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剛才我看到你和一個姑娘一起去了旅舍後麵的巷子裏,你……”

    在莫勒記憶之中的阿諾德向來是一副平靜甚至帶著些冷漠的樣子,他幾乎不會表露出自己的情緒,也沒人猜得到他在想什麽。

    然而今天走進旅舍的他身上卻帶著一陣令人望而卻步的氣場,就算是不擅長察言觀色的莫勒,也能夠輕易看出他心底深深的悲痛。

    這樣的阿諾德讓原本想套話的莫勒猛地收住了話頭,停下了腳步,而在他的注視之下,阿諾德像是什麽都沒有聽到一般,沉默地上樓,關上了房間的門。

    究竟是什麽樣的大事能讓阿諾德有這樣的表現?莫勒猜不出來,但就算隻是憑著本能的直覺,他也知道現在去打擾阿諾德不會是一個好主意。

    從聽到那個來自於薩萊帝國的噩耗之後,阿諾德便陷入了一種恍惚的狀態之中,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告別了斯蒂芬妮,最終迴到旅舍的,也不知道半路出現的莫勒對他說了什麽。

    這世間的一切似乎都不再重要了,盤旋在他腦海之中的,就隻剩下了瑪德琳的死訊。他沒有機會再見到自己的姐姐了,也不可能參加她的葬禮,如果不是他殺了那個上麵派下來的少年,她甚至都不會死。

    要找出伯克朗之中究竟是哪個刺客殺死了她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阿諾德明白自己沒有辦法替她複仇,而從某種程度上,他自己就是殺了她的兇手。

    巨大的愧疚感壓在阿諾德的心頭,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現在的他可以理解為什麽格蘭瑟會找到他,想要親手殺死他了。如果自己的死能夠換迴瑪德琳的性命的話,阿諾德覺得,他情願自己已經死在了幾個月前的那場政變了。

    然而事實是他活了下來,卻失去了一切,現在他擁有的,就隻剩下滿心的怨恨和痛苦了。

    在這樣的狀態之下,阿諾德迴到了自己在旅舍裏的房間,隨後倒在了床上,等待著來自於夢境的黑暗將自己完全吞噬。

    無邊無際的大霧取代了米奈港的陽光,阿諾德在那片空曠寂靜的空間之中見到了夢魘的身影,緊接著,他想都不想就拔出了那把被從現實帶到夢境之中的手杖劍,直指著那個戴著高禮帽的青年。

    “你早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是嗎?”阿諾德的聲音嘶啞得如同在沙漠中跋涉了許久的旅人,他握住長劍的手因為怒意而微微顫抖,“你知道我殺了那個家夥的後果是什麽。”

    “你自己應該預料到事情會怎樣發展,”夢魘揚唇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我們之間是互相利用的關係。”

    夢魘的態度徹底激怒了阿諾德,他握緊了手中的劍柄,朝著對方衝了過去,高禮帽的青年站在原地並不躲閃,而是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就在他的劍刃朝著夢魘刺下去的刹那,站在那裏的人忽然之間化作了一團煙霧。

    迴過身,阿諾德看到夢魘又重新出現在了他的身後,那個輕蔑的微笑也沒有半點變化,一切仿佛都在嘲弄阿諾德徒勞的努力,

    “這裏是我的地盤,你真的覺得你能在這裏贏過我?”夢魘招了招手,四周的大霧便朝著阿諾德的方向壓了過來,“如果我想,你一輩子都會被困在這裏。”

    敵人的輕蔑讓阿諾德越發覺得惱怒,他握著劍又一次衝向了夢魘,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舉劍刺向對方,然而這一次,他擊中的仍然是一個幻象。

    高禮帽的青年在阿諾德的眼前化作一地的碎光,而下一秒,又有新的幻影出現在他的眼前。大霧之中阿諾德不停地擊碎著夢魘的幻象,與其說他這樣的行為是要殺死敵人,倒不如說,他是依靠沒完沒了的攻擊來發泄自己內心的悲痛。

    “你連一個普通的人類都不敢麵對嗎!”阿諾德從來都看不慣夢魘這番戲謔的態度,而現在,對方遊刃有餘的姿態更是讓他怒火中燒,“站出來!和我拚出個勝負,或者給我個合理的解釋。”

    這番話似乎起了作用,在阿諾德的下一次攻擊時,站在那裏的夢魘沒有憑空消失,而是直接伸手,用潔白手套之下的手指輕輕拈住了劍刃,阻止了阿諾德的攻勢。

    夢魘沒有抬頭,因此阿諾德看不到他的表情,光從語調之中就能感覺到對方的態度嚴肅鄭重了不少:“我確實知道這件事會導致薩萊帝國的許多人死去,但我並不知道那些人之中會有你的姐姐。”

