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抵製曰貨行動的規模空前龐大,從東北到華北,華中,再到西南,川蜀,整個華夏大地上,都燃起了烽火。


    根據相關數據顯示,1917年,曰本生產出口額的在華銷售占比高達38%,1918年初,歐戰還在繼續,所以這個數字隻會更大。


    然而,一息之間,在華曰貨的銷售忽然停滯了,商人也不再進口了,隻需一個星期的時間,就能讓曰本感受到什麽叫肉疼。


    但同時,這也是國貨崛起千載難逢的機會,報紙上已經喊出了“國貨自強”的口號,除非必需品要買曰貨外,隻能要能替代,老百姓紛紛支持國貨。


    湯皖自然也瞄準了一個高端曰貨品牌,叫“味之素”,是曰本的一個高端調味品公司,主打的一個便是俗稱“味精”的調味品。


    其基本壟斷國內的高端調味品市場,而且售價極其高昂,裏麵的利潤空間非常大,味精的主要成為是穀氨酸鈉,海產品一般較多,這也是海產品比較鮮美的原因。


    像這類技術難度底,利潤高,還能打擊曰本產品的事情,湯皖定是不會錯過的,所以,私下裏,湯皖找到了徽州老鄉王星拱,一個化學家。


    聽到皖之先生要幫忙,要找一種穀氨酸的單鈉鹽,全稱是穀氨酸鈉,就連其化學式c5h8o4nna都直接給了出來。


    王星拱沒有多說什麽,記下了關鍵信息,就匆匆迴了實驗室,找了兩個化學係同事俞同奎、丁緒賢來幫忙。


    幾天之後,就出了結果,拿來了一小包的顆粒狀晶體粉末,純度還挺高,湯皖取出一顆,融於水,往舌尖滴一滴,正是味精的味道。


    隻不過,他們是實驗室通過化學合成的辦法獲取的,但不能大規模生產,湯皖隻好又拜托老鄉,想一想大規模生產的辦法。


    王星拱這迴依然沒說什麽,點點頭就走了,倒是讓湯皖感覺的很不好意思,想著以後味精賺了錢,給他們化學係多買一些設備。


    這邊剛坐下,還沒來得及喝茶,另一邊李石曾先生就匆匆趕來了,湯皖立刻就知道了,應該是出了青黴素的實驗出結果了。


    沒多說話,有時候一個眼神就夠了,湯皖打了個招唿,說中午不在家吃飯,就隨李石曾先生出了門。


    迅哥兒已經在了,這會正聚精會神的觀察著七八個小碟子,這是偷偷從學生那裏取來的傷口感染細菌,在特製培養皿形成了白色菌落。


    然後在菌落中間位置加入了培養好的青黴菌,經過一段時間,青黴菌從中間開始繁殖,漸漸蠶食了傷口感染細菌,凡是青黴菌生長的地方,傷口感染細菌就無法生長。


    碟子中間是綠色菌落,邊上圍著一圈白色菌落,這七八個碟子都是一樣的狀況,初步斷定青黴菌的分泌物有抑製傷口感染細菌的能力。


    青黴菌的分泌物就是湯皖要的青黴素,接下來就到了最難的提純步驟,這是要經過許多次實驗一步一步探索的。


    湯皖雖然腦子裏有提純的土辦法,此刻卻是千萬不能說出來的,否則根本無法解釋提純辦法的來源,反而還要裝作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


    首先是過濾雜質,在一個燒杯的上頭,蓋上幾層消毒過的棉紗布,然後倒入青黴菌培養液,獲得了渾濁的液體。


    接下來,液體均等平分為好多份,李石曾先生和迅哥兒分為兩路,想的是進一步沉澱,再去掉雜誌。


    而迅哥兒的想法更為極端,用明礬來加速沉澱,得到了白色的絮狀物,和清澈的液體。


    然後再把這些液體注入健康的小白鼠體內,很明顯,小白鼠死了,青黴素提取宣告失敗。


    幾天的時間裏,倆人想了很多辦法,無不一一失敗,就像是無頭蒼蠅一樣,沒有個明確的方向,簡直無從下手。


    空有寶山而不得,便是這種感覺,湯皖是看在眼裏,愁在心裏,明知道卻不能說,比迅哥兒和李石曾先生更加的愁。


    北大已經正式開課了,隻是如今北大校園的氣氛很玄妙,彌漫著一種說不出來的燥意,學生們整體談的也不再是學習上的事情,而是各類國家大事。


    如果追溯產生這種情況的源頭,湯皖定然是其中一個,所以,在這個校園裏,湯皖忽然感到了一絲局促不安。


    起初湯皖沒在意,因為所有的心思都在青黴素提純,和即將到來的留法預備學校開學準備上麵,直到孑民先生來尋,湯才恍然大悟了。


    湯皖剛下課,準備迴家,忽見孑民先生在教室門外走廊等著,一如初見時下大雪一般,如今豔陽高照而已。


    孑民先生笑著上前,重新審視了一遍湯皖,又看了一眼走廊外的豔陽天,說道:


    “皖之先生可有空?”


