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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朱棣臉上帶著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敵意,看著朱標忿忿的喊道:“你們都不喜歡棣兒和娘,娘都和我說了!就因為我小時抓傷你的臉,你娘就趕我娘和我住進別院……”


    朱標一把捂住朱棣的嘴,忙忙的和阿秀三人替他開脫:“王娘,姨娘,弟弟想念親娘著急了,我送弟弟迴去!”阿秀直起身,麵色如常的點點頭,朱標就扯起還在掙紮的朱棣,按他的頭全當也行了禮,轉身就拖著他跑。朱棣個子小,死命的掙紮,無奈還是撐不過比他大五歲的哥哥,到底被連夾帶抱的帶走了。


    慧蘭擔憂的看著兩個小小的人走遠,迴身看看阿秀,麵帶擔憂的道:“世子是怕姐姐生氣吧,那棣兒也確實是氣急了……”說到這,忽覺多嘴了,忙停住低下頭,朱標是她親生,如今她張嘴給兩個孩子解釋,倒像是阿秀無德,實在不妥。蓮兒連忙出聲音打岔,拉著朱梽說:“梽兒,姨娘屋裏有點心,你和你娘帶著哥哥弟弟一起去吃,好不好?”梽兒點點頭,恭恭敬敬的給阿秀行了禮,拉起八歲的朱棡和六歲朱樉一起和慧蘭迴去了。


    阿秀不知道怎麽說,或者慧蘭真的是無心的,但自己依然感覺到受了傷害:多好啊,都是那麽的幸福,都有人去幫忙說話開脫,棣兒才四歲多,就知道保護親娘;標兒也才九歲,就知道保護弟弟;慧蘭雖然不能和標兒他們相認,卻依然可以為他們說話。雖然蓮兒和慧蘭眼下和我一心,但是將來呢?沒有人能抵擋權勢的熏陶沾染!隻有我,在未來和現在兩個世界,都是孤家寡人。不……我還有元璋,我有元璋能為我討公道、為我發怒、為我處置趙氏!但是——如果元璋有天不幫我呢?不不不,絕不!絕不會的!


    等她們也走遠,蓮兒看看阿秀的臉色,說道:“姐姐還為趙氏的事不快麽?其實姐姐無需介懷,姐姐有我和慧蘭,我們都會陪著姐姐。”蓮兒執起阿秀的手,握了握,把自己手裏的溫度,傳給手中那隻微涼的手:“姐姐,你還有我們。我們的,就是姐姐的,不是麽?”阿秀勉強的笑了笑,說道:“我自然之道你們,隻是免不了傷感,棣兒太小了,我始終覺得,有點殘忍吧。”


    蓮兒歎口氣,挽起阿秀的胳膊,往迴走:“姐姐就是太善良溫和了,早先我和慧蘭就勸過姐姐不要疼惜她,她是不會知道姐姐用心良苦的,姐姐無論給她什麽,對她多好,她都以為是理所應當,甚至還覺得姐姐給她不如給旁人多!姐姐倘若給別人點什麽,無論比她的好或不好,她都覺得不滿意,覺得姐姐偏心。殊不知,這天下哪裏有那麽多理所應當?又哪來那麽多順心如意的事情?公道自在人心。說的難聽點,哪裏是姐姐偏心,是她的心不正,才會覺得姐姐偏心罷了。姐姐無需再理會,她前時從不曾種善因,隻是一味的妒恨嗔癡,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報應,全於姐姐無幹。”


    阿秀點點頭,苦笑一下,慢慢的走著,心裏卻仍然不平靜:要改變這樣的不公平,隻有我站在頂點,握有權利,才能讓我下麵的人,獲得相對的公平。如果我不爭,我退讓,換了別人站在那,非但未必放過我,更不會對其他人有任何所謂公平!想到這,阿秀又想起素心和文正:這幾日聽元璋說,要發封賞狀犒賞三軍,想讓文正做大都督,卻沒有其他的獎賞,倒是常遇春和廖永忠因為鄱陽湖一戰,元璋準備大加封賞。文正會不會因此心生芥蒂,繼而謀反?既然我想做些什麽,不如先從救文正做起吧。


    阿秀看看天色,已經黃昏時分:天上的太陽,掛在西方天際,幾抹晚霞,塗在由藍漸橙的大幕之上,沒有高層建築的遮擋,甚是好看。就這麽辦吧!阿秀終於打定了主意,要為文正和素心做些什麽。


    不幾日,朱文正和素心,北上應天來拜見朱元璋和阿秀。給朱元璋呈上了不菲禮單,準備等朱元璋壽辰之後再迴洪都。阿秀自是心知肚明,是自己飛鴿傳書給素心,讓他和文正來獻禮拜壽,如此一來,豈不是就能躲過朱文正八月在洪都造反的劫數了?素心和朱文正拜見了朱元璋,就來王府見阿秀。素心給阿秀帶了洪都特產的珍珠,另有幾百支各號毛筆和各色禮品。


