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療傷之後,在師玄瓔草率決定下,刀宗大長老白雪行在塵芥裏直接走馬上任了。


    不過,師玄瓔用人的時候十分克製,沒有直接當甩手掌櫃。


    畢竟還沒立生死契,萬一對方受不了直接跑路怎麽辦?


    師玄瓔一般都是有事就說,說完就走,倒是江垂星,這幾日總是在白雪行麵前晃悠,一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模樣,令白雪行頗為困擾。


    “你有事請講。”白雪行放下手裏的公務。


    “是你讓我問的啊!”江垂星清清嗓子,“你真把自己的兄弟煉成陰傀了?”


    白雪行麵色微變,沉默許久道:“是。”


    江垂星皺眉:“你殺了他?”


    “是。”白雪行轉動右手上的佛珠,輕聲道,“我殺了他。”


    他見江垂星不說話,又問:“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盡管他是態度很配合,但迴答的十分敷衍,一般人一聽便知曉這是根本不想深入聊下去的意思,但江垂星並非一般人:“你是白雪行?白霜行是你兄長還是弟弟?你為了練兩儀術親手殺的他?”


    白雪行攥緊手中的佛珠,盯著江垂星看了半晌。


    “你怎麽不說話?”江垂星疑惑。


    “我是白雪行,死的是我兄長。”他挑著迴答了兩個問題。


    江垂星沒等到所有答案,繼續沒有眼色地追問:“然後呢?”


    白雪行麵無表情道:“我讓你問,卻沒說過一定會迴答。”


    江垂星困惑:“既然不會迴答幹嘛讓我問?”


    “度人無量天尊。”白雪行念罷,閉上眼睛,手中飛快撚動佛珠,不再搭理他。


    江垂星這下總算看出來對方不想搭理自己了,起身去找師玄瓔。


    師玄瓔正在研究赤血旗,餘光瞥見江垂星進來,尚未來得及張口詢問,便見他掏出儲物袋,嘩啦啦倒出一堆破爛,一言不發地埋頭在其中翻找。


    半晌,她忍不住問:“你在找什麽?”


    “師叔,我們真要讓他入刀宗嗎?”江垂星從雜物中抬起頭。


    “為什麽這麽問?”師玄瓔正在研究赤血旗,聞言卷起旗子,準備與他好好聊聊。


    江垂星卻塞給她一冊手劄:“這是師祖的遺物,裏麵提到過白雪行。”


    “哦?”師玄瓔頗感興趣,飛快翻了一遍。


    嶽陽老祖似乎對“兩儀術”很感興趣,用大篇幅描述此術,隻是順帶提到傀族和白雪行。


    據記載,如今傀族已經覆滅,隻餘白雪行一人。


    師玄瓔合上手劄:“你覺得兩儀術過於歹毒,認為道長殺了自己的兄弟,所以不願接受他?”


    “我說不清楚。”他覺得兩儀術太歹毒,但相處下來,又直覺白雪行並非是一個心腸歹毒之人,這種矛盾之感,令他心中很糾結。


    “首先,他在路邊救了你和天天,其次,他在跟我戰鬥之時,時刻擔心陰傀狀態。所以,他多半不是一個陰毒之人。”師玄瓔草率下了結論後,又勸他,“倘若判斷錯誤,那就錯唄,人生哪能不犯錯呢?總不能因為一點猜疑就瞻前顧後,你這刀心還得練啊,這樣能過得了生死劫嗎?”


    師玄瓔表示懷疑。


    江垂星道:“師祖沒教我修刀心,他說自己刀心毀了,教不了我。”


    “你怎麽不早說?!”師玄瓔跳起來,抬腳便踹了過去,“你練了《秋煞刀心法》之後,說不定很快就會迎來生死劫,完蛋玩意!”


    江垂星不是個貪生怕死之人,行事頗有刀修風範,誰也看不出來他從未修過心境。


    踹完之後,她摸著下巴努力迴憶半晌自己渡劫之前的心得:“你就把每一天都當做最人生的後一天,一切順意而為,今天想吃的東西必須吃到,今天想殺的人必須殺死,不要怕做錯,萬一活不到明天呢。”


    江垂星點頭。


    “譬如白霜行這件事吧。你知曉我收他入宗門之後,心中最先出現的感受是什麽?”師玄瓔問。


    江垂星想了想:“高興。”


    刀宗添人,再也不是隻有他和師叔兩個人了,他自然高興。


    “那你高興就完事了,不必想其他。”師玄瓔道。


    江垂星茅塞頓開:“這就是順意而為吧!師叔,我悟了!”


