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幹旱波及的不僅是瞿國西北部,大陳國的大片疆域亦在其中。


    六月進入初夏,西北仍然沒有下雨,兩國都在積極準備抗旱,加上盧昌國在劉相遊說之下一直舉棋不定,原本局勢緊張的西北突然間平靜下來。


    七月中旬,西北接連出現疫情,盧昌國終於決定退兵,來勢洶洶的兩國聯軍就這麽偃旗息鼓了。


    師玄瓔自從知曉幹旱預兆,便開始屯糧,甚至還在與徐國對峙的情形下,冒險通過商行從徐國大批購入糧食。


    “咱們這邊又沒有災,她亂屯什麽糧食啊!”黃縣丞如今也隻敢小聲嘀咕。


    他本想與師玄瓔分庭抗禮,但在她打敗呂息之後,立刻夾起尾巴做人,連消極怠工都不敢了。


    這時候黃縣丞才徹底明白,師玄瓔一直沒有針對他,並非因為忌憚,而是從頭到尾都沒有把他放在眼裏。


    典使勸他:“咱們這位縣令大人行事隨心所欲,大人您就別琢磨了。先前咱們處處針對她,她沒報複迴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最近典使拉下麵子湊上去問安,師玄瓔雖然沒有理會,但會分派新的工作給他了。有了接納的信號,典使最近幹活很賣力。


    其實,師玄瓔費那麽大勁屯糧,不僅黃縣丞想不通,其他人也很疑惑。


    劉主簿跑來找人,卻得知縣令又出去了,不過白雪行在。


    白雪行是繼莊期期之後新的師爺,來了這麽多天,劉主簿見他比見師玄瓔的時候還多,早已熟悉。


    他不知道縣令從哪裏弄來這麽多奇奇怪怪的人,原先的女師爺長得妖豔,他都不敢往前湊,現在這位……不知是道長還是大師,雖也俊的特別不接地氣,但好歹是個男人,而且脾氣很溫和,就是吧……這說話太過玄奧。


    “世間萬法有如太極。”對於劉主簿問題,白雪行如是答道。


    劉主簿帶著疑問來,結果問題沒解決,又多了新的疑問。


    東方振天捧著一兜炒板栗,盤腿在窗下的榻上啃得起勁,聞言呸呸吐掉殼子:“用人話嗦,就死啷個西北的災情一定廢影響這邊。徐國和複國軍同樣沒受災,他們嗦不定廢趁你病要你命噻!”


    劉主簿被她一提醒,立刻便明白了,瞿國受災,勢必需要開倉賑糧,到時候徐國和複國軍趁機攻打,西南軍怎麽辦?瞿國的存糧能供得上嗎?


    白雪行盯著地上的板栗殼,眉頭快要擰出一個疙瘩。


    自從師玄瓔要他盡量與東方振天一起行動,這家夥就賴在他這裏,雖然暫時沒有體會到“烏鴉嘴”的威力,但他的道心已經開始遭受挑戰了。


    劉主簿一走,白雪行便要念咒把東方振天連同她的栗子殼一起清掃出門。


    “道長,你道心亂了喔?”東方振天早已預判他的動作,瞬間閃身逼近,一把按住他手。


    白雪行感受指頭黏膩膩的觸感,仰頭閉眼。


    東方振天挪開手,繼續哢噠哢噠與栗子殼奮戰,其間還不忘關懷隊友:“道長,你不廢死有潔癖吧?”


    白雪行喉結艱難滾動,語氣淡淡:“我沒有。”


    之前東方振天和江垂星身上都臭了,他都能夠麵不改色的抱起來,怎麽可能會有潔癖?!


    吧嗒!


    白雪行聞聲看去,正見一個栗子被掰碎成三瓣,其中一塊順著桌子滾落,掉在地上碎成一小堆渣渣。


    東方振天一臉無辜地看向他。


    再一眨眼,她便連人帶栗子一起出現在門口,房門砰地一聲關閉。


    東方振天嘖了一聲,抱著栗子繞進隔壁耳房,坐到江垂星對麵,竊笑道:“道長的道心好脆喔,看見栗子殼殼都繃不住,他嗦自己沒有潔癖,嘿嘿嘿,我覺得他快要碎了。”


    她翹著二郎腿,猜測道:“他介麽著急把我趕出來,不廢似為了偷偷擦地吧?”


    隔壁,正紅著眼睛伏在地上瘋狂擦地的白雪行聞言頓時像是被人當頭敲了一棍,動作僵住。


    江垂星的聲音傳來:“我師叔說的沒錯。”


    “昂?”


    “若是有人弄髒我的刀,我少說也得先砍他三刀。”江垂星很有代入感,打量東方振天,“看你全須全尾,想來大長老確實是個好人。”


    東方振天啃著栗子,思索道,“他這個潔癖怪滴很。”


    她確定白雪行其實是不怕髒的,他能毫不猶豫的抱起渾身餿臭的他們,在道觀時,那個客房裏麵也算不上多幹淨,爐子、鍋底都有厚厚的汙垢,但他確實在某一些時候,似乎完全忍受不了髒汙。


    這是為何呢?


    東方振天很好奇。


    江垂星對此完全不感興趣,別人愛不愛幹淨與他無關,此刻思緒早已跑遠:“我師叔也不知何時能迴來。”


    東方振天動作一頓:“她才走了兩個時辰。”


    “吃這麽多作甚。給我師叔留一點。”江垂星一把搶走紙袋,扭頭就跑。


    “哈?!”東方振天怒而拍桌,“等她肥來都臭了!”


    白雪行盤膝坐在地上,麵前攤著一張帕子,聽著兩人吵嚷,一副靈魂出竅狀。


    傍晚。


    師玄瓔趕到黃龍軍大營,直接出現在宴摧營帳,卻見他衣衫半褪,正在艱難往自己後肩倒藥粉。


    “你受傷了?”


    宴摧手一抖,把一瓶止血散都倒在傷口上,急忙拉上衣服:“你進來能不能先打聲招唿?”


    師玄瓔徑直坐到他對麵,直接紮心:“你現在是個女人,有什麽好遮的。”


    她又問:“你怎麽會受傷?”


    “救管驤。”宴摧係好腰帶,“若非靈力耗盡,就這點傷也不至於用藥。你怎麽會突然過來?”


    “這不是琢磨你靈氣消耗差不多了,趕過來給你補點麽。”師玄瓔笑問,“之前不是寫信說被拆穿了?肖紅帆沒趕你走?”


    提到這個,宴摧臉色變了幾變,含糊道:“她是想趕我走,想了點辦法留下了。”


    “不會是利用管驤吧?”師玄瓔一語戳破。


    宴摧看她:“你做人可以不用這麽耿直。”


    “我是我們宗門最委婉的人。”師玄瓔指了指他的肩膀,“需要我幫忙包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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