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宸的書房我去過一次,裏頭擺滿了各種機要文件與長嘯之地的隱秘。


    我不敢怠慢,忙跑了過去。侍衛已經將那隻小鬼攔住了,我過去之時,就聽見小鬼叫嚷著是君上派他迴來的。


    這隻穿著小廝衣服的小鬼眼生,修為也不高。但見他剛剛躲閃的模樣,顯然是對長嘯府格局相當熟悉的。


    聽見他的話,花落這暴脾氣的丫頭已經忍不住了:「君上讓你迴來的,那你鬼鬼祟祟的幹什麽!跟做賊似的!」


    「我沒有做賊!是君上說的!讓我不要被……被……發現!」他的眼神瞥過我,省略掉了那即將說出口的名稱,讓我心裏有些怪異。


    花落沒注意到他的這個小動作,繼續責問:「讓你不要被誰發現?你說!你不說就是私闖君上書房!都不用去地獄,就地就能讓你灰飛煙滅!」


    小廝的眼神再一次怯怯的掠過我,花落沒好氣的道:「你快說出來!夫人說不定看你坦白從寬的份上,能饒你一命。不然,現在就解決了你!」


    那小鬼被花落的話一嚇,身子一抖,從懷裏掉出來一個黑木盒子。那盒子做工精緻,上麵還刻著一個「宸」字,是夜宸的東西。


    「好啊你!竟然敢偷君上的東西!」花開一看這個東西也怒了。


    她正好喊侍衛下手,那小廝卻突然喊了起來:「不是我偷的!是君上讓我拿的!是君上的命令!我有腰牌!」


    侍衛聞言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果然從他腰間搜出來一塊黑木牌子,上麵寫著一個「夜」字。


    這些牌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這幾天花開給我科普過。


    像是夜宸最貼近的人,則牌子是用最上等的陰槐木製造的。上麵的那個「夜」字,在不同的角度下是會有不一樣的光芒的。


    越是級別低的陰靈,所持有的腰牌檔次也越低。而且,這牌子還不是每一隻陰靈都有的。


    侍女和小廝們是沒有的,除非主子讓他們去辦什麽事,才會給快牌子證明身份。


    侍衛們有一塊腰牌,但上麵寫著的是「夜衛」兩個字。除此以外,還有刻著「宸」字和「染」字的牌子,那是夜宸和夜染的貼身腰牌。旁人輕易拿不到。


    小廝身上那塊牌子是最上等的夜牌,還真是秦夜宸能拿出的手的。


    「這裏麵是什麽?」我掂量了兩下那盒子問道。


    「小的不知道,隻是按君上的吩咐辦事。」小廝低著頭道。


    「君上現在怎麽樣?」我又問,心髒也不自覺的跳快了幾拍。


    「君上……很好。」小廝說的有些猶豫。


    我著急起來:「真的很好?說實話!」


    「真的很好!」小廝這一迴倒是答得飛快,那肯定的語氣讓我懷疑。


    夜宸是長嘯之地領主,身份貴重,即使真的受了重傷,也不糊輕易讓人知道。


    想到這裏,我便沒有再追問下去。


    隻是這盒子……因為剛剛摔落在地的緣故,竟然已經出現了一絲的裂縫。透過那裂縫,我能感受到裏頭傳來的濃鬱鬼氣。


    「夫人。是丹藥。」花開低聲與我道。


    難道夜宸真的受傷了?


    想到這裏,我拿開了那盒子。盒子上有禁製,但沒有阻止我。裏頭有著一個白淨的小瓷瓶,裏頭裝著一顆顆丹藥,是幾瓶護魂丹!


    陰靈便是長期浸染陰氣後的魂魄,護魂丹對陰靈來說相當於活人的護命丹,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輕易動用。


    難道夜宸的傷勢已經重到這個程度了!


    我心中擔憂,立刻質問那小廝:「夜宸到底怎麽了!」


    「夫人,小的真的不能說……」小廝一臉痛苦與焦急,「您還是快點把東西給小的,讓小的給君上送去吧!晚了……晚了小的怕……夫人!小的求您了!」


    夜宸真的出事了!


