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自戕了!”

    這個消息在看似喜氣實則緊張壓抑的京城裏如同驚雷一般的炸響了。

    對於底下的老百姓來說,九皇子也就是一個皇子而已,他是誰,長著什麽樣子都並無太深的印象。

    但對於這段時間時刻關注著連清動向的大齊權貴們,在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反應就是腦子炸開了,足足僵直了好半天,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第一反應是,“什麽?九皇子死了,不會聽錯了吧!”,第二反應是,“肯定是弄錯了,那樣一個傾城禍水一般的人,怎麽可能這麽平淡的就死了呢!”

    反應了老半天,再從別人口中再三確定這個消息,一時頭昏腦漲,猶如被人用鐵棒狠狠敲打過,疼痛從心髒的地方潮水般的蔓延過四肢百骸,又麻又痛。

    老半天之後,才捂著臉嗚嗚痛苦起來,蒼天不仁,美人離殤,至此之後,恐怕這世上再無那般好顏色可供欣賞。

    鬱氣堵在心口,不得發泄,化為動力,他們很想知道九皇子是怎麽死的,自戕?好好的一個人,青天白日突然就死了,說什麽他們也不會信。

    肯定有原因。

    九皇子活著的時候,他們沒機會瞻仰美人,九皇子死了,他們無論如何也要搞清楚他的死因。

    可多方打聽,九皇子卻是是自戕而死,他的心聲都被寫在了一封信上,筆跡多方核實過,確定無偽。

    九皇子說,王家專權於朝,欺民於野,將皇族架空為傀儡,其篡國之心昭昭,身為皇子,見百姓疾苦,徒勞莫奈,今不願於竊國之臣皆為姻親,唯一死保己身清白。

    “ 轟轟轟——”

    原來是被逼而死,一時間,那些傾慕過九皇子的貴女和權臣齊齊向王氏家族發難,那些精心準備的迎親儀仗和聘禮都會鬧事之人砸了個稀巴爛,甚至有多愁善感的吟遊詩人將皇子之殤寫成通俗的民哥民謠來傳唱,詩句優美而悲切,曲調婉轉牽人心腸,一時聞著人人落淚。

    許是因為亂世裏命途多舛,往往今日不知明日事,才會更加懂得即時行樂的 道理,人們對美好的事物都心生向往,那詩文中的美人不僅是個絕世傾城的美男子,更是一位天潢貴胄。

    他視天下人為子民,有著一顆悲憫天下蒼生的美麗心靈,卻因為奸臣當道,壯誌未酬,不惜一死也要 也要保的清白名節。

    在這個貴族高高在上,庶民皆為草戒的世道裏,連清的做法便猶如汙泥裏的一股清流,足以滌蕩人心,如此才分外的引人嗟歎。

    這種不滿,一傳十,十傳百的傳揚開來,速度快點,等到王玄反應過來,已經一發不可收拾。當天,她第一次氣的打翻了整間書房,把自己關在裏麵一天都沒有出來。

    令她意想不到的卻是,這件事還隻是一個開始,人們哀歎美人之死,頂多聚眾鬧事斥責她王家不顧綱常冒犯皇族也就是了,王家大可以“實是小子不肖,相思成疾”諸類的借口來推諉,時間久了,人們心中的憤懣鬱氣得以散發之後,這事也就消停了。

    可是接下來,關於“王玄狼子野心,結黨營私意圖篡權謀反”的言論,關於,“這些年來,王姓架空王權,總霸朝綱”的言論,關於,“王玄養死兵,公然出兵圍剿皇宮”的言論,也猶如春風野草一般的見風就長。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黑手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暗中操縱著這一切。