    湯皖道:“有!”


    孑民先生伸手邀請,道:


    “陪我走走,曬曬太陽吧。”


    初春還是有些料峭微寒,卻是沒了冬日裏的蕭瑟,校園裏處處顯現點點斑綠,此時,正值放學時間,學生走動頻繁。


    湯皖隨孑民先生隨意走動在北大校園裏,一路上,孑民先生並無多話,倒是讓湯皖納悶了,不明白孑民先生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就這麽走走停停,倆人來到了湖邊亭子不遠處,瞧見了一大群學生聚集在亭子裏,暢談著國家大事,談論著曰本人,瑛國人等。


    倆人沒有走上前,而是悄悄掠過,去了校園日晷的那處花園裏,這裏果然有不少的學生在談事情,無一例外是國家大事。


    餘下的其餘幾處地方,皆是如此,湯皖忽然明白了孑民先生的用意,默默無言,隨其去了辦公室。


    兩杯茶,兩捧嫋嫋上升的熱氣,兩人相對而坐,孑民先生問道:


    “皖之,觀北大如今風氣如何?”


    湯皖欠笑道:“先生之意,我已明白,容我明日給個答複。”


    孑民先生愣住了,卻是沒想到湯皖如此直接,想留下湯皖再說些家常話,隻是湯皖已經起身低頭行禮辭別了。


    湯皖又不傻,終究是池塘太小,裏麵的幾條魚太大,水就終日渾濁,沒個清澈的時候,哪能還不知道孑民先生之意呢?


    獨自一人走在初春的校園裏,湯皖徜徉著,走的比平時慢了不少,仔細打量著這所學校,後一細數,都快兩年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一時竟有些氣餒,尋了一處草地,呆呆的坐著發愣,教案不知何時滑落到了地上,厚厚的一本,已經差不多講完了。


    兩年的教學生涯,全部濃縮在這一本教案裏麵,這也是湯皖初為人師的見證。


    走吧!走吧!湯皖在心中默默念叨,坐了一會兒後,隨即爬起身來,朝家的方向走去。


    中午的時候,氣溫最高,湘靈慵懶的躺在躺椅上,肚子已經很大了,便是這一小會兒,都快睡著了。


    湯皖躡手躡腳的靠近些,輕輕為其披上一件小襖,就是這般微小的動靜,還是驚喜了湘靈,眯著眼問道:


    “怎迴來的遲了些?”


    “遇到了點事!”湯皖不動聲色答道,扶著湘靈坐到了石桌邊,準備吃飯。


    今天的先生有些不對勁,飯間話很少,湘靈敏銳的察覺到了異樣,一頓午飯很快結束。


    飯後,喝茶的時候,湯皖忽然說道:


    “這下子,怕是真的要靠你養活了。”


    先生要失業了,湘靈一刹那間就明白了過來,卻是沒有去問為什麽失業,而是安慰道:


    “嗯,省著點,過日子肯定是夠的。”


    “怎麽不問為什麽?”湯皖納悶道。


    “先生自有打算,想必是做好了選擇,便去做吧!”湘靈鼓勵道。


    得妻如此,已是萬幸,雖是如此,但湯皖還是向湘靈解釋了一下緣由,尊重是互相的,這也是湯皖的婚姻觀。


    湘靈靜靜的聽著,待先生話音落下時,方才提示說道:


    “如此一來,倒也算是好的,少了和上麵打交道了。”


    湯皖一驚,頓時明白了不少,最大的壓力應該來自於上麵,自己三番五次的不給上頭的麵子,怕是已經忍無可忍了。


    如果單北大內部的意見,想必孑民先生也隻會是提醒自己一下,定然是不會有今天的反常舉動。


    想通了這點,湯皖心裏舒坦了不少,也做好了決定,那就卸下一個擔子吧,倒是渾身輕鬆不少。


    “以後,就可以多陪陪你了!”湯皖笑道。


    湘靈微笑不語,心想:先生,你哪有那個時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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