    師玄瓔皺起臉,拍拍他的腦袋,“我的意思是,你不適合想這種複雜的問題,簡單的腦子就應該活的簡單一點。”


    “啊,是這樣啊!”江垂星撓頭,“師叔這麽說,那我就放心了。”


    之後,他果然就不再想此事,再見到白雪行都開始恭恭敬敬喊“大長老”了。


    白雪行忍不住跑到師玄瓔麵建議:“我們尚未簽生死契,還是等出去之後再說吧!”


    “何必拘泥小節。”師玄瓔反倒勸他,“我看你也得好好修刀心。”


    白雪行不想說話,他的刀是陰傀所化,想變成什麽都行,又不是真的刀,修什麽刀心啊!


    師玄瓔仿佛猜透他在想什麽,睨了他一眼:“修刀心比你念什麽勞什子經管用,你若渡完生死劫,修成刀心,便是斷了雜念之根。你若不信,不妨一試。”


    白雪行為了穩住道心,什麽都信點,聞言便宛如遭遇推銷的客人,忍不住心動:“如何試?”


    師玄瓔不語,手中寒光一閃,一刀砍過去。


    白雪行下意識地撐起符咒防護,然而定睛一看,卻見她手中空空,正含笑看著他。


    “這是何意?”他周身符咒消散,皺眉不解。


    師玄瓔沒有解釋,隻道:“你以後就跟著天天一起行動吧,活得刺激一點就不會想東想西了。”


    叩叩!


    門大開著,劉主簿仍是站在門口敲了幾下,見兩人看過來,笑道:“大人,桃縣送來兩車水果,下官讓人卸在廊下了,您看該如何處置?”


    “曹縣丞真是個妙人。”這哪兒是給她送水果,這是提醒她別忘記承諾啊!師玄瓔道,“走,去看看!”


    幾人到院中,便見廊下堆了一筐筐枇杷、桃子,賣相都不錯。


    師玄瓔剝開枇杷嚐了一個:“確實很甜。”


    她道:“這一筐我留下,其餘就勞煩劉主簿給咱們自己人分一分。”


    “好!”劉主簿歡歡喜喜的接下任務。


    師玄瓔想著,新招的衙役們已經充分感受到她的實力,最近聽話的很,撥一批人去桃縣應該不成問題。


    自從前幾天呂息前來挑戰過之後,整個臨溪縣都彌漫著一股怪異氣氛。


    普通百姓不知道大宗師究竟有多強,但那一戰地動山搖,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了,還有不少人親眼看見雙龍衝天。


    此時,師玄瓔在百姓心中已經脫離人的範疇,而是神靈轉世,她再發布什麽政令,可謂一唿百應。


    有了這麽一個榜樣樹立在那裏,加上許多鼓勵女子謀生的政令,縣裏不少婦人都開始漸漸走出家門。


    起初許多人對此怒不敢言,但當他們開始體會到有人分擔賺錢養家重擔的好處,便也很快轉變觀念。


    臨溪縣欣欣向榮,前方戰場刀光劍影。


    肖紅帆率軍與複國軍血戰月餘,就在糧草耗盡前夕,總算剖開一條口子,與譽王所率援軍會和,而後迅速反將複國軍包圍在東南一帶。


    譽王剛剛趕到便直接撿漏,自然喜不自勝,當即寫了折子狠狠誇讚肖紅帆。


    一時間,朝野盡知將星肖紅帆之名。


    而西北增二十萬援軍之後,亦將叛軍逼退至北境國界處。盧昌國被右相劉恕己遊說,開始產生動搖,遲遲不願響應大陳國的催戰。


    戰局逆轉,瞿國這邊形勢一片大好。


    誰知道瞿帝還沒高興兩天,欽天監突然又道西北已經有一個月沒有下雨了,觀星預測未來數月,亦不見有降雨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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