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時間,孫臏究竟成長到了什麽地步,施勳並不是沒有感覺,單憑他剛剛破陣時所受到的那股怨憎之力,便讓他心中產生了從未有過的恐慌感。


    這三年中,孫臏應當是早已將鬼穀兵法融會貫通,再加上怨憎髓的力量,此時的孫臏已是今非昔比,更何況如今之勢,齊軍占盡了上風,桂陵此戰勢必難打。


    自從體內真氣曾遭河洛封鎖過後便一直不太穩定,剛剛破陣時又消耗了不少,一旦真氣耗盡,恐怕再無力與孫臏抗衡。


    然而身後數萬魏國大軍的性命卻又由不得施勳有半點差錯,一旦施勳敗了,跟齊軍正麵對上的兵士,會有何種下場怕是連想都不用想了。


    淡淡的唿了口氣,施勳緩慢地運起真氣,抬眸看向前方一臉勝券在握的青年,暗暗下定了決心。


    為今之計,便隻有拖了,在真氣尚還充盈,能拖一時便是一時,幸好他已派人先行前往大梁報信,待到河洛領兵前來救援,即便勝不了,也定能全身而退。


    手上長劍一點點橫向胸前,施勳知道,他這便是相當於把一切都壓在了河洛身上,由始至終,施勳都絲毫沒有懷疑過,河洛是否能夠到達。


    微勾著嘴唇,孫臏麵上毫無變化,依舊笑語盈盈地看著施勳,淡淡開口,“師兄,隨我迴齊怎麽樣?”


    冷冷地注視著孫臏,施勳嘲諷地咧了咧唇,“做夢。”


    孫臏這小子想得倒美,跟他迴齊,別說在數萬大軍前跟著敵軍將領走會是何種情況,就算去了齊國,一個敵國的大將,還是結梁不小的大將,恐怕齊王的第一反應不是招攬,而是斬首吧!


    三年不見,這魂淡什麽時候居然修煉出了一肚子壞水。


    晃了晃劍尖,施勳以毋庸置疑的口氣告訴了孫臏自己的答案。


    桂陵道上一片肅殺,起起伏伏的唿吸聲伴著簌簌落下的枯枝殘葉響在寂靜的林道中,除此之外,數萬大軍竟是半點聲音也無。


    仿佛是能預知到什麽,他們將自己的希望與性命全部交予了各自將領手中,進者生,退者亡,別無他法。


    唇角的笑意一點點落了下來,孫臏麵無表情地看著施勳,察覺到那眼神中一閃而逝的期盼,不自覺的握緊了輪椅的把手。


    期盼,師兄在期盼著誰?事到如今,你還在等待著誰來救你?!


    答案不言而喻。胸腔中壓抑不住的怒氣一陣陣翻滾而起,孫臏眼眸微黯,再也按耐不住的開口道:“師兄,這戰,你贏不了。”


    “不試試怎麽能知。”雙唇緊抿,施勳明知道孫臏說得對,但他卻怎麽也不能鬆了這口氣。


    曆史上龐涓桂陵戰敗,大軍慘遭覆滅,然而,那也隻是曆史而已。


    施勳從來都沒有認為過,他身在曆史之中就必須要按著曆史的步調前行,秦國如是,戰國亦然!


    “孫臏,今日我便同你一戰!”


    話落,壓抑許久的真氣由劍尖蓬勃而出,化為一個巨大的空氣罩向著數萬齊軍直逼而去,狂風掃落葉般,將整個隊伍向後退了足足數十米,霎時間,萬人悸動!


    與此同時,施勳一聲怒吼,由一旁岩石斜蹬而上,真氣改攻為囚,瞬息之間便要來到孫臏麵前將他擒住。


    擒敵先擒其首,施勳一開始便打得這個注意,隻要先把孫臏製住了,任憑齊國有再大的能耐也要退讓三分。


    “師兄,你竟又要來傷我麽?”麵不改色地看著施勳接近,孫臏眼神哀切,露出了抹略帶苦澀的笑容。


    腦中瞬間閃過牢中孫臏自挖雙腿的一幕,施勳不受控製的身形一頓,腦中微一晃神,落於孫臏身前半米之處。


    眼前的孫臏一身白衣坐於輪椅之上,雙腿無力的搭垂而下,漆黑的雙眸在施勳停下的瞬間閃過些許光亮,一如兒時那般,帶著孺慕與期許。


    孫臏說施勳傷了他,然而無論何時,施勳都沒想過要傷他。


    “師兄,你會隨我迴齊的,對麽?”見施勳因自己的一句話停了下來,孫臏大喜過望,努力按住心中的興奮,連聲音都因突然升起的喜悅而有些顫抖。


    眼神一冷,施勳漠然道:“對不起。”


    雖說必須要將孫臏擒住,然而施勳襲向孫臏的手掌卻刻意放輕了力道。


    看著施勳複又襲向自己,孫臏眼中的光亮一點點褪去,終是忍不住輕歎一聲,嘲諷似得搖了搖頭,“負隅頑抗。”


    就在施勳即將接近孫臏的那一刻,轟鳴聲由身後猛然而起,整個山道隨之顫抖了起來,在施勳驚愕的目光中,八麵碩大的幡旗由林中悍然立起,一時間,天色巨變,烏雲蓋頂!