    經過剛才那番不管不顧的進攻,阿諾德心頭的怒火已經消退了些許,而現在夢魘已經做出了解釋,他深吸一口氣,終於慢慢冷靜了下來:“讓薩萊帝國的貴族死去是你的目的,而我的姐姐是被波及的無辜者。”

    “你可以這麽說,”夢魘笑了笑,收迴了手,又向後退了幾步,“事實上任何人死去都是我的目的之一。”

    這樣的說法讓阿諾德想起了格蘭瑟的話,越多的人死去,來自於深淵的夢魘自然就能得到更多的力量,那麽最終這些惡魔的目的是什麽?收割所有人類的靈魂嗎?如果真是這樣,阿諾德知道,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就是在幫助自己整個種族的敵人,這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雖然已經冷靜了下來,但阿諾德並沒有放下手中的劍:“你到底有多少事情還沒有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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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要看你想知道多少東西了。”

    “所有東西,你的目的,你接下來要做什麽,你究竟來自於哪裏,你為什麽選擇了我,”阿諾德警惕地看著夢魘,“我猜你什麽都不會告訴我,即便是互相利用的盟友,你把別人當做白癡的態度也實在是太失禮了。”

    “不,我會給你個機會,讓你知道一些事情,”夢魘頓了頓,熟悉他的阿諾德很清楚,這是對方拋出誘餌時慣用的伎倆,“但你也知道,情報也是交換條件的一種,我不能白白為你解答問題。”

    在夢境世界裏無所不能的夢魘似乎很難涉足於現實的一切,這就給了阿諾德交換的資本,然而考慮到之前他聽從夢魘的建議帶來的後果,麵對這樣的一筆交易,阿諾德仍然維持著應有的戒備:“說吧,交易的條件是什麽?”

    “我要三個人的性命,作為交換,你每殺死一個人,就可以問我一個問題。”

    “你覺得我還會上當嗎?”阿諾德冷笑了一聲,並不打算信任夢魘,“誰知道我這一次殺了人,又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

    “那麽,你還有什麽可以失去的嗎?”

    這話問得阿諾德一愣,他攥緊了拳,又長歎了一口氣:“你說得對。”

    “我保證我會絕對誠實,你可以問任何你想問的問題。”阿諾德的妥協讓夢魘覺得滿意,他笑了笑,又將注意力放到了阿諾德的武器上,“看來不久之前你遇上過什麽麻煩。”

    “一點……不值一提的阻礙,”阿諾德猶豫了片刻,沒有再進一步說清自己遭遇的那場戰鬥,“你認識這把武器嗎?”

    “我和它曾經的主人有過一麵之緣,不過現在它上麵的力量已經被掩蓋了,你可以像使用那把錐子時一樣將它刺進敵人的眼睛裏,”在說起這把手杖劍曾經的主人時,夢魘的語調裏似乎多了些不安,但還不等阿諾德捕捉這份情緒意味著什麽,他就已經將話頭引向了別處,“比起那把錐子,恐怕還是劍用起來更方便。”

    “掩蓋”嗎?阿諾德揣度著夢魘使用的詞匯,不用花多少工夫就能猜到這把武器絕對不像它看起來的這麽簡單,雖然這把武器是從格蘭瑟那裏弄來的,但他覺得,夢魘口中這把武器曾經的主人指的恐怕不是格蘭瑟。沉默地打量著那把長劍,阿諾德接著問了下去:“那麽它上麵曾經的力量呢?”

    “人類的本性果然是貪婪,”夢魘笑了一聲,“如果我能得到更多的力量,那麽說不定有一天,你也能見到它真正的樣子。”

    等到阿諾德再睜開眼的時候,時間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那些悲痛和壓抑的感覺還遠遠沒有被完全抹去,但阿諾德也明白,自己沒有時間沉浸在痛苦之中

    。坐在大廳裏的莫勒在阿諾德下樓時似乎想要開口說些什麽,然而最終,他還是將話頭咽迴了肚子裏。坐在櫃台後的卡洛斯放似乎並沒有留意到阿諾德昨天的異常,在他走進大廳之後,卡洛斯便放下了手中的報紙,抬頭看著他:“上麵又給了新的任務,做一下準備吧,一會兒我們要一起出門。”

    “出門?”阿諾德覺得自己的頭腦還有些昏沉,“要去哪?”

    “我們要去造訪米奈港的城主,”卡洛斯站起身,利索地拿起了自己的外套,一邊說著,一邊朝大門的方向走去,“這一次我們的任務和掌管著這座城市的家族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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