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將那幅《富貴神仙》尋來後夫妻倆難免看了半天,錦繡和黃鶯就在旁邊伺候著。琳琅昨兒也隻是從管事媽媽那裏聽了幾個丫鬟的名字,現下還對不上號,便向徐朗道:“這屋裏的丫鬟我都還不認識呢,都不知該怎麽稱唿。”

    徐朗便將雙泉館裏原先管事的洪媽媽叫過來,讓大家都來拜見少夫人。

    沒多會兒洪媽媽近來稟報說人已經到齊了,錦繡搬了個錦褥交椅擺在廊下,琳琅走出門去,院裏黑壓壓的站了不少人,加上小廚房裏做雜役的婆子們,不下二三十人。洪媽媽領頭站著,旁邊是黃鶯和杜鵑,後麵則是雜使的婆子丫鬟,與之並列的,楊媽媽和韓媽媽帶著木、水、書、玉四香站著。

    錦繡和錦屏扶著琳琅在椅中坐了,十二歲的姑娘梳上頭,寶石珠玉的首飾往頭上一戴,頗有主母風範。

    琳琅出門前理了理妝容,特意將楚寒衣所賜的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戴著。旁人未必認得這個,洪媽媽卻是在楚寒衣身邊伺候過的,見了不由微驚。

    楚寒衣不戀紅妝,手頭上除了見客時必用的首飾外,極少單獨打首飾來裝扮,洪媽媽在她身邊跟了多年,對這支楚寒衣十分珍視的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自是印象極深。那還是當年楚寒衣立下戰功時太後親自賞的,當時胡氏嫁進來的時候夫人都沒舍得拿出手,如今竟送到了這位新少夫人的手上?

    畢竟也曉得徐賀兩家的關係,洪媽媽對這位小姑娘重視了不少。

    見徐朗示意,洪媽媽便走到前麵訓了幾句話,逐個的給琳琅介紹了這裏的丫鬟,而後帶眾人拜見。她是帶著徐朗長大的,在楚寒衣跟前十分得臉,雙泉館裏的丫鬟一應聽她調度,見她畢恭畢敬,當下也不敢敷衍。

    琳琅掃了一圈兒,便叫楊媽媽出來,將錦繡等人介紹給她們認識,而後緩緩道:“往後雙泉館裏的人,由楊媽媽和洪媽媽管著,大家要和睦相處。我不喜人多,內間除了錦繡和錦屏,旁人無事不得入內。”

    內間就是她和徐朗下榻之處,以前那裏都是黃鶯做主打理,這會兒沒聽見名字,不由詫異,下意識的抬頭看向徐朗。

    徐朗眼光何等銳利,黃鶯這舉動落在眼裏,不由皺了皺眉。

    他十歲前是由楚寒衣帶著,後麵就往塞北去曆練,這位黃鶯雖說是他身邊的大丫鬟,兩人相處的時間卻不多,自然沒多少所謂的主仆情分。當下沉聲道:“以後雙泉館凡事由少夫人做主,你們都要盡心侍奉,誰敢造次,嚴懲不饒

    。”

    徐朗極少過問內宅之事,偶爾提一次,眾人自然要認真以待,且他有沙場上令行禁止的名聲在,徐府裏人人曉得他的果斷嚴厲,都乖乖的垂著頭不敢出聲。

    夫君這般撐腰,琳琅心情很不錯,起身進了屋,隻將洪媽媽叫到了跟前。

    洪媽媽是看著徐朗長大的,自然不是黃鶯等丫鬟可比。琳琅請她坐了,道:“洪媽媽一向管著雙泉館裏的事,以後恐怕還得多費心了。”

    洪媽媽眼見得黃鶯被輕而易舉的被人替代,徐朗和楚寒衣對這位新少夫人都頗重視,當下也不敢倚老賣老,笑道:“少夫人初來乍到,夫人和老夫人也都有吩咐,老仆一定盡心盡力。”

    “這位是楊媽媽,”琳琅招手叫楊媽媽過來,“也是看著我長大的,我這裏的事情就她最清楚,往後還得請洪媽媽幫襯,一起將這雙泉館打理好。”

    新主人進門,人事上自然會有變化,洪媽媽雖有點不甘心,但這也是題中應有之意,當下答應了。

    這些人的月銀府裏都有舊例,琳琅當然不能隨便改,免得惹人口實,便讓錦繡取了兩件首飾和一包銀子相送,算是主人家的賞賜。洪媽媽客氣了幾句,歡歡喜喜的收了,而後帶著楊媽媽去熟悉這裏的人物事例。

    徐朗一直在旁瞧兵書,不時的看著琳琅的舉動,這會兒見她閑下來,便道:“以前怎麽沒發現,你當起家來,還真像那麽迴事。”

    “是嗎?那我再接再厲。”琳琅拿起蜜餞碟子走過去。前世的教訓她始終銘記,這一次,絕不會重蹈覆轍。

    徐朗伸手將琳琅攬進懷裏,就勢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嚐了一顆蜜餞,疑惑道:“以前似乎沒吃過這個味道。”

    “這是我從家裏帶過來的,你當然不知道。”琳琅順手抄起他看著的兵書,“你近來都留在府裏麽?”

