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沒有噬夢鬼的力量影響,我的夢境正常多了。


    隻是這一迴……


    我夢見了古代版的江寒。


    那時,他喚皓寒。


    名字還是我給他取的,他還有個雙生兄弟,叫赤陽。


    那年,冥殿遣來一對仙侍。


    據說是從上頭貶下來的。


    兄弟倆剛成仙不久,本在天帝身邊侍奉,但因犯了貪心,企圖偷盜龍王獻給天帝天後的寶物,被天帝案前仙官玄月大人貶了下來。


    偷東西的,是赤陽。


    赤陽是哥哥,性情活潑開朗。


    皓寒是弟弟,多時沉默寡言,性子多少有些抑鬱。


    彼時冥殿那邊不缺人手,黑白無常又不愛帶新人,所以便將這兩個苦力送至了黃泉司,還特意囑咐,不用給太好的待遇。


    不過,我並沒有聽他們的話。


    我知道冥殿將這兩人送過來是為了磋磨懲罰,可他們戰戰兢兢辦事,我委實沒必要為難。


    最早,是赤陽和我更親近些,因為那廝臉皮厚。


    皓寒見到我,總是不大好意思。


    “尊主,鬼市現切的牛肉,加了辣椒醬!還有我剛打的梅子酒,我知道尊主不勝酒力,這果酒喝著不醉人。來,今晚我們不醉不休!”


    赤陽大大咧咧地將牛肉與一壇酒擺在了我的案前,我將視線從手中那卷書上抬起,落在興奮張羅的赤陽身上。


    赤陽與他弟弟的麵容,有六分相似,兄弟倆都屬於翩翩美少年那一款。


    隻是赤陽更俊朗些,弟弟皓寒更清冷些。


    “你啊,本尊好不容易才向冥殿為你申請到與普通陰差一樣的待遇,讓你每月能有幾兩碎銀俸祿傍身,不至於白幹活空出力不得好。


    你倒好,不留著俸祿娶老婆,隔三岔五就買些大魚大肉來黃泉司找本尊喝酒,你這家夥,委實不會過日子。”


    我嘴上責備著,身體已經很誠實地扶著椅扶手坐直,把手冊擱置在一旁,深吸一口醬牛肉的香氣,暗中忍不住開心:“你怎麽知道我饞這家牛肉好久了?”


    赤陽擺好東西,坦誠笑道:


    “上次見你看書,一直盯著書上的現切牛肉看,我就想到,尊主你肯定是饞了。以尊主你的身份,主動去鬼市買肯定不大成。


    況且你每日又這般忙,今日我當卯時到酉時的值,下值正好趕上鬼市牛肉鋪子開賣,我就跑去鬼市逛了一圈,順手拎了一包迴來。”


    “成吧,既然你盛情難卻,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


    我撈了撈袖子,歡快開動:


    “不過你下次再去鬼市買什麽好東西,記得提前來找我支銀子,本尊堂堂一個尊主,不能總蹭下屬的飯啊!


    我說的你也得上上心,本來陰差的俸祿就不高,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總留在黃泉司和我吃吃喝喝,得考慮成家的問題了。


    我聽說鬼市賣酒的花娘對你很有意思,你和她,相處的也挺愉快,花娘這個鬼我知道,生前就是個酒坊老板的女兒,爹走得早,全靠她一個人經營著偌大的酒坊。


    那年京城下來一個大貪官,在街頭無意碰見她一次,就被她的美貌所吸引了,死活要搶她迴府做自己的侍妾,無論當地官員老百姓如何阻攔,大貪官就是堅決不放過花娘。


    花娘不想受辱,便在大貪官抬花轎迎娶她的當天,一頭碰死在大貪官暫住的驛館門口了。


    是個貞烈女子,來冥界三十餘年,她釀的酒,可是飽受大家稱讚,她的人品性情,大家也是有目共睹,樣樣都好,你若娶迴家,必能夫妻共白首。”


    赤陽不好意思地撓頭笑笑:


    “尊主,我和花娘……現在還隻是好朋友。尊主你不用總是操心我們兄弟倆……


    我們兄弟倆是天庭貶下來的罪仙,尊主能替我們抹去罪仙的身份,讓我們做一名普通陰差,從頭再來,已經是對我們兄弟倆天大的恩澤了。”


    “既然來了冥界,你們也適應了,以後就在冥界生活吧,冥界比天界開明,沒有那麽多嚴苛的死規矩。”


    “前些年,尊主都是自掏腰包養活著我們兄弟倆,這些年有俸祿了,雖然不多,可尊主還是時不時就給我們兄弟倆扔點錢。


    不瞞尊主,我其實已經攢了不少銀子,都是頭些年尊主賞的,我一個大男人,也沒什麽地方需要花錢……我如今的興趣愛好,也就隻有和尊主吃吃喝喝這一條了。”


