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錦繡帶來消息,閔巷榆果然一大早就去勳王府拜見了。

    聞言,林瑾寧隻沉吟一番,便拿了箋紙寫了信給姚氏,之中用詞恭敬得很,隻說自己不知道如何待這四弟妹,便想看看大嫂如何做的。

    整張紙上,都透著一股子馬首是瞻的味道。

    畢竟勳王府與五皇子關係是真的緊密,至少前世他們之間沒有出問題,而姚氏也當真是勳王爺的賢內助,所以如今林瑾寧與姚氏交好,不僅能幫照王府一家子與五皇子弄好關係,還能幫林瑾瑤在五皇子處早些站穩腳跟。

    既然如此,林瑾寧也不介意丟幾分麵子,平常小事盡數都以勳王府為模子照著做,讓五皇子看到他們照王府的誠意--畢竟還是實打實的好處要重要些。

    等到午時一過,錦繡就將林瑾寧的信由粉蓮的父親張和送到了勳王府。

    約摸過了有泰半個時辰,那張和就急匆匆趕迴來,將迴信交由他婆娘徐氏,再由徐氏遞交給錦繡。

    而在院子裏已經等了有一陣子的錦繡甫一拿著信,便立刻轉身進了內室。

    此時,林瑾寧正在對賬本。

    因府中才剛剛給澧王府送了慶禮,之後還有長公主府六公子與楊蕙的,且以後司瑁在外頭應酬著,沒準兒還要送什麽禮。

    剛好府中這幾日事情不怎麽多,林瑾寧就琢磨著將這整個賬本子捋一捋,將這裏頭可以當賀禮送出去的東西都先挑出來另放到一個小間,再按其價值不同分而放好了,免得事到臨頭又因她或有的不熟悉而慌亂。

    未雨綢繆,是林瑾寧一貫的處事態度。

    因此,當錦繡進到屋子裏的時候,林瑾寧還在忙,故而原本怕耽誤事情而有些急躁的錦繡,見狀便不由得放慢了腳步,輕輕上前道:“主子,勳王府的迴信到了。”

    “嗯。”林瑾寧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先放下了手中的筆,再將手中列出的單子放在賬本子上挪到一邊放好了,這才伸手將錦繡手上的信給接了過來。

    林瑾寧將信很快看了一遍,不由得輕輕勾了一下嘴角。

    她早前竟還膚淺得以為姚氏隻是如表麵上一樣規矩嚴肅的一個人,不想人家心裏竟通透得很……難怪她在上輩子能抓著勳王爺自始至終都站在五皇子這邊,任誰來都說不動。

    就這眼界手段,果然當得“賢內助”一稱。

    姚氏這封信裏,看似通篇都是誇獎閔巷榆的話,但

    了解內情的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那其中的深意。

    所謂“身形纖弱,瞧著憐人得很”,是在告訴林瑾寧,今日閔巷榆是一個人上門拜訪的,而澧王卻並沒有一並隨行。

    所謂的“咱們且護著”,是提醒林瑾寧,雖然閔巷榆不得澧王喜歡,但她們妯娌幾個暫時還不能得罪她。

    所謂“瞧著頗有其母、姊之風”,是說閔巷榆和其母與閔巷橈一樣,都是暗藏著倨傲的性子,沒準這一句還隱晦的指出了閔巷榆的立場--她和閔家立場一致,故而她們沒有拉攏她的必要性。

    所謂“厚顏拿出一套罡陶茶具,雖不貴重,難得喜歡”是說不需要準備什麽太過於整體的見麵禮,隻要能讓閔巷榆“喜歡”就夠了。畢竟比起她當初送給林瑾寧的那套墨雲梳,如今給閔巷榆的這套罡陶茶具,差得實在有些遠了。

    而所謂“四弟福氣甚好”……林瑾寧想了想,約摸是說澧王已經得到了閔家的支持?

    可……若澧王當真得到了閔家支持,又怎麽會在大婚幾天就冷落閔巷榆呢?不應當啊……

    想到這裏,林瑾瑤慢慢皺起了眉毛,將整個信又覽了一遍,忽而看到這樣一句--“到底年輕氣盛,兼之四弟妹年幼”。

    年輕氣盛?年幼?

    這麽一句,雖然因為其出現的位置,讓人明麵上看著是姚氏在有些不輕不重的責備澧王爺不陪閔巷榆一起上門拜訪的事情,但……說不準這其中又有什麽別的深意呢?

    若說這“年幼”,指的是閔巷榆心機淺顯、好對付的話,那這說澧王的年輕氣盛……又是什麽意思呢?

    年輕氣盛?年輕氣盛……

    直覺叫林瑾寧覺得這一句肯定有問題,但因為她對澧王府如今的格局了解得不多,也實在猜不出什麽--畢竟前世澧王與閔巷榆看著感情極好,至少在外頭看來是這樣。

    這樣想著,林瑾寧便隻將此事暗暗記下來,不好立時去查罷了。

    畢竟從姚氏的字裏行間來看,她應當是知道些內情的,但卻沒有直接告訴林瑾寧,林瑾寧自然也不好貿貿然去問,隻先記下來,等日後再查罷了。

    倒是林瑾寧捏著姚氏的信又略略看了一遍,心中不由得暗暗讚歎一句。

    就這樣一封信,便是不小心傳到別人手裏,也沒人能找出什麽錯兒來。畢竟這信中從頭到尾都是在誇獎閔巷榆,還稍稍對父皇與環貴妃的眼光表示敬佩,至多不過說了一下

    澧王不來拜訪有些失禮的事。不過姚氏作為嫂子,她也的確說得。

    便看林瑾寧自己送到勳王府的信,再比之姚氏這封迴信……看來她的段數比起姚氏來,還是差的太遠了。

    到底是原本的底子不同,縱然她有兩世記憶,縱然她平日處事都力求麵麵俱到,但也不敢保證能如姚氏一般,在各個地方都能盡力做到不授人以柄。

    單就這一條,林瑾寧就覺得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如今他們照王府已經算是被勳王府、悉王府給拉攏過去了,林瑾寧暗暗一琢磨,便知道姚氏、章氏為什麽當初會那樣正大光明的拉攏她--林家原就是皇黨、從未受秦家拉攏為其一,瑤兒即將要嫁給五皇子為其二,母妃與相公常年受環貴妃壓迫為其三。