    阿秀見了素心,自然高興,連忙給兩人賜了坐,也讓下人給上了茶。問了些家常,素心見阿秀歡喜非常,就拉著阿秀的手來介紹禮單:“夫人,這單上的兩盒珍珠是安神定驚、清熱益陽、明目解毒、潤澤肌膚的上品,洪都的珍珠是出名的細膩光潔,如今給您帶了來,前麵寫的這大盒裏是給您外敷內服的,小的這盒裏,是上等的大珠,給夫人做首飾用。雖然夫人不喜奢費,但總比那些金銀妝件要強許多吧。至於這單子上的九百支毛筆,是我們洪都所轄的李渡鎮的特產。各號長短都選了十幾支。有狼、紫、雞、羊,兼五毫,黑、白、花、炕四管,筆鋒有紅、綠、黃、白、青、藍、紫等色。給王爺和夫人單獨拿了最好的兩百八十支,其餘的請夫人按照份例分了,可以給世子和其他弟弟妹妹們練字畫畫,都是好的。”


    點了點頭,阿秀笑道:“你這禮送的也精致,又不至於過分奢靡浪費,實在是費了心。”素心笑答道:“謝謝王妃誇獎,素心就恬臉受了這誇獎吧,您瞧,這後麵寫的扇子分黑、白紙扇,油紙扇和絹扇幾種,都是用洪都府所產,竹筋細勻的毛竹做扇骨的。黑白兩色的紙扇,是給王爺和公子們題跋用的,油紙扇是賞玩用的,絹扇是給府裏夫人們隨常用的,都不是貴的東西,是我和文正自己開的作坊裏做的,不過多費了點心琢磨了些花樣罷了。剩下的幾十壇子酒,也是李渡鎮大宋年間的老酒坊產的,聽說連歐陽修和王安石這樣的大人喝過也讚不絕口呢。”


    聽素心這麽說,阿秀向著朱文正大笑著說:“文正,如何?這樣事事周全的媳婦,我可是誰也沒給,就給了你呢!你可要謝我。”朱文正聽見阿秀這麽說,也麵帶笑意恭敬答道:“是!文正也十分感念母親大人厚愛,素心自從過府,事事周道用心,我們府裏無人不誇,素心也說都是母親平素教得好,所以才如此。她自稱連母親的萬一都還不及呢!”


    阿秀笑意更盛,眼角的細紋一閃而逝,說道:“你聽她說!她才多大?我許她謙虛,卻不許你糊塗。日間的大事,倘有拿不準的,和她商量再定不遲。雖說女眷不應幹預政事,隻是你性子莽撞,終歸須素心這樣真心待你,又心思細膩的人,平素給你殺殺性子,替你參謀參謀才不至於行險踏錯!”


    朱文正也笑著答應了,說道:“母親大人不妨和素心多聊聊,我先迴住處了,素心就陪母親住下,可好?”阿秀點頭:“你去吧,明日來接她。我們女人家說點體己話。對了,叫湯和陪你四處逛逛,裁幾匹雲錦給你夫人做衣裳!”朱文正低頭應了,退了出去。阿秀卻漸漸斂了笑意,對素心說:“成與不成,就看這次了。切小心住下,過了王爺壽辰再去,怕就無事了。”


    素心也點頭道:“夫人,素心明白,素心謝夫人用心良苦!”阿秀點頭,又問起其他的事來。正換了新茶,卻有人慌張進來,說衙門有人來府裏給夫人迴話,阿秀一皺眉,說道:“讓他進來,你們都下去吧。”下人們領命去了,不多時衙門的軍士進來,深深埋著頭,行了禮,低頭迴到:“我們老爺讓我迴明王爺,王爺知道了讓我來迴王妃:昨日犯婦趙氏死了。”


    阿秀一驚,追問道:“怎麽死的?!”軍士迴道:“不敢欺瞞王妃,是,是上吊。”阿秀一拍桌子,怒喝道:“豈有此理,看管的人呢?王爺雖說讓人幽禁她,卻不是讓她死!你們!你們!”軍士戰戰兢兢的慌忙跪下,迴稟道:“王妃責罵的是,日間好好的,我們給她打掃了她居住的小院,她也很開心,白天的三個菜都吃完了,還多領了套衣服,說換洗用。到了夜半,哪知那趙氏暗暗換上新衣,將舊衣和窗幔撕成布條,就,就懸梁死了!是卑職們無能,請王妃息怒!”說罷竟磕頭告罪起來。


    死就死了,已經受了重刑,如今又不知幽禁到何年何月,死了也是解脫吧!何況那些軍士們,怕也沒有自己這樣細心,所以九妹察覺到吧。阿秀想。於是和緩了顏色,讓那軍士起來,下去了。素心不放心,又細問起來,阿秀略略解釋了,就不再多說,隻讓下人們準備飯食,準備和素心一起吃。


    卻不料,第二天,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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