    原本後退的齊軍頃刻間變換隊形,化為九條長龍,將由道口至林間的空隙完全封死,形成了一個碩大的圓環將魏軍團團圍住,孫臏坐於圓環中心,雙手捧出兩片白色玉髓。


    施勳雙瞳緊縮,迅速想要上前奪取玉髓,但還不等他挪動一步,頃刻間,玉髓表麵光華流轉,層層白光覆蓋住整個山穀,白光所過之處,迷霧頓起。


    此刻,若從天際向下觀看,這陣所成之地,竟是一巨大的八陣圖。


    施勳顯然也看出些許端倪,但等他細細辨認過後,卻是止不住的震驚。


    九宮八卦陣,諸葛亮的九宮八卦陣!這竟是孫臏所創?!!!


    九宮八卦陣,顧名思義,以太極八卦為原型,結合奇門遁甲之術,按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形成了四四一十六種變法。


    而凡是入此陣者,若是尋不到八門的走向,便隻能被困於陣中,力竭而亡。


    這陣法對於施勳來說並不陌生,三國時期他與諸葛亮談論兵法之時,便已接觸過此種陣法,然而他卻不知,這八卦陣竟是由孫臏手中產生。


    九宮八卦陣本就極難破解,如今又加上了怨憎髓的力量,殺氣大增,孫臏這是要活生生的將魏軍全軍覆滅啊!


    迷霧之中,被包圍的魏軍變成了瞎了眼的耗子,每八門變換一次,便有無數魏軍慘死於陣中,一時間,原本風景如畫的桂林山穀,化為人間煉獄。


    怨憎之力,勢必要以血化之,不甘,不滿,人怨,國憎。


    萬萬沒有料到孫臏竟會全然不顧數萬人性命,使出如此殺陣。


    如今再拖下去便是血流成河,施勳咬牙將全身真氣祭出,一層層金光由掌心處緩緩蔓延而出,驅散了周遭白霧。


    沒了白霧的阻擋,零散的魏軍逐漸匯聚起來,開始試圖衝破陣法的束縛。


    “魏國將士聽命,圓陣集結於我身側,莫要輕舉妄動!”


    使力喊出最後一句話,施勳將長劍猛地拋出,眸內金光四溢,瞬息之間,千萬柄長劍由天而落,如墜地的繁星,映著施勳茫然的黑眸。


    破空之聲由山穀迴蕩而起,坐落於林中幡旗被劍氣劃得七零八落,齊軍陣型混亂不堪,露出陣中心被團團圍住的孫臏。


    胸口金光一閃而逝,繼而撕裂般的疼痛襲來,明白這是真氣過度透支的緣故,施勳冷汗淋漓的看向陣中,勉力以劍柄支撐住自己。


    陣中魏國將士屍橫遍野,剩餘傷病殘將則聚於施勳身後,而齊軍則不過千人損傷,勝敗立顯。


    這是由始至今,施勳敗得最慘烈的一場仗,也是唯一一場敗仗。


    輪椅聲由耳邊緩緩響起,青年一臉疼惜的來到施勳麵前,黑亮的雙眸中極盡溫柔,“師兄,你這又是何苦呢。”


    沉默地低頭看著孫臏,施勳艱難地動了動手腕,將劍顫抖地架在了孫臏脖頸之上,“退兵。”


    “師兄,你應該知道我此次來得目的不是為了勝,而是你。”毫不在意頸旁的利刃,孫臏輕輕將頭湊近施勳,低笑道。


    “你不怕我殺了你。”施勳嗓音沙啞。


    “師兄,你不舍得的。”歎息著扶住施勳的手腕,孫臏聲音柔和,“師兄,這已是我說過的第三遍,跟我迴齊。”


    孫臏聲音中帶著從未有過的霸道,讓施勳終於意識到了什麽,這個年少時溫潤乖巧的師弟終歸是變了,他將一腔的怨恨隱藏於溫和的外表之下,把自己鍛煉成了一個無情的謀劃者。


    將長劍放下,施勳無力的笑了笑,“你說的對,我殺不了你。”


    轉身看著山道內的魏兵,施勳聲音冰冷,“但我也絕不會歸齊,隻要我尚有一息……”


    “師兄,你是在等什麽?”出口打斷了施勳的話語,孫臏緩緩勾唇,“可惜,魏國的援兵來不了了。”


    看著施勳驚愕的眼神,孫臏輕笑著開口,“前方早就傳來了消息,魏王已下令讓兵隊迴守大梁與邯鄲,無論何事,不予出兵。”


    不可能!在腦中下意識的否決了孫臏的話,然而施勳卻又控製不住的開始迴想,為什麽明知道曆史的河洛還會帶兵前往大梁,為什麽明明一早便派出了騎兵卻到現在還未等到救援。


    但是無論如何,施勳卻是又萬萬不能相信,因為河洛,就算是魏王下令,河洛也一定會趕來救援的。


    “哦,對了。”似乎是想起什麽,孫臏抿唇道:“魏國似乎還新添了一名將軍,統領魏國上萬兵士,名為太一。”


    就在孫臏話出口的刹那,山道前方,一名魏國騎兵緩緩而現,滿臉驚慌,“將軍!王上下令迴收大梁,不予救援!!!”


    棄兵!


    腦中猛然間冒出這麽個詞語,施勳突然想起他那並未完全熟悉的戰國曆史,以及偶然間瞥見的,龐涓敗後於齊國被囚數年。


    腦中登時“嗡”的一聲,施勳有些茫然的看著胸口閃爍的金光,想起河洛一直極力推動的曆史。


    刹那間,萬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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