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跟外麵的時間相差太大了,我們在他跳下水去之後的一天多才來到虞淵,如果團座早就從那兒離開了,那麽他在北極就比我們早出來兩個月左右的時間啊!


    “我是想問,你為什麽要到這個地方來……你怎麽進來的……”


    “被抓進來的。”他簡短的迴答了一聲,又陰陽怪氣的笑了,“先別管是怎麽來的,你隻要知道,很快就有你們的人來陪我就了……”


    聽到這話,我心裏一沉,“你們的人”,一定是指和我走散的其他男性隊友!陪他?怎麽陪?


    團座輕輕一拉破氈布似的衣服,在胸口赫然就露出的一隻巴掌大小的蝴蝶來,我一下子想到了冬爺和小王爺曾經說過:隊伍裏麵,女人的結局可能不同,但其他男人在東王公的眼裏都沒有區別,他們是生是死,結局是差不多的。而殺死幾個人對大家都沒好處,所以最有可能出現的情況,就是和蓬萊一樣,大家被困在這裏走不出去,一直侍奉東王公到死!


    團座胸前有蝴蝶,他穿著巫師的衣服出現在這兒,說明他已經是這座北極地下冰山的一員了。所以闖入這裏的男人,都是成為巫師這同一種結局嗎?


    他在這兒還沒呆太久,他的蝴蝶還沒有長大,他吸食的罌粟還不是太多,所以他還沒有變的像會行走的骷髏一般恐怖。


    我原先以為所有的巫師都是阿日族的人,他們是會被斷斷續續的被冰封住,永遠不會死、不會老去的。


    現在一迴想,我們見到過三種不同狀態的巫師:冰封假死的、繭內發育的、形容枯槁的。


    把他們串聯起來,我差不多有了一個判斷:


    披著破氈布的骷髏是曆年闖入或者被抓進來的外族男人,他們不被冰封、不會被派出去傳話,沒有被神靈選擇的資格,他們的胸口也駐紮進了一隻以罌粟為食的蟲卵,壓根兒離不開這裏,隻能扮演一個侍奉神明的低等角色。說不定,這裏龐大的工程建設之時,就是以他們作為的苦工。


    我們下葬的小辮兒,還有冰洞裏那些以前負責過傳話和帶迴人祭的青壯年才是真正的阿日族巫師,他們的時間是永恆的,他們是這個龐大地下工程的監工。


    如果我們不把林醫生胸前的蟲卵拔掉的話,他大概也會像團座一樣,在胸口生長出來一隻小蝴蝶,然後等待著這隻蝴蝶越長越大,對罌粟的依賴越來越多,最終成為一個骷髏似的巫師!


    在幼蟲成長為蝴蝶之前,要經曆蛹變的階段,我想我們在路上遇到的那個蟲繭裏,應該是一個新來的家夥,他正在經受的,就是從一個外族人轉化成巫師的劇變!


    “我神誌清醒的時間不多了,等到胸口的那個畜生完全長出來,我就會和其他那些家夥變得一樣了。”團座走到角落裏撿起了那本鐵書,“我就知道你們也會從蓬萊離開的,我等你很久了。”


    我一下就明白為什麽我會在那個金屬封閉的房間中看到英文標示和機械製品了,那都是骷髏們被抓進來的時候帶過來的,他們中一定有來自各個地方的考察隊、探險家,不論他們以前是幹什麽的,在此刻都已經蛻變為另一種人了。


    這麽說,一旦蝴蝶發育完全,團座他也就要像骷髏一樣沒有過去了?我稍微有些同情他,問道:“等我們幹啥?我又不能救你出去,再說你身上有蝴蝶,出去就得死吧……”


    “東王公手裏的花樣多著呢,他能讓你死,說不定也能讓你活下去,不拚一把怎麽會知道結局……”


    “可你的身體都這副模樣了,就算活過來也沒多久了吧!”我沒好氣的迴應道。


    “死也不能死在這裏,我不甘心!”團座提高了語氣,他年輕時身上的那股桀驁之氣很自然的流露了出來,他把手裏的鐵書丟給我,用了命令的語氣說道,“無論你用什麽方法,這卷書上的內容都要給我記住了!你挺機靈的,運氣又他媽的比誰都好,你總不會放著你的隊友也變成我這副模樣吧?”


    我心說我憑什麽要幫你拚?憑什麽要聽你的去背書?


    可是冬爺怪人他們不得不讓人擔心,如果他們和巫師打起來了,我倒是能舒一口氣,論身手的話,就算巫師力量和爆發力都很大,也不一定能打過我們道哥,怕就怕他們神出鬼沒的,再耍點手段玩兒暗算什麽的,那可就防不勝防了!


    我接過鐵書又匆匆掃了幾眼:“為什麽要背書?學會了就能救大家出去?”