    我的身子一顫。被花開她們扶住後又生生穩住了心神。


    「我去送藥!備馬!」我記得夜宸走的時候也是騎馬走的,陰間的馬每一匹都很高大,速度也快如閃電。


    花開驀然抱住了正要出門去的我:「夫人您不能去!」


    「我一定要去!別攔著我了!夜宸要是因為你們的阻攔被耽誤了,你們吃罪的起麽!」夜宸如果真的有事,他現在想要見到的人一定是我!我不能讓他失望!


    花開聞言果然鬆開了手,跑到門口的時候,已經準備好了好幾匹渾身漆黑的大馬,侍衛長也派了一隊侍衛護送我們。


    「夫人,您會騎馬嗎?」花開擔憂的問。


    我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肚子便起步往前狂奔而去。秦夜宸在外麵去找他的墓地之時教過我騎馬,我雖然不是很熟練,但這匹馬溫馴,倒不是問題。


    花開和侍衛們也紛紛趕上來,在小廝的領路下,我們很快就到了地獄門口。


    這裏有著劇烈戰鬥後的痕跡,地獄大門上攀著的鎖魂藤上,還有幾隻陰靈奄奄一息,正在被鎖魂藤逐步吸收著。


    夜家軍嚴密的守在地獄門口,侍衛長上前表明了身份,那裏還是謹慎的表示即使我是夫人,也隻能帶兩個人進去。


    花開和侍衛長主動跟著我進去了,在夜家軍的引路下。我懷著不安的心走進了層層地獄之內。


    原本隻有陰差的地獄之內,此刻每隔五十米就有一小隊夜家軍站崗。除此之外,二十人為一隊的夜家軍巡邏隊也時不時的走過。


    整個地獄的氛圍比我上次來的時候還要肅殺好幾倍。


    秦夜宸在第十八層地獄,那裏的暴動鬧得最兇。


    魂魄蘊育不易,所以輕易不會將其抹殺。但罪孽也不能被輕易原諒,所以就有了這個十八層地獄。每一分罪孽都要在這裏得到懲罰後才會被寬恕。


    等到所有的罪孽都償還之後,才有資格等待投胎。至於投什麽胎,就看生前的陰德積累的怎麽樣了。


    這便是陰間的賞罰分明,功不抵過。


    若不是生前大奸大惡之人,很少有陰靈會被打到第十八層地獄。我上次隻走到前幾層地獄,就已經是觸目驚心了。


    這一迴順著和螺旋向下的石塊樓梯一直往下走去,伴隨著兩邊牢房裏不斷傳來陰靈呻吟聲與慘叫聲,異常的滲人。


    饒是花開是個見過大場麵的丫頭,好幾次都有些腿軟的要倒下去,幸虧一旁的侍衛長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夜宸重傷,我卻是沒擔心害怕這些了,隻恨速度還不夠快,不能快些將手中的護魂丹去送給他。


    終於,到了最後一層地獄。夜宸在最裏麵的一個房間,我匆匆跑進去,卻看到他完好無缺。


    「笙笙?你怎麽來了?」他詫異了一下,眼中閃過心虛的神色將左手背到身後後走上前來。


    「我聽說你受傷了。」我將護魂丹拿出來,「我來給你送這個。你沒事就好。」


    「嗯,我沒事。」他想要伸手將我手上的護魂丹拿過去,被我一躲,他隻握住了那瓶塞。


    輕輕一聲,那小瓷瓶就被打開了。護魂丹質地極輕,沒了瓶塞,飄飄然的就從瓶口飄出來。


    不等我將它重新裝迴去,隻見夜宸身後驀然躥出來一道白影,猛地將那枚護魂丹一口吞下。


    夜宸伸手想要將那抹白色的身影重新握入手中,那道身影卻靈巧的閃開了。


    那是一個女人的聲影,她轉過身來對著我一笑,讓我全身的肌肉都僵硬起來。


    是璐瑤!


    跟在海裏天山洞裏見到的那個女人一模一樣!


    有了上次的經驗,我這次特地去感受了一下那女人的魂力。有魂力!她不是法力凝聚出的人形,她是有魂魄的!


    我的大腦一瞬間空白,看到夜宸揮出一道陰氣硬是要將她藏起阿裏,心不由得有些涼。


    夜宸急匆匆的要護魂丹,原來都是為了璐瑤。


    那小廝在長嘯府被抓到時支支吾吾的,恐怕也是為了夜宸的交代,讓他不要告訴我。


    眼前的白色一閃而過,被夜宸重新收入了手中。他看向我,滿臉的尷尬:「笙笙……」


    「東西我送到了,先走了。」我也不看他。將手中的小瓷瓶往桌上一放,轉身便要離開。


    他的身影一閃,擋住了我的去路:「你聽我解釋。」


    「好。」我望著他,他盯著我半天,卻是一個字的解釋都沒有能說出來。


    被我抓了現行後,這貨連騙都不願意騙我了麽?