    赤陽臉紅的輕輕道。


    我抿了口甘冽的酒水,點頭:“記住,無論什麽時候,都要照顧好自己,為自己留足後路。”


    “好,尊主,我聽您的。”


    赤陽不拘小節地給我夾菜,與我一起把酒言歡。


    酒過三巡,我的餘光卻掃見了殿外門邊一片玉白色的衣角。


    是皓寒。


    皓寒這人心思多,赤陽和我在一起開心說笑時,他從來不出現。


    赤陽表麵大大咧咧,粗心大意,可實際上,卻很會照顧人,心細如發。


    我伏在桌上看公文看得犯困睡著時,他會輕手輕腳給我披上披風。


    我睡醒腦子犯渾,寫字不利索時,他便沏上一盞合我口味的清茶送過來給我醒神。


    春日到了,他會在勾魂途中,從人間折一束桃花送給我。


    夏日摘蓮蓬,秋日偷果子,冬日還把雪兜迴冥界,給我捏雪娃娃。


    我帶他一起出門辦事,遇見危險,他總是第一個護在我麵前……


    聽風不止一次猜測,赤陽是不是對我有意思。


    可隻有我和赤陽本人知道,他做這些,隻是在報恩。


    有的人,天生道德感便極重,滴水之恩,必要湧泉相報才好。


    而且我倆,算是知音。


    他知我心中有人,所以日日鬱鬱寡歡。


    我知他悅愛花娘,但因罪仙身份,總是自卑。


    我替他暗中照拂花娘,他就為我摘花,順路去皇宮打探那人近況。


    我倆,不過是借著對對方的好,來縫補破裂的自己罷了。


    可我沒想到,那段難熬的時間,我唯一的同伴,竟在一次意外之中,喪了命,再也迴不來了。


    赤陽被皓寒帶迴黃泉司的時候,整個人都被厲鬼撕成了七零八落的血肉塊。


    我看著血肉模糊的他,隻覺得好似有把鋒利的匕首,插進了胸膛……


    眼眶又酸又熱。


    皓寒低頭歉意道:“對不起尊主……是我沒能保護好哥哥,那厲鬼太厲害了,哥哥根本沒機會逃,就被厲鬼撕成了兩半,哥哥、是被厲鬼虐殺而亡……”


    我根本不敢想象赤陽在死前究竟承受了多麽痛苦的折磨,我生氣,我憤怒,但對著同樣滿身是血的,麵色蒼白的皓寒,我舍不得發作。


    赤陽生前,除了花娘,最寶貝的就是這個弟弟。


    我強忍怒意與悲痛安慰他:“皓寒,節哀。別自責,此事與你無關,是本尊不好,本尊不該遣你們兩人單獨去捉拿那東西……害你哥哥喪命。”


    咬緊牙關,我哀然道:“你放心,本尊一定會將兇手,千刀萬剮,替你哥報仇!”


    他深深瞧了我一眼,麵無表情地點頭。


    後來,我親自跑到陽間,將那隻殺害赤陽的兇手一掌拍得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可即便我殺了那隻厲鬼,也沒有用了,赤陽再也迴不來了。