    王玄從開始的憤怒,到驚愕,再到慌亂,最後都化成了濃濃的不甘和憤怒。

    謀劃了這麽些年,苦心孤詣了怎麽些年,明明她都走到最後的關頭,離最後的王座隻差一步了啊。

    隻等著王三娶了九皇子,再設法讓女皇連玉病歿,其後,三女成功誕下一個皇女,皇女繼位,她王玄就是名正言順的大齊攝政王。

    可這一切,都被連清一封絕筆血書全毀了,如謀朝篡位這些事,可以秘而不宣,勝者為王,曆史是有勝利者在書寫,但那也得先勝利事成定局再說。

    當世世道雖然禮樂崩壞,但正如劍客的信義重要生命,同樣一個士一旦背負背叛主上或者欺主的惡名,那麽這個人將會麵對全天下的士族非議和排擠,前途基本上畫上了終點。

    她王玄若不想背上亂臣賊子的罵名,終此一生都將與那個王位無緣了。

    那個小東西,每每當她以為已經足夠了解他時,他總能出其不意的再給她驚訝。

    明明她身陷困境,孤立無援,連她都以為對方已經接受了現實的。

    誰想,表麵的平靜都不過為了麻痹敵人。

    他為什麽就不肯老實一點,乖乖的配合她呢?為了拉敵人下馬,不惜以這樣慘烈的方式。

    她已經想好了,等她得了那王位,定會百倍千倍的補償給他的,做一個實權的皇後難道不比做一個傀儡皇子更威風嗎?

    思緒翻來覆去,王玄痛苦的抱住自己頭,不知道心裏是痛多上一分還是怒多上一分,連清那張勾魂的臉在她的腦海裏來迴的拉扯,待到她反應過來之後,早已淚流滿麵。

    王玄幽幽一歎,終究還是惦記上了。

    ...

    九皇子的葬禮辦得異常浩大,這個如流星一般轟動了整個大齊京城的美男子活著的時候美好的太過遙遠,死後,他依然膚如凝脂,美豔的將前來吊唁的各色佳麗比作塵泥。

    此時,不知是誰自作主張,為他換上了一身紅衣,這讓他看起來像個專吸人心的妖精,此時不過是不小心睡著了而已。

    棺槨一直停到了第七日,皇子府日日人滿為患,兒郎們嗟歎不已,貴女們以淚洗麵,可都不約而同的拒絕禦林軍發喪,直到女皇連玉拖著憔悴的病容親自前來嚴令驅趕,這才得以下葬。

    也許平日裏,連清給所有人留的印象太過超脫, 所有人都本能的忽略掉一個問題,九皇子的屍體似乎沒有散發異味。

    棺槨被葬入皇陵的那一天,正值陽春四月,那天的風有些大,桃花梨花被風吹得紛紛揚揚,唯美又淒美,仿若送別,整座城都在哭泣。

    女皇連玉紅著眼圈親自開的皇陵將唯一胞弟送了進去,她的身後還跟著王玄為首的滿朝文武大臣,那些曾經與連清聯盟過的,後來倒戈的,對敵過的,也是異常的沉默。

    在這麽一群人中,兩個少年遙遙站在人群裏,異常的顯然,一個臉容沉靜,周身的氣質如淵似虹似平地卷起一個漩渦,將自己與這塵世隔絕開來,另一個一個麵容精致而無害,垂著長長的睫羽,像是一個天外來客,小心翼翼的打量著這個世界。

    “迴宮——”

    隨著祭奠儀式結束,女皇一甩長長的龍袍下擺,氣勢凜然中帶著狸貓斷尾的決然,隊列自人群之中分成兩列,人流湧動著,王十九和夜聽風的目光擱著湧動的人流在空中相交了。

    王十九麵容沉凝,睿智的眼眸藏著塵埃落定的篤定,夜聽風相比較而言,就顯得隨意的多,兩人對視的那一刹那,夜聽風似乎還眨著清澈的眸子對他笑了一下。

    但王十九沒有感到他的友好,反而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個少年,王十九認識,是連清一年多前收的關門弟子。

    他為什麽會笑?是沒心沒肺,還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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