    我不想再跟他僵持下去,邁步便要走,卻被他猛然抱入懷中。


    璐瑤剛剛那抹挑釁又輕蔑的笑在我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像是在嘲笑我對夜宸的自作多情。


    他終究不隻是秦夜宸。


    我急匆匆的過來,為他擔驚受怕了一路,最後救的是他心愛的這個女人。


    真是諷刺到了極點!


    我越想約生氣。想要掙紮卻掙紮不開。惱怒之下,我對著夜宸的脖子便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沒有想像中的咯牙,一口咬下去,我甚至察覺到了陰氣從他體內竄出。


    我以為他會推開我,可他卻任由我咬他、打他,就是不鬆手。


    終於,我累了,慢慢的鬆開他,發現他的脖子下沿有著兩排深深的牙印,淡淡的陰氣正從裏麵躥出來,是被我咬傷了。


    「笙笙……」


    「那是什麽?」我問。


    夜宸微微迴頭看了眼自己藏在身後的左手。遲疑著。


    我已經能猜到了:「璐瑤的魂魄是不是?」


    夜宸的最微微動了動,卻沒有否認。


    「地獄深處的東西」這幾個字驀然在我的腦海中響起,我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聽到過的,但我知道一定是和夜宸有關。


    地獄深處不就是十八層地獄這裏麽!


    「地獄深處有什麽?」我問。


    夜宸臉色微變:「笙笙,你不要問這個。」


    「為什麽!你告訴我這裏有什麽!」


    「這裏隻有一群罪大惡極的厲鬼而已。」他躲開了我的眼神,說什麽也不願意告訴我。


    地獄深處的東西,是璐瑤吧。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女人,所以才不願意讓我知道。


    算了,他本來就和璐瑤是一對,我算什麽?


    我朝後退了一步,和他保持了一步的距離:「夜君大人,沒我的事了,請問我可以走了嗎?」


    「笙笙,別這麽跟我說話。」他的眉頭緊緊皺起,眼中閃著的心疼怎麽看讓我怎麽覺得虛偽。


    我不再理他,邁步再一次要往屋外走去。


    這裏是一個洞穴造出來的屋子,裏頭裝飾華麗,生活用品一應俱全,說不定還是他和璐瑤的小愛巢。


    即將出門時,再一次被夜宸攔住。


    手腕處的冰涼像是火焰一般點燃了我叛逆的神經,不顧一切的想要掙脫掉夜宸的手,甚至不惜調用起體內的法力。


    夜宸一隻手奈何不了我。下意識的伸出一直護在身後的左手。掌心微微張開,裏麵那抹白色便竄了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鑽進了我的肚子裏。


    頓時,從未有過的冰涼在我的四肢百骸裏蔓延。腦海中,璐瑤虛浮的笑臉閃現出來,嘴角上揚的囂張又刺眼,輕聲與我道:「我迴來了。」


    輕飄飄的四個字,幾乎擊穿了這些天來我所有的防備。


    她迴來了,我就該讓位了吧……


    心裏頓時仿佛被狠狠的刺了一刀,我想要逃走,身體卻不聽使喚的轉身抱住了夜宸。


    「夜宸。」我輕聲喚著。那嬌軟的語氣聽得我要發瘋。那不是我的聲音!


    我異常惱怒,可卻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身子。


    夜宸的身子有些僵硬,他低著頭,我居然踮起腳來主動吻了他!


