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清秋院,大夫人帶著秦氏進了內室,揮退了丫鬟們,這才道:“四弟妹,雖說月娘的事情不會再追查,但你也是有身子的人,所以這事兒,我想著還是該讓你知道。”

    大夫人願意袒露此事,秦氏自然是感激的,“多謝大嫂記掛,今天這事兒聽得我心驚膽顫,月娘那邊怎樣?”

    “所幸時日還淺,沒有傷到身子。”大夫人從櫃子裏取出個匣子,裏麵放著個普普通通的香囊。她到底忌憚秦氏的身子,也不敢拿近,遠遠的叫她瞧了一眼,道:“這東西聞久了會叫人嗜睡倦怠,若是長時間如此,怕是能叫人變得癡呆,而且效果細微,尋常大夫根本瞧不出來。像月娘這樣的,幸虧發現得早,不然那孩子生下來也沒用,還損及母體。”

    秦氏素日裏醉心於詩書,極少接觸這些東西,聽了覺得心寒,“這東西是有人偷偷放在月娘那裏了?”

    大夫人點了點頭道:“它就藏在月娘的床板底下,月娘每晚睡覺都要被藥氣侵蝕,你說這人毒不毒?”

    秦氏聽了也是憤然,“對孕婦下這等黑手,手段實在是卑鄙!多謝大嫂提醒,迴去我也在房裏看看。月娘那邊大嫂還是得費心照料,趁著這事兒,把人清一清也好。”

    大夫人便道:“這個我曉得。”

    兩人又往後屋裏去,果然琳琅正和賀璿璣在裏麵說話呢。秦氏帶她迴了蘭陵院,當即屏退屋裏的丫鬟,隻留下她信得過的魏媽媽、柳媽媽二人在房裏翻看,因為得了江氏的教訓,床幃附近尤其用心。

    這一翻,還真叫魏媽媽找出了東西——床板底下不知何時多了個倒鉤,上麵竟也懸著個香囊。

    這東西放得古怪,秦氏隻看了一眼就能猜得出事什麽,登時氣得臉都白了。不過她終究出身名門沉得住氣,當時並沒發作,隻將清晨的事兒說了,讓魏媽媽偷偷拿出去找郎中看看裏麵是什麽。

    魏媽媽後晌的時候就來了,秦氏原想讓琳琅避開,琳琅卻是死纏著不肯走,魏媽媽便道:“恕老奴多嘴,姑娘如今也不小了,將來也要嫁人,這些事兒聽了也有好處。”

    秦氏被琳琅纏得沒辦法,隻得依她。

    魏媽媽這會兒已將那香囊收了起來,隻是迴稟結果,“找了幾位郎中,瞧的結果都差不多。那香囊裏的藥都是這兩天放進去的,叫做羊花藤,傷人的肝氣,聞久了會叫人越來越心浮氣躁。要是用在了孕婦身上,尋常人都當作是孕中焦躁,怕是很難想到這上頭去。”

    “這藥用久了會怎樣?”

    “會叫人暴躁易怒,到了臨產的時候疼起來,怕是要癲狂。”

    秦氏手裏的書卷瞬時被握緊了。她強自壓下憤怒,低聲道:“這事你瞧著該怎麽辦?”魏媽媽是秦氏陪嫁中最得力的人,除了蘭陵院裏的事務,還管著秦氏陪嫁的許多生意賬冊,論才情修養自然比不上秦氏,論起精明來,卻遠勝於她。秦氏尋常醉心於詩書,這等家宅瑣事上,大半愛問魏媽媽的主意。

    魏媽媽便道:“這事兒查問未必能有結果,反而鬧得人盡皆知。橫豎我們已經察覺,倒不如按兵不動,等放這香囊的人自投羅網。”

    秦氏冷笑了一聲,“既是如此,你和柳媽媽就多留意,找出了那內應,絕不能輕饒。”

    魏媽媽應命去了,琳琅緊貼著坐在秦氏旁邊,心裏也一顫一顫的。

    江氏那邊的事情好猜得很,整個賀府上下,在老夫人權衡時能重過長房長孫的,除了二房還能有誰?至於這羊花藤,秦氏性子清高,和府裏的人沒多少衝突,隻跟老夫人和二房不太對付,聯係白婉兒和江氏的事情,這藥出自誰的手還不明白?

    她抬頭問道:“娘,你說這事兒是誰主使的?”

    秦氏摟著她,憤怒過後臉上有幾分倦意,低聲道:“我想,是二夫人吧。”

    這迴答叫琳琅意外,原以為秦氏從不在這些事情上用心,誰知道她真個用了心思,其實靈透得很。

    秦氏冷笑了一聲,想起舊事,續道:“當年我懷著你的時候,就是二夫人說漏嘴,叫我知道了白婉兒的事情,傷了身子,才讓你天生畏寒。她這個人……”嘴唇翕動,終是沒有用什麽貶薄的話,隻是道:“這些我後來才想明白,誰知道如今她還是這德行!”她又叮囑琳琅,“賀瑾瑜那丫頭,跟二夫人一模一樣,你往後少跟她往來。”

    琳琅便道:“我記住了。這事情就這麽算了麽?”