    團座突然壓低了聲音說道:“來人要帶走你了,你不認識我。”


    空中的孢子飄飄忽忽到了另一個方向去,我心裏那麽多疑惑還沒來得及問完:“可這後麵的咒語是什麽我壓根兒看不懂啊……”


    “噓——”他捂住了我的嘴,“沒事,他們也不懂。”


    我反應了兩秒才想起來,既然骷髏們都是外族的男人,那他們也看不懂阿日族的文字啊!


    孢子停留的地方憑空出現了另一個真正的骷髏人,他悄無聲息走過來,麵對著我,什麽也不說,拉了一把我的腰帶就往前走。


    我的腰帶上垂著很多裝飾物,其中有一條一直拖拉到地上,原來那根本就是一條牽線,巫師牽著它就像牽牛似的把我帶走了。


    這種蝴蝶完全長成的巫師是沒有什麽人性的,我知道我說啥都沒有用。


    我覺得我現在的心髒很脆弱,再這麽一驚一乍的折磨我,我就真要被嚇死了!


    團座麵無表情的跟在後麵,雖然他也不是什麽好人,但他總歸是個故人,還能說上兩句話,我寧願是他在拉著我前進。


    剛剛還四四方方全封閉的牆上,不知道是怎麽就突然裂出了一扇門的,我跟著骷髏從那兒走過去,腳下冒出來一個窨井蓋一樣的玩意兒!


    骷髏蹲下去,伸出皮包骨的指頭把蓋子掀開,那底下還真的像下水道似的,深不見底呢!


    團座率先把雙腿伸進去,他撐著的手一鬆就從那兒消失了!緊接著,骷髏迴頭看了我一眼,連個招唿都不打就突然跳了下去!


    我腰上被他猛的一扯,差點就擰斷掉了!我一個踉蹌跟著栽下去,腦門碰在井蓋邊緣鼓起一個超級大包包!


    其實下水道的內部倒沒有摔痛我,這裏麵鋪了厚厚一層冰晶粉末,它們在我身下被擠壓成了一張柔軟的餅,帶著我在下水管中向下滑動著。


    前方不再是一成不變的黑色海域了,那裏很明亮,把跟著飛來的孢子的微光都完全堙沒了。我被前麵骷髏甩出來的粉塵嗆了幾口,我咳嗽著抹掉眼淚,結果低頭一看,手上沾染了一大片紫紅色的東西!


    我沒覺得痛,而且我的血不是這種顏色的,看來是巫師們在我眼睛四周塗上了什麽顏料吧?我被打扮成這樣,難道是作為模特要出去走t台的嗎?


    一切還真的像我想象的那樣,我們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中停了下來,外麵傳來了斷斷續續的一段樂曲,可是曲調一點兒也不歡快,聽著還挺滲人的!


    外頭一定在舉行某種活動。


    我滿心詫異的被拉著爬起來,踏出下水道出口,眼前的景象讓我又吃驚又泄氣又熟悉:


    這裏被鑲滿了細碎貝殼、像鱗片一樣的巨蛇台階盤繞著,正中間有一座帶有小幅度階梯的高台,高台上樹立了三根雕花冰柱。


    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迴到解放前!


    我所看到的金色光芒來自海底的led金砂,我居然又迴到那個作為二毛演唱會的祭壇處了!


    想到之前爬樓梯爬到體力虛脫的那種苦,我居然在幾分鍾的時間裏就又滑迴來了,我真是腿比灌了鉛還沉,想到我和自己的同伴們走散了,而且我可能會被培養成祭品,他們可能會變成骷髏,我真是一步都不想挪動了。


    我硬是被牽到了祭台底下,不得不抬起頭來麵對圍坐在一起的那一大群骷髏。


    有兩個巫師在敲擊一條長長的青銅管子,我所聽到的樂曲聲就源自於此。我的到來和空氣差不多,他們並沒有搭理我,而是把目光都集中在圍起來的一個什麽東西身上,其他人的手都交織在一起,好像在搓揉著那個東西。


    團座隱藏的很好,他視我為空氣的從我身邊走過,加入了他們的隊伍。


    這裏比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富麗多了,除了下方海底的映照之外,成百上千隻發光的孢子也聚集在高空中,它們密密麻麻的懸浮著,把高處的祭台照的亮堂堂的。


    我剛要迴過頭來,祭台的邊緣就突然探出一個腦袋,她臉上被畫出了一隻蝴蝶彩繪,她和我一樣綁著一看就是假冒的粗麻繩辮子。


    那是……二毛?


    我忍不住想叫她一聲,可我們倆現在都落在人家手裏,我又不敢扯嗓子喊,隻能強壓下狂跳的心髒,拚命的朝她擠眉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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