    他的臉上閃過詫異的神色,隨即皺著眉頭推開了我,朝後一步和正欲上前再次抱住他的我保持了距離。


    「你不是笙笙。」他望著我一字一頓道。


    我的心中說不出的複雜,卻又聽見我自己道:「夜宸,我是璐瑤。你的瑤瑤……」


    夜宸的眼中閃過震驚,望著我好半天,搖了搖頭:「從她的體內出來。」


    「夜宸……」


    「出來,我給你另外找身體。」夜宸又一次道。


    體內有異樣的陰氣翻滾,我感覺胸口傳來悶悶的疼痛。喉嚨口傳來一股腥甜,一口血便從口中吐出。


    「笙笙!」


    眼前的世界飛快的旋轉著,我想要抓住夜宸,身體卻還是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慢慢的恢復了少許意識。迷迷糊糊的,聽見有人在我耳邊呢喃。


    「笙笙,醒來了。不要貪睡了。」是夜宸的聲音,很溫柔,讓我恍惚迴到了以往那段秦夜宸喊我起床的時光。


    他也是這樣,怕聲音大了吵著我,也怕聲音小了我聽不見。


    「笙笙,馬上就是你生日了。蛋糕我都給你準備好了,是我自己做的。我跟冥後把陰靈能用的爐子都借過來。」


    臉頰處傳來冷冷的觸感,應該是夜宸在蹭我。


    「笙笙,起來吃蛋糕了。我給你加了水果和巧克力。還有這個。」我感覺手裏被他塞進來了一個冰冰涼的東西,「你看,禮物都給你,該起床了。」


    那東西在我手裏正好被握住,耳邊又傳來了金石碰撞清脆聲響,那聲音仿佛一下子驅散了我眼前的黑暗,慢慢清明起來。


    我睜開眼,發現夜宸送我的小金豬就一隻隻排在我的身旁。夜宸半躺在我的身旁。手上正拿著兩隻小金豬在碰撞。


    我下意識的伸手將他掌中的小金豬搶了一隻迴來,夜宸鬆了口氣,輕笑了一下。


    「你個小財迷。」他輕輕颳了我的鼻子,將手中的另一隻小金豬也塞進了我的懷裏。


    「生日快樂。」他湊到我的耳邊輕聲呢喃。


    我抱著三隻小金豬點了點頭,腦袋還有點亂,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突然到了床上。


    夜宸朝一邊招了招手,周圍驀然暗了下去。眼中驀然亮起了一點點的光芒,一頂小圓蛋糕被夜宸的陰氣托著送到了我的麵前。


    光芒就是從上麵的蠟燭上發出的,正好二十五根,還伴隨著生日快樂的歌。


    「蛋糕有點醜……我第一次做,這個是做的最好的一個了……」夜宸有些別扭的說著。還躲開了我的眼神。


    察覺到我的眼神,夜宸有些心虛的催促道:「許個願吧!」


    許什麽願呢?


    想和他永遠在一起。


    他?