    “漠北那邊暫時無事,我新婚燕爾,難道還要丟下嬌妻去做旁的?”順手將她的青絲放在掌中,慢慢的繞著玩。難得有這樣閑散的時候,且還有名正言順的理由,不好好膩味膩味,簡直就是浪費。

    琳琅也漸漸習慣了這樣的親密,乖乖的靠在他的臂彎,“我還以為你會去漠北,丟下我一人在此呢。再說,你這樣天天悶在屋裏,不怕人說你……”一時口快,待發現徐朗眼神變得晶亮時才恍然驚覺,徐朗已問道:“說我什麽?”

    無非是為色所迷荒蕪正事,琳琅不好說出口,隻得道:“說你……英雄難過

    美人關。”

    “我本來就沒打算過你這一關。”徐朗抬起柔軟的細指在唇邊親了親,原想著吮一吮,畢竟屋門開著怕人瞧見了不好,忍了下來。他曉得她的擔心,從賀府嫁進徐家,可謂人生地不熟,這府裏的某些人又不省心,若沒有夫君撐腰,她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該如何麵對?便低聲道:“這半年我都不會離開,你放心。”

    琳琅果然放心了,這一通折騰倒是錯過了午飯的時間,連忙叫人擺飯。

    三月裏春光正好,飯後琳琅也不午歇,帶著琳琅在後院散步。

    徐家的那一片蓮湖一直讓琳琅心心念念,這時候荷葉已然綻開,倆人沿湖散步,瞧見徐湘百無聊賴的撐著小船在湖裏漂著,便一起坐了坐。

    到第二天後晌,琳琅便帶著那幅《富貴神仙》圖去了眉壽堂。

    午後天氣暖和,楚寒衣那裏有家務纏身,二夫人竇氏和三夫人姚氏也都各自歇著午覺,眉壽堂裏倒是頗清淨。徐老夫人上了年紀,雖然照例要午歇,卻不可能真的睡著,便躺在床上閉目養神,讓小丫鬟捶腿。

    琳琅走進院裏去,後麵跟著的錦繡手裏捧著狹長的錦緞盒子,老夫人身邊的銀鳳猜得裏麵裝的是什麽,便讓玉樓過來招唿,她先進裏屋去迴話。若是平常,徐老夫人定然是要推睡,讓琳琅撲個空的,不過人家是捧著字畫來的……老夫人眯眼坐起身來,“叫她進來。”

    兩個小丫鬟在外麵候著,琳琅帶著洪媽媽和錦繡進了屋,到徐老夫人跟前便笑道:“琳琅給老夫人請安了。”

    徐老夫人招手叫她坐過來,神色倒還算好看,“大晌午的地氣熱,你怎麽這時候過來了。”

    “整理東西的時候翻出了一副《富貴神仙》,瞧著那上麵畫的是老夫人院裏的景致,一時喜不自勝,就想送給您。本想著放下就走,誰知還是驚動了您,實在是我的過錯。”

    “說哪裏話,我這裏正覺得悶,你來了倒還能所說話。”徐老夫人的目光往那錦盒上一掃,琳琅便讓錦繡打開呈給老夫人看。

    這幅畫的名頭徐老夫人當然聽說過,以前在畫冊上見了覺得有趣,便依這個在院裏布置了山石牡丹,這會兒見著畫兒,哪能不高興,卻還是得道:“還真是挺像,瞧這山石牡丹,倒像是照著我那院子畫的一樣。”

    琳琅便道:“這就是有緣呐,山人用的是筆來作畫,老夫人卻是親自布置,不約而同、心有靈犀,可見老夫人的眼光好!”

    徐老夫人被哄得樂嗬嗬的笑,將那畫兒評點了一番,又誇琳琅聰明心細,琳琅順勢就道:“昨兒胳膊受了傷,在老夫人跟前失禮了,琳琅心裏一直擔心呢,怕您怪罪。”

    “這值得什麽,受了傷托不住茶盤是常有的事,我不會怪你。”徐老夫人心情甚好,特地帶著琳琅到院裏將那山石牡丹看了會兒,才迴去歇著了。

    迴到雙泉館時徐朗不在,琳琅走得累了,便在美人榻上歇息,叫錦繡按著藺通教的法子捏腿。屋裏就隻有她倆和錦屏、木香在,錦繡便在琳琅耳邊低聲道:“一幅畫兒換一句好,真不知道值不值。”

    “沒什麽不值的。”琳琅閉著眼睛,“爹爹將這幅畫給我,本就是想著送給老夫人的,就算沒這個由頭,我也會找機會送過去,早晚的事情罷了。”如今倒是剛剛好,她才嫁進徐家腳跟還沒站穩,若真惹著了老夫人,多有不便。而今麽,徐朗那裏表明了態度,老夫人被畫兒一哄,又暫時拋了芥蒂,這幾天裏應該不會為難她了,正好省心。

