官自知罪孽深重,不求大人能夠開恩,隻希望大人莫要牽連家人,懇求大人哪!”林毅像是一隻無助的鳥兒在森林中亂竄,老臉上滿是絲絲血紅和淚珠,懇求之切痛擊人心。


    許沐川下意識緊緊的捂著胸口,合了一眼,沉聲道:“林大人,你的罪,用盡後半生也無法洗清。此刻,本官當著陛下禦賜天子劍,揭掉你的烏紗帽,判處爾杖責五十,餘生便在牢獄中度過吧!”


    許沐川的這個判處,已經算得上比較輕了,也可以從某種方麵來講比死還難受。


    昔日南城隻手遮天的知府,淪為階下囚,宛若從天上墜落到地底下了。林毅的餘生都會在牢獄中度過,受盡折磨,受盡苦楚,受盡萬千百姓的指責和唾罵。


    “下……草民,叩謝大人。”林毅對於沒有被判處死刑無絲毫喜悅之色,臉頰上的皺紋似乎多了幾層。


    林毅知道自己接下來的餘生都會受到唾罵和指責,他知道自己在牢獄中定然不會有所好過的。不過即便林毅明白活著比死還難受,他卻是真心感謝許沐川的不殺之恩,因為他可以多了一分時間陪伴一家老小,即便往後的日子在怎麽苦痛。


    在某種程度來說,許沐川更痛恨林毅那種不聞不問的態度。但是,林毅最終還是沒有參與在其中,許沐川也沒有痛下殺手,讓他承受比死還難受的痛苦。


    “大……大人,下官一時糊塗,一時糊塗,還請大人能夠給下官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黃昌樂庸胖的身子緊貼在地板上,豆大的汗滴不斷的從他的眉宇間和額頭上滴落下來。


    黃昌樂怕了,他很害怕死亡,他正直中年,還有大把的好日子可以享受,怎麽可能會看開生死呢?


    “一時糊塗?”許沐川低沉著聲音重複了一遍,聲色中的蕭瑟冷意似利箭襲至黃昌樂的心底。


    許沐川接而問道:“本官問爾等,誰,是幕後主使者?”


    “這……”黃昌樂等人瞬間沉寂了下去,低頭不語的發顫著身子。不是不知,而是不能夠說,其中牽扯的東西實在是太大太大了,黃昌樂等人若是說出口了,肯定不可能有所好下場。


    全場瞬間寂靜,隱隱約約的能夠聽到黃昌樂等人急促的唿吸聲。


    “欽差大人,你就別費心思了,因為我們也不知道真正的幕後主使者是誰,或者說從某種方麵來講,所有人都是幕後主使者。”


    忽然,梁文榮抬頭望著許沐川,絲毫不懼的露出了一抹冷笑。


    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梁文榮也沒有打算能夠活著走出南城了。梁文榮心含腹劍,似乎在此刻想到了什麽東西。


    “嗯?”許沐川側目望去,同梁文榮對視了一眼。一道拖長的聲詞,似乎顯示出了許沐川的疑惑。


    “欽差大人,各城各鎮都有需求,所以我等才會如此行事。可以說真正的幕後主使者便是北淵國所有的鄉紳家族,便是北淵國所有的官宦子弟。你,欽差大臣,又能如何呢?”


    梁文榮眼如蜜劍,眼底深處散發著一股陰冷的氣息,嘴角彎起的一抹冷笑讓人猜不透其心思。


    聽此,許沐川和在場所有人都不禁屏氣了一下。


    許沐川右手觸摸著驚堂木輕輕一抖,他知道,從另外一種方麵來講,梁文榮所說的是事實。


    若是北淵國真正的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鄉紳官宦能夠把持住底線的話,那麽就算梁文榮等人再怎麽折騰,也翻不起什麽水花的。


    可是,如今的北淵國千瘡百孔,也許隻要一個輕輕的碰撞,都會導致北淵國這座綿延千裏的橋梁崩塌。


    “若當真如你所言,本官願起屠刀,斬盡天下賊寇。縱深陷泥潭,那又有何懼?”


    當!


    驚堂木的落板聲久久迴蕩在天地之間,許沐川的陣陣言詞繞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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