    心中驀然閃現出璐瑤的麵容,我一愣,暈倒前的畫麵一幅幅的出現在我的腦海中,璐瑤迴來了……


    「璐瑤呢?」我著急的問。


    夜宸臉上的期待一頓:「你問這個幹什麽?你生日呢,快許願吧。」


    蛋糕上的燭火搖曳,我雙手交握在身前,許下了第一個願望:「希望我爸媽、外公外婆、爺爺奶奶平平安安一輩子!」


    夜宸點點頭:「他們會的。第二個願望呢?」


    我望著他,再一次問道:「璐瑤呢?」


    「笙笙,別說這個了。先過生日。」夜宸躲開了我的眼神。


    透過燭火,夜宸的麵容是那樣的熟悉,可是卻覺得他離得我好遠好遠。


    「第二個願望……」我做了個深唿吸,「我希望秦夜宸迴來。」


    夜宸的臉一下子冷了下去:「笙笙……」


    「沒有第三個願望了。」


    夜宸永遠是夜宸,這段日子的相處和秦夜宸的融合也許會讓他心中有我,但璐瑤一迴來,她就是最重要的了。


    「笙笙,難得過一次生日,三個願望要許完。」夜宸忍著幾分不滿勸著我。


    我用力吹滅了蠟燭。


    「夏笙!」


    夜宸的手被氣得發抖,我迎上他的眼神,驀然覺得肚子有點疼。


    那種鑽心的疼,一陣陣的,比大姨媽痛最劇烈的時候還要疼。


    下意識的捂住了小腹。那裏冰涼一片,仿佛嚴冬的冰。


    察覺到我的異樣,夜宸的怒氣也沒了,立刻上前就要查看我的情況,被我推開了:「我沒事。」


    「你別鬧!」


    「真的沒事,你出去。」


    「夏笙!」


    「除非你告訴我璐瑤的下落!她還在我的肚子裏是不是?」我已經能感受到和暈倒前相同的陰氣在體內翻滾了。


    「你別想著她了!我給你看看,是不是肚子疼?」


    「你出去!」我積壓了很久的情緒終於失控,將手中的金豬也不管不顧的丟了出去,砸在地上發出沉重的悶響來。


    夜宸還是不走,床上的金豬眨眼就被我丟掉了一大半。從未有過的絕望在心底滋長,幾乎要將我逼瘋:「出去!我求求你出去!」


    怕我繼續失控下去。夜宸終於慢慢鬆開我,從床上站了起來。


    我的情緒好了一些,他試圖上前,被我用一個小金豬砸退了。無奈之下,他又隻能往後退了一步。


    就這麽一走一停一砸的,他慢慢退出了屋子。


    我忍不住抱膝啜泣。


    夜宸花了這麽長時間讓我相信了他就是秦夜宸,我這剛相信他不到兩天,他就在璐瑤的事上又開始瞞我了。


    他終究不是秦夜宸,而我也不是璐瑤。


    床上還剩著最後一個小金豬,我想起夜宸當時送我小金豬時的畫麵,不由得覺得更加心酸。


    他就那麽任由著我財迷,還把長嘯府的庫房鑰匙都交給我。由著我敗家,由著我當小倉鼠一樣,把自己喜歡的東西都拖進自己的窩裏藏起來。


    他其實是隻很好的鬼……


    隻是,我不是他最愛的璐瑤。


    秦夜宸消失,我也該跟著他消失才是。


    心裏有這麽一個聲音不斷的在我耳邊迴蕩,我竟然覺得她說的很對。


    我該成全了夜宸和璐瑤才是,反正他們原本就是一對。


    小腹處的冰涼不斷蔓延著,我蜷縮在床上,身形傳來從未有過的疲憊。


    那聲音不斷在我耳邊迴想著,告訴我這個世界沒什麽可留戀的了,我該跟秦夜宸走才是。


    隱隱約約的。我仿佛看到秦夜宸在不遠處朝我招手。我跌跌撞撞的走上前去,他卻在不斷的後退。


    我下意識的去追趕他,他卻跑的越來越快。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腳下一絆,眼看就要跌倒在地,我的身子卻整個消失了。


    我能感受到我還存在,但是卻無法感知自己的存在,就像自己已經化作了一團空氣。


    意識漸漸模糊起來,我像是隻無意識的遊魂一般,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有遊蕩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見有人遠遠的在喊著什麽。


    「笙笙……笙笙……夏笙!你醒醒!」是一個萬分焦急的男聲。


    他是誰?夏笙又是誰?


    我聽著這個有些耳熟的名字。覺得異常的睏倦。然而每每想要睡著,那聲音卻總是會將我吵醒。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我再次聽見了他的聲音。


    「墨寒,救她!」


    另一個清冷的男聲響起:「自己尋死,藥石無醫。」


    「生死簿!改生死簿!」那男人又道。


    另一個男人不待見的聲音也隨即響起:「死了就讓她跟你當鬼唄!我們家姒姒都沒還陽呢,你急什麽?」


    那個被稱作墨寒的男人再一次開口道:「你該知道,陰靈與魂魄之所以能夠維持實體,靠的都是一股執念與意誌。她放棄了生存下去的意誌,誰也救不了。是謂哀莫過於心死。」


    「是我害的她……」那男人的聲音竟然有著顫抖,「我要是告訴她璐瑤的事就好了……」


    「這又關璐瑤什麽事?」


    「笙笙想知道璐瑤的事,我怕她多想便沒有說。誰知。反而害了她……」


    「墨淵,璐瑤的事告訴他。」墨寒淡淡道。


    墨淵嘖了一下:「夜宸,我問你,你是要選璐瑤呢,還是要選夏笙呢?」


    「自然是笙笙!」迴答的沒有一絲猶豫。


    我驀然感覺胸口有什麽異常鮮活的東西跳動了一下。


    「即使璐瑤真的迴來了,你也選夏笙?」墨淵又問。


    「夏笙!」夜宸再一次肯定與強調著,「瑤瑤……是我對不起她!但我不想傷到笙笙,讓她再難受下去。」


    心裏有著竊喜,同時也覺得自己有些無恥,像一個破壞別人戀情的第三者。


    一直冷眼旁觀的墨寒倒是再一次開口了:「本座記得當年你與璐瑤很好,真的說放下就能放下?」


    「這段日子因為璐瑤。我一再無意間傷到笙笙,是我混蛋!」夜宸罵起自己來,語氣那叫一個深惡痛絕。


    「墨寒,像我們這樣的身份,從來都視人命若草芥。一開始我一心想要用笙笙的命來救瑤瑤,她終日活在恐懼之中。後來,我意識到璐瑤的命是命,笙笙的命也是命!我不想失去璐瑤,更不想失去笙笙!」