    單憑這三條,便能讓兩家毫不猶豫的下手拉攏。

    不過能讓林瑾寧真正佩服不已的,卻是姚氏麵對她這樣一個九成九是盟友的人,竟還是迴這樣一封寫滿“暗語”的信--或許是怕信在半途被什麽人截了,又或許是擔心她林瑾寧反水?

    這樣想著,林瑾寧不由一笑,都說小心無大錯,注意些總是好的,她自己也是這個性子,倒不必計較姚氏的小心。

    不過,看著這樣一封暗藏玄機的信,林瑾寧久違的童心也起來了,當即便想著“現學現賣”一番,以寫一封這樣的信給一直“可憐巴巴”等著姐姐來信的林瑾瑤。

    不過……

    林瑾寧不由得歎了口氣,暗暗將這個想法打消了。

    這樣一封信,母親看得懂,父親看得懂,樞哥兒也看得懂,就是前世的瑤兒也看得懂,但是如今的瑤兒嘛……估摸著玄乎。

    林瑾寧也不知道哪裏出了錯,前世的瑤兒明明一向理智、聰慧得很,規矩禮儀什麽也是一概不差的,但今生卻不知道怎麽了,看著就是一個孩子樣兒……難不成,是因為她?

    思及此,林瑾寧的眉心不由得跳了跳,有些無力的扶額一歎。

    估摸著前世或許是有她一直從中添亂的緣故,加上父親母親夾在中間不好偏向,而一貫與瑤兒好的樞哥兒又進不了後院幫忙,所以習慣了“孤軍奮戰”的瑤兒就比起如今要獨立得多。

    而今生沒了她的犯傻,犯傻的也就成了瑤兒了,可真是……讓她說什麽好呢?

    想到這裏,林瑾寧眼角抽了抽,立刻將林瑾瑤那些幼稚行徑從腦海中清出去,將思緒轉迴了如今這件事上

    。

    看來閔巷榆失寵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林瑾寧暗自一琢磨,便決定自己也跟著姚氏學,見麵禮隻管讓閔巷榆“喜歡”就可以,不需要多費心。

    思及此,林瑾寧便吩咐一直候在一邊的錦瑟道:“錦瑟,你去將昨日我理出來的那座紅珊瑚擺件拿出來,待到後日澧王妃上門做見麵禮,至於昨日理出來的其它物什,便再入庫罷。”

    林瑾寧所說的是一座圓擺盤大小的紅珊瑚擺件。

    說起來,就按其大小來說,這物件實在算不上什麽,充其量也就值得姚氏那套罡陶茶具的七成價,但此物勝就勝在--它是紅色的,而且還是正紅色的。

    就憑這意有所指、代表嫡妻的紅色,就由不得閔巷榆“不喜歡”。

    真說起來,沒有哪一個嫡妻或嫡女,會“不喜歡”紅色的。而這一迴的林瑾寧,便是在拿這一點在做文章。說白了,她就是吃準了閔巷榆不會有意見。

    “是,娘娘,奴婢這就去拿。”聽到林瑾寧的吩咐,錦瑟一福身便扭身下去。

    見錦瑟下去拿東西,林瑾寧便從座位上起身,前後走動幾步活動活動,又伸了個懶腰,這才轉迴位子上接著對賬。

    又兩日。

    一大早,在送司瑁出門上朝之後,林瑾寧便在房裏安心等著閔巷榆上門了。且這一迴,她還領著朱氏一起等。

    不錯,在經過司瑁的查證、林瑾寧自己的觀察,再加上朱氏這些日子的確安分,林瑾寧便也姑且願意相信朱氏的“清白”,便沒有再將她供起來放在一邊。

    畢竟有時候,身邊有一個熟知規矩的女官,於她來說還是有好處的。

    且再說,不知道這朱氏是不是被荀氏的死給嚇破了膽子,之前在林府打聽林瑾寧膳食喜好的事情是再沒有出現過了,隻是一直規規矩矩待在房裏,哪裏也不曾去,更遑論打聽還敢什麽?

    不得不說,林瑾寧對於朱氏的知情識趣,還是很滿意的。

    就這樣,當閔巷榆進了照王府、見到恭恭敬敬站在林瑾寧身後的朱氏時,便不由得愣了愣。

    她這一瞬間情緒上的反常,自然也沒有逃過林瑾寧的眼睛。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瑾寧將此事暗暗記住了,也不點明,反倒是狀若無事一般,徑自上前迎閔巷榆過來。

    “四弟妹來了,快進來。”隻見林瑾寧在門口親自將閔巷榆領進了屋子,邊又道:“當初在

    賞花宴上的時候我們還見過呢,隻是那時候竟不知道我能與四弟妹做妯娌,若不然,倒先說幾句話才好。”

    這話說完,林瑾寧便不著痕跡的盯著閔巷榆,見她臉色果然微微變了變,林瑾寧的眼神便不由得閃了閃。

    看來這閔巷榆果然如姚氏說的一樣,還“年幼”著呢。

    不過這樣也好,段數低的人,林瑾寧對付起來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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