    “查出內鬼來清肅掉,往後防著二房也就完了,不然還能怎樣?她們的手伸到大房那裏,老夫人都能壓下來,更何況我這裏還完好無損。除非她當真害死了孩子,否則隻要老夫人在,鬧出來也是沒用。”秦氏鮮少露出這樣消極又鄙夷的情緒,伸手將琳琅抱在懷裏。

    琳琅埋首在秦氏懷中,忽然為母親覺得悲酸。江南的秦家翰墨書香,秦氏自小是蜜水裏泡大的,也是外祖父母的掌上明珠,誰知道嫁到婆家,卻要忍受這些委屈?婆婆偏心護短,妯娌

    刻薄刁鑽,以秦氏的清高性子,這些年要忍受這一對姑侄,實在不容易。

    她陪著秦氏坐了許久,等她情緒平複時,才自迴房去。

    不過秦氏打算不追究此事,琳琅卻不打算罷休。

    上輩子對賀瑾瑜的恨意至今殘留,而今知道她們竟然對秦氏用了這等手段,焉能不恨?原來就算阻止了白婉兒入府,不讓秦氏卷入山石泥流,這羊花藤也一樣能傷了秦氏的身體,甚至性命。

    嗬,二房行事肆無忌憚,真當老夫人能在府裏一手遮天麽?既然你們行事不仁,就休怪我待人不義了!琳琅趴在窗邊,冷笑。

    四月十七那天是琳琅的生辰,她在蘭陵院裏是賀文湛和秦氏的掌上明珠,在老夫人眼中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孫女罷了,不可能專門為她慶生。是以姐妹們恭賀了幾句,琳琅便得空,跟著賀文湛和秦氏往城外的寺裏去進香。

    臨走的時候,琳琅特意往前麵老太爺的院裏去了一趟,請老太爺身邊的張媽媽同行。

    這位張媽媽自小就伺候老太爺,雖然礙著老夫人的威勢沒能得個通房侍妾的名分,但數十年如一日的盡心侍奉老太爺,是府裏少有的能自由進出賀老太爺書房的人,在一眾管家媽媽中,算是最得臉的。

    張媽媽孤身一輩子,唯一的愛好就是禮佛,她居住的小屋裏常年設著佛龕,隻是礙於身份,鮮有機會能去佛寺進香。這迴琳琅邀她同行,張媽媽自然高興,同老太爺說了一聲,便往城西的臥佛寺去了。

    京城外的名寺古刹不少,琳琅特意選了臥佛寺,原因隻有一個——賀瑾瑜所在的莊子就在城西,距這臥佛寺不遠。

    賀文湛素日裏公務纏身,其實不算清閑,不過他向來寵著琳琅,生辰一年也就一次,是以告了半天假專門陪她。

    馬車駛出城門,一家三口同張媽媽說說笑笑,賞著郊外風光也是有趣。到了臥佛寺進過香,張媽媽還特地求了個簽,往迴走到半山腰的時候琳琅心血來潮,瞧著四野風景開闊,便嚷嚷著要下來走走。

    今兒她是小壽星,賀文湛哪有不從的,讓秦氏和張媽媽依舊坐在車裏慢行,他在車外照看琳琅。

    道旁早已野花開遍,又有一股溪流潺潺,琳琅便跳來跳去的摘野花玩。賀文湛是個愛詩書的人,對著這等風光也是暢意,正想著要拈幾句詩,忽聽琳琅哎喲一聲,轉頭看時就見她跌倒在溪邊的亂草堆裏,扶著腳腕痛得直叫喚。

    賀文湛吃驚,連忙跑

    到琳琅身邊問她怎麽了。

    琳琅眼中早已蓄滿了淚花,扶著腳踝哭道:“爹爹,扭到腳了,好痛!”她眼淚汪汪,瞧得賀文湛心疼不已,連忙把她抱進馬車,發現她鞋襪早已濕透,衣服染了泥水,抱著腳踝哭得好不可憐。

    秦氏心下發急,從這裏迴城還有很遠的距離,琳琅可忍不了那麽久,忙道:“咱們趕緊找個地方,讓郎中來瞧瞧!”

    張媽媽便道:“離這裏兩裏地就是我們的莊子,不如把姑娘送到那裏,請郎中過去瞧瞧,正好二姑娘在那裏,使喚東西也方便。”

    這番話正和琳琅心意,愈發可憐的喊起痛來,賀文湛心疼不過,忙叫人改道往莊子上去,又讓人趕緊去尋郎中。

    馬車很快就到了莊子上,十幾個人突然到來,倒讓莊子上的小管事措手不及。見了府裏的四爺駕到,又得知六姑娘負傷,忙叫人去打點準備,把她安頓在賀瑾瑜的隔壁。

    原先在莊子上伺候賀瑾瑜的人免不了過來看看,沒一會兒就有郎中匆匆趕來,開了幾貼膏藥,難免順便塞個將養的方子多賺點銀錢。

    琳琅這會兒腳踝還痛得很,不過她心裏記掛著更重要的事情,便也顧不得痛楚,扭頭問旁邊的小丫鬟,“二姐姐呢,怎麽沒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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