    「你真貪心!」墨淵嘲諷了一句。


    夜宸的聲音低了幾分,自嘲的傷人:「是啊,我真貪心。這就是我貪心的下場。笙笙不要我了……」


    「人命是人命。草芥是草芥。」墨寒冷言糾正著夜宸,「即使她醒來又如何?」


    「都好,隻要她平安醒來。她願意接受我也好,想一個人迴人間去也可以。隻要她開心就可以,我不綁著她了……墨寒,幫我一次!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


    「無償工作一千年。這一千年間,除長嘯府的正常開支外,長嘯之地所有的物產都要送入冥宮。」


    「可以!」夜宸非但沒有被剝削的痛心,聲音中反而還滿是雀躍的歡喜。


    墨淵笑了:「我大嫂是商學院的研究生,你可別想做假帳糊弄我們。」


    「知道了!你們快點!我要救笙笙!」夜宸不耐煩的催促著。


    「墨淵,生死簿拿來。」墨寒又道。


    沒一會兒。我便感受到外麵傳來了波濤洶湧的陰氣。


    唿嘯的陰風中,我聽見墨寒對夜宸道:「本座用生死簿將你送入她的魂魄之中,能不能將她勸迴來就是你的事了。一千年之約,今日開始。」


    「快些!」夜宸直接忽略了他的最後一句話。


    我混沌的眼前慢慢變得清明起來,看到有一本書在我麵前飛速的翻閱著,一道人影慢慢從裏麵浮現出來。


    身影剛清晰些,那人便迫不及待的從書上走下來,焦急的打量著四周。


    周圍什麽也沒有,他更加焦急的在四處尋找著,同時不斷的唿喊著:「笙笙!笙笙!笙笙出來了,是我!我給你帶金子來了!」


    他說著用陰氣凝聚成一隻小金豬的模樣,放在了地上。


    「笙笙,出來拿金子了!你最喜歡的金子!」他放軟的語氣在哄著我,宛如放學後誘惑孩子的人販子。


    一隻隻小金豬被他放在地上,我粗粗數了下,一共有二十五隻。


    「笙笙,出來了。你再不出來,我就要把金子都收走了。」他半是誘騙半是威脅的。


    等了好半天都沒什麽動靜,他的眼神微微暗淡,低頭拿起了一直小金豬:「這個我拿走了,你要是想要,就出來跟我要。」


    我有點捨不得。


    「笙笙。我們做個約定,我數十下。每次數到十你都沒有出來,我就拿掉一塊金子。好不好?」


    我想說不好,可是他什麽也聽不見。


    等了會兒,他沒得到我的迴應,慢慢開始數數:「一……二……三……」


    每一個音調都拉得特別的長,就仿佛在刻意等我一般。


    不知道不覺已經是接近尾聲了:「八……九……笙笙,數到九了!還有一聲就十了,你每天抱著睡覺的小金豬要少一隻了!」


    偷我金子,生氣!


    「九點一……九點二……九點九……」數到這裏,夜宸停了下來。他密切的關心著周圍的動靜。見還是如死一般平靜,不由得生生嘆了口氣,「笙笙,我拿掉了。十。」


    話音剛落,一隻小金豬就憑空消失在了我的視野裏。


    我頓時心痛萬分。


    夜宸又故技重施,拿掉了我好幾個小金豬。我生氣的更加不想理他了。


    眼看最後一隻小金豬也要消失了,我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喊著心痛。


    夜宸最後一個「十」已經數完,眼看他就要將那最後一塊金子收起,我的身子驀然如風一般飄過去,搶先一步將地上的小金豬奪了過去。


    夜宸手下一空,原本暗淡到極點的神色卻是異常的欣喜:「笙笙!」


    我抱著小金豬站在一邊,不知道怎麽又凝聚出了實體。


    夜宸猛地上前將我抱住,不住的吻著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我被他吻得七葷八素,好半天才推開了他,怒沖沖的朝他伸出手來:「把金子還我!給了我就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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