    錦繡捏腿的手法越來越純熟,這一趟捏下來,舒服得琳琅骨頭都散了,打了個盹兒便睡了過去。錦繡怕她著涼,去了薄毯給她蓋著,叫錦屏和木香先去外間忙活,她留在身邊伺候。

    第二天去眉壽堂裏請安的時候,徐老夫人的態度果然和氣了許多。

    這一日該琳琅歸寧,從眉壽堂迴來後便和徐朗準備了迴門禮,到賀府的時候秦氏早就等著了。賀文湛也特意告了休沐,在花廳設宴。

    徐朗這是頭一次以女婿的身份來賀府,見過嶽丈嶽母之後,便往老太爺那裏去拜望,而後給老夫人、大夫人請安,末了還得去外麵二房那裏一趟,這一圈折騰下來,已經是傍晚了。

    新嫁的女兒歸寧,照例可以在娘家住幾天,徐賀兩家雖說離得近,秦氏卻還是留琳琅在家住三天,徐朗當晚也由賀文湛安排這住下了。

    迴到熟悉的蘭陵院,琳琅心裏高興極了,這裏的陳設大多都在,除了那些心愛的硯台被帶走外,床帳桌椅莫不如舊。娘兒兩個吃完了飯,賀璿璣便趕著入夜前過來了。

    她雖經韓家提親,但畢竟被一樁失敗的姻緣傷過一次,這一年裏沒有出嫁的打算,趁著今兒天氣不錯,跟交好的姐妹遊玩去了。姐妹倆並肩坐在床邊,賀璿璣這時候臉上也有了笑意,咬著琳琅的耳朵打趣了幾句,倒把琳琅羞得臉通紅,掐著賀璿璣的胳膊道:“大姐姐怎麽沒個正經!”

    賀璿璣微微一笑,琳琅不

    敢再接這個話題,拉著賀璿璣坐下,“好久沒跟姐姐下棋了,來一盤吧?”

    兩個人下完棋已經是深夜,待送走了賀璿璣,秦氏便又拉著琳琅說話。閨女小小年紀就嫁作人婦,秦氏心裏哪能不擔心,“在那邊還習慣嗎?相處得如何?”

    “夫人挺照顧我,就是老夫人難伺候一點,不過也不值得什麽。”琳琅輕描淡寫,卻提起一樁苦惱的事情來,“就是大嫂胡氏那裏……不知怎麽迴事,總覺得她看我時怪怪的。”

    雖然跟胡氏沒有單獨說過話,但這兩天在老夫人或者楚寒衣那裏碰見,胡氏幽幽的目光總會不時的落在琳琅身上,等琳琅瞧過去時,她又連忙挪開。胡氏又悶葫蘆似的不肯說話,琳琅試著搭話,那邊也是淡淡的,叫琳琅十分尷尬苦惱。

    秦氏頗為意外,“胡氏……就是那位胡將軍的姑娘吧?”

    琳琅點頭,“我對她的了解實在有限,大姐姐也沒跟她打過交道,可她又是我的妯娌,如今這樣的態度,實在不知該如何相處。”

    “這個胡氏我以前倒是沒注意,她的母家自打胡將軍戰死後就人丁凋敝,嫁過去後徐朔又一直不在,恐怕心裏不自在的。你剛嫁進門,明之待你好,湘兒跟你關係又親近,難保人家不會吃味,往後行事可要注意分寸。”秦氏自己當年在妯娌身上吃過虧,可不敢再叫琳琅重蹈覆轍,“雖說你婆婆治家嚴,你還是要處處留心,鈴鐺兒,徐家可有個國公的爵位放在那裏。”

    琳琅豁然抬頭,秦氏便將她攬在懷裏,“雖說爵位傳於嫡長,到底也要看這位嫡長才能如何。明之不管是戰功還是才能都不比徐朔差,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徐朔那裏沒有子嗣,你和明之又感情甚篤,換作你是胡氏,你會怎麽想?”

    提及國公爵位,琳琅茅塞頓開——“若我先於她生了孩子,或許就是長孫!”如今的國公爺身體健朗,等他要傳爵位時,孫子必然都長大了,那時候徐朗徐朔的能力也有差距,誰知道會不會影響他的決斷?

    哪怕是現在,徐朗雖然經曆的戰役不如徐朔多,戰功卻差不了多少,去年封了定遠將軍,比徐朔從五品還高一點。徐奉先又特意栽培,假以時日,誰知老人家會怎樣考慮?

    “可是這也……太遠了吧!”

    “哪裏遠了?你不著急,難道別人也不著急?當初你二伯母都能對你大嫂的孩子下手,人心難測啊。”秦氏拍了拍琳琅的肩膀,“防人之心不可無,你還這樣勸過我來著。”

    琳琅吐舌笑了笑。不過秦氏所說的還真是不無道理,胡氏如今也年近二十,有這樣的想頭也正常。隻是如今就要琳琅麵對這些歌家長裏短、你猜我度的事情,真是有些頭疼,心裏不免對徐朗存了一分怨念——好好的,為什麽要把婚期定的這麽靠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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