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紅帆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這是一支娘子軍送來的密信,說要來投奔,我拿不定主意。”


    幾乎是一瞬間,師玄瓔便想到吳曹氏,待接過信一瞧,更加確信就是她。


    這時候的吳曹氏還不是吳曹氏,叫曹七娘,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


    瞿國被聯軍圍攻之際,西北大亂,百姓揭竿而起,形成了大大小小無數勢力,起初勢頭很猛,頗有種可以直搗瞿都之感。


    若是有足夠的時間,這些人未必不能成事,可惜遇上了一場大旱。


    剛剛聚集起來的普通百姓對上身經百戰的瞿軍精銳,被打的節節敗退,眼見無法衝破防線,叛軍中人心浮動,他們揭竿而起是為了拚一條生路,自然害怕被困死在災地。


    有人便悄悄逃離,混在災民中南下,那叛軍頭目一開始並未在意,等到察覺情形不妙再迴頭整治時,已然損失許多兵力。


    後來那頭目被瞿軍斬殺,叛軍便如一盤散沙,大股勢力全都被攔在北邊,反倒是以曹七娘為首這群娘子軍因是女子之故,拉了不少災民做掩護,得以避開瞿軍阻擊,順利南下。


    她們原本是想繞道投奔肖紅帆,但中途發生一些變故,導致路線偏移,進了複國軍占據的地盤。


    複國軍頭領大讚曹七娘等人巾幗不讓須眉,親自接見招攬。諸人見複國軍頭領愛護百姓,也並不輕視女子,認為投靠他也未必不是一條出路,便欣然同意加入。


    然而事與願違,她們加入沒多久就開始後悔了。


    小陳國對女子束縛甚多,因亂世之故,底層女子也必須走出家門謀求生路,比起從前算是寬鬆許多,但風氣仍然比瞿國保守許多,她們那些人在複國軍統治的地盤裏顯得格格不入。


    師玄瓔看罷密信,抬頭問肖紅帆:“你怎麽想?”


    肖紅帆毫不猶豫道:“我不願瞞著主君私下定奪此事,才會將信送來。您若是要問我的想法,恕我直言,我根本不願意接受她們的投誠。”


    “哦?”師玄瓔眉梢微揚,“為何?”


    為何?自然是因為記恨預知夢裏吳曹氏在背後捅刀子,但她不好拿夢境說事,隻能從目前的行為分析:“誠然,小陳國風氣保守,女子所受桎梏頗多,但逢此亂世,又恰遇上一個不輕視女子的主君,分明是改變現狀的最佳時機,她們既已決定認主,非但不思變革,還輕率決定背主,乃是反複無常之小人,我以為不可用!”


    觀肖紅帆平日行事,分明是對女子多有照顧,她言辭如此犀利,多少帶點私人恩怨。


    而這番表態讓師玄瓔確定,肖紅帆果然是個愛恨分明之人。


    於是她進一步試探:“肖將軍是否對她們過於苛刻了?能憑自己本事搏出一條生路,已經比大多數人強很多了。”


    肖紅帆沒有反駁,隻道:“屬下說的是心性,主君說的是能力。”


    “你說的有道理。”師玄瓔見她似乎有些抵抗情緒,便直接終結話題,“我尊重肖將軍的意見。”


    肖紅帆微怔。


    以她對這位主君的粗淺了解,對方說一不二,並不是一個特別容易被說服的人,這次為何突然一反常態?但是這話也不好問出來,她隻得帶著疑問告辭。


    目送肖紅帆離開,師玄瓔才轉頭看向旁邊的人:“凳子上長刺了?”


    這一會功夫,東方振天在凳子上挪來挪去,就差把“我有話說”寫在臉上了,這會兒哪裏還忍得住,隨手支起一個結界,小嘴叭叭地便將自己的猜測一股腦倒了出來。


    末了,她憂心忡忡地問:“若肖紅帆的執念死毀天滅地,雜個辦?”師玄瓔波瀾不驚,懶懶散散地靠上椅背,打了個嗬欠:“‘杉’的真實世界已經毀滅,若是如此,她已然成功,還有什麽好執著?”


    “啊!”東方振天有一瞬愣神,旋即便反應過來,“勞資才不上當!辣果世界是沒得了,但天道尚存,根本不算成功!”


    她又想到什麽,驚道:“啷個赤血旗在你紫府空間裏,最後不廢要爆你腦闊闊吧!要不先取出來撒!”


    師玄瓔撩起眼皮睨了她一眼:“你還是太閑了,我讓肖將軍多安排幾場攻城戰,等你多融入塵芥,很快煩惱全都忘光光。”


    “勞資補藥!”


    提起失去意識,東方振天一溜煙逃走,什麽赤血旗、執念全都拋之腦後。


    失去意識約等於死亡,不斷失去和恢複的過程就像是在生死線上來迴拉扯,就算東方振天心性堅韌也漸漸開始有點受不了了。


    ……


    “夫人少爺,求求你們救救我娘吧!”


    骨瘦如柴的少女撲倒在兩匹馬前,匍匐在地上,嘭嘭磕頭。


    宴摧帶著管驤剛上官道不久便被流民攔住去路。


    他看著少女,語氣顯得格外不近人情:“前麵就是新國,那裏有免費醫藥,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不如趕快背上你母親趕去看病。”


    管驤起了惻隱之心,卻緊緊抿唇,沒有出聲。


    他向少女身後看去,路邊躺著一個瘦骨伶仃的婦人,那婦人麵色蠟黃,已看不出生機,而在更後麵,相距不到五十丈處,一群衣衫襤褸的人死死盯著這邊。


    那些人如同死物般一動不動,麵上神情麻木,目光卻如看見獵物的狼,泛著兇光,似乎隻要“獵物”稍稍露怯,他們便會撲上來撕咬。


    “滾開!”


    一聲厲喝,驚得管驤猛然迴過神來,卻隻見寒光一閃,一根冰錐狠狠紮在少女麵前,近到甚至削斷她一片頭發。


    少女愣住,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連滾帶爬讓開路。


    “走!”


    宴摧率先離開,管驤連忙驅馬跟隨。


    前次往返西北的路上,管驤已經見過太多,知道亂世之中,但凡敢稍稍後退半步便有可能被吃得連渣滓都不剩,因此他知道宴摧為何如此冷漠。


    令他心驚的是,比起前一次天災,如今的災民更瘦,也更像被餓極的野獸。


    他們,已經幾乎失去了身為人類的特性!


    兩人無言趕路,直至太陽落山停下來稍作休息時,管驤才忍不住問:“她們會被吃掉嗎?”


    那對母女明顯是後麵難民推出來試探的誘餌,一旦她們失去作用,未必不會被當做兩腳羊。


    “不知道。”宴摧直言道,“我隻知道,如果引得後麵那人群撲過來,我為了帶你脫身,有可能會殺很多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全門派打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袖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袖唐並收藏全門派打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