    我和皓寒將赤陽葬在黃泉司東頭的那片彼岸花地裏那日,花娘跪在赤陽的碑前哭得痛徹心扉,直到哭啞了嗓子,哭青了眼,花娘才跌跌撞撞地迴到鬼市……


    繼續賣酒。


    隻是打那日開始,他們說,再也沒見過花娘笑了。


    又幾年,花娘不賣酒了。


    花娘從鬼市消失了。


    我派人找了她好多年,十年後,她突然變成了忘川河上的擺渡人。


    年少不在,美貌不在,隻一白發蒼蒼的耄耋老人。


    還瞎了眼。


    我知道,這麽多年了,花娘其實一直都沒能走出來。


    她在忘川河上擺渡,是還心存一絲希望,希望,有一日,能在河上見到他……


    哪怕她明明知道,神仙沒有來世。


    赤陽走後,陪伴在我身邊的人,就換成了皓寒。


    皓寒和他兄長的習慣一樣。


    會在天冷時給我加衣,會在我渾噩時給我沏茶。


    會從人間給我帶來一束嬌豔桃花。


    會在我看公文時,安靜佇立一旁,給我研墨。


    但我清楚,那不是真正的他,他隻是一直都在模仿自己的哥哥討好我……


    他身上雖然有赤陽的影子,可他終究不是赤陽。


    他不會巴巴的央我為花娘解決麻煩,也不會激動地告訴我,陽界那位皇帝又在朝堂上砍了哪個貪官奸臣……


    他根本不知道,我心中,早已有人。


    而他,所做一切,也並非出於知音的身份。


    而是一名,追求者……


    聽風曾不止一次提醒我,皓寒的性子與赤陽是截然不同的,皓寒看我的眼神,過於貪婪,不是好事,恐日久生變。


    我又何嚐不曉得這一點,但他是赤陽的弟弟。


    因為赤陽,我放縱他在我身後做些惹人厭的小動作。


    我素來不喜心思過於繁雜的人,但因為赤陽,我多番偏縱他。


    沒辦法,赤陽向來寶貝他。


    我甚至懷疑,當年真正起了貪欲的人,不是赤陽,而是皓寒。


    當年,表麵上,人人都知道赤陽在天上犯了事,皓寒是因為與赤陽關係特殊,才遭受牽連一並被貶下來的。


    可實際上,深思才覺,或許反方向想一想,也符合邏輯。


    皓寒做了錯事,被天界察覺,赤陽為了保護皓寒,就將罪責全部攬在了自己身上。


    由於赤陽在天上立過功,天界從輕處罰,所以才有了兄弟倆齊齊被貶下冥界的結果。


    這個推測,並非不可能。


    原本,我可以為了赤陽忍一忍皓寒的貪欲。


    可,直到九蒼入冥界,他的貪欲越來越嚴重了。


    他總仗著自己在我身邊時日久,欺負九蒼。


    他見不得九蒼與我親近。


    他偷偷往九蒼的茶水裏下毒,若非我發現及時,後果不堪設想。


    他騙九蒼去人間降厲鬼,隻是他失算了,九蒼的本事,彼時已不懼那些鬼物。


    而恰好是因為這個行為,我開始懷疑……當年赤陽是怎麽死的了。


    我嫌他煩,怕他再對九蒼下手,就尋了個由頭將他調出去幾年。


    本想讓他在外麵好好沉澱些歲月,說不準遠離我,他心裏就沒有那些荒唐的念頭了。


    可沒想到……


    他為了挑撥我和九蒼的關係,告訴九蒼,我養著九蒼,隻是為了利用他,要他的元神。


    他將我埋藏在心底數百年的秘密公之於眾,他挑撥九蒼與我反目成仇。


    那晚,九蒼一掌狠狠劈在我的心口。


    我本就不大穩固的元神,被他一掌又劈裂了幾寸。


    九蒼滿目恨意地瞪著我,逼問我為何要如此欺騙他,利用他……


    我強忍著心口刺痛,吞下一口血,將計就計,騙他,我從未對他有過真心。


    他怒目凝視我,痛苦地紅著眼問我,我究竟還有多少年仙壽。


    我告訴他,還有三千年。


    他苦笑著,笑出了眼淚。


    他失望至極地揮袖離開,臨走還不忘放狠話,說我永遠都休想得到他的元神。


    但我倆,從前可是夫妻啊……


    我又如何猜不到,他隻是氣急才說幾句狠話反抗我。


    他問我仙壽還有多久時,就已經下定了舍棄自己,為我續命的決心。


    他就是嘴硬心軟……


    可他又怎知,我哪有三千年仙壽,我連三百日,都撐不到了。


    彼時的我,早已是強弩之末。


    九蒼離開黃泉司又被皓寒暗算了幾迴,我為了保護九蒼,便托輪迴殿殿主收留九蒼,照顧九蒼。


    直到確認九蒼住進了輪迴殿,我才徹底放心。


    赤陽的死因是與九蒼和我反目的原因同時查清的。


    那一晚,我握著聽風送來的兩份書信,隻覺得,頭顱內嗡嗡的。


    皓寒站在大殿燭影下,挺直脊背,不卑不亢。


    我顫抖著將書信放迴桌案上,哽咽問他:“為什麽要殺你兄長,為什麽要對九蒼下手?”


    皓寒聞言,嗤笑一聲,麵上毫無懼色,反而振振有詞:“為何?尊主不知道麽?因為屬下,心悅尊主啊。”


    我被他氣得胸口鈍痛:“你!”


    皓寒毅然對上我的視線,不知悔改道:


    “是,大哥的死,是我造成的。


    不僅如此,大哥被貶下冥界,也是我導致的。


    當年,東海向天帝天後進獻九龍珠,大哥負責看管神珠,是我,利用大哥對我的信任,把九龍珠偷走,藏在大哥房間被窩裏。


    龍珠失竊,天帝下令徹查,結果天兵在大哥的被窩裏找到贓物,大哥這才被貶下來的!


    大哥奉尊主之命,前去凡間捉拿厲鬼,尊主你沒有算錯,那隻厲鬼,我若和大哥聯手,它必不是我們兄弟的對手。


    但,你算漏了,我會背地裏暗算大哥。


    那會子,大哥向我求救,我就站在安全的地方,一動不動,親眼看著大哥,被厲鬼撕碎,被厲鬼狠狠折磨至死!”


    “那可是你親哥哥!”我捂著胸口氣到額角青筋突突直跳,腦子裏一片嗡鳴。


    “親哥哥,嗬。”他目含譏諷地笑出聲,“從小到大,我被這一聲哥哥,困了多少年!”


    他慢悠悠地走近我,膽大妄為地一拳頭砸在丹陛下的瑞獸香爐上,仰頭看著我,似對我的無聲宣戰:


    “同為星宿之子,我們一母同胞,且是雙生,憑什麽他生來便注吉,我卻是顆人人嫌惡的兇星!


    明明小時候,爹娘最疼愛的人是我,為什麽後來九曜星宮點兵下界降拿妖患,爹娘明知那一去兇多吉少,卻將他留在天上,帶我去送死!


    可他們萬萬沒想到,我命大,那一戰他們雙雙隕落,我卻僥幸活了下來,還和赤陽一起,被玄月大人看中帶去了天帝的神宮侍奉!


    原以為,離開星宿大殿,我就能和赤陽公平競爭了,但誰知赤陽究竟給那些神仙灌了什麽迷魂藥,那些神仙眼拙,看不見我的優秀,隻會將目光放在赤陽身上。


    明明我和赤陽一同下界辦的事,降的魔,明明我受的傷最嚴重,明明是我救了黎山公主,可為什麽天帝隻褒獎赤陽一人,黎山公主卻心儀赤陽。


    是,赤陽是比我討喜,比我懂得人情世故比我會拍馬屁,我嘴笨,我甘拜下風。


    可他千不該萬不該,覬覦我想要的位置。


    黎山公主有眼不識泰山,我就讓黎山公主,名聲盡失,再也嫁不出去,無臉待在天宮。


    本來就是我先看上天河統領一職的,他明明知道我想做天河統領,明明知道,隻有當上天河統領,那些人才不敢輕視我,但他還是耍詭計,竟讓幾位大仙官同時生出舉薦他為天河統領的念頭,他該死!


    既然他如此不識好歹,我就不能留他了,我嫁禍他偷竊龍珠,就是要斷他仕途!


    隻是沒想到,天帝竟然心軟放過了他,還牽連了我,把我也一同貶下了冥界!


    我可真是,有苦說不出!”


    頓了頓,他似感慨地繼續往下說:


    “剛來冥界那些天,我每一日,都在思念著天界,都在夢想著,能迴到天上。


    我想立功,隻要立了功,我就能迴去……直到,我遇見了你……”


    他一雙幽深的眸子上籠罩著陰冷的貪婪,勾唇無恥的闡述:


    “從你第一次從天而降在厲鬼的刀下救了我,我就對你,一見鍾情,心生愛慕。


    可你眼裏,從始至終隻有赤陽,你麵對赤陽,便能開懷暢飲,麵對我,卻永遠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我受不了,我嫉妒,嫉妒他為什麽能隨便接近你,嫉妒他能和你同桌把酒言歡,嫉妒他能為你添衣送茶,嫉妒他總能讓你有求必應!


    我討厭看見他對你笑的樣子,討厭他像個熟人一樣,與你親近聊天,討厭他摘蓮蓬討好你,討厭他,送你桃花!這些,我都能做啊!”


    他步步登上丹陛,逼近我的桌案,越說越瘋狂:


    “隻要有他在,我就永遠都無法入你的眼,既然如此,那我就隻能想法子除掉他了!


    他是死的冤,死得慘,但是尊主,他是因你而死的啊!


    但凡你當初不那樣冷落我,我也不會想到用這個辦法對付他。


    哈哈,好在,沒了他,你果然看見了我,你的身邊,隻有我了,我像他一樣,給你端茶,給你披衣,給你摘桃花。


    我在外麵惹事,每次都是你為我善後,即便你曉得有些事是我做錯了,你也會偏袒我,寬宥我……


    我好開心啊,看看,還是得讓礙事的那個人,消失吧。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半路又殺出了個帝九蒼!”


    他情緒激動的一股腦,把心中怨氣全發泄出來:


    “是!是我告訴帝九蒼,你打算用他的元神續命。


    嗬,這還要感謝聽風那個傻子,喝醉酒了什麽都往外說!


    尊主你知道麽,帝九蒼得知真相的時候,整個人,都要瘋了……


    哈哈哈哈,怪誰呢,怪他自己!


    尊主,你的身邊隻能有我!


    憑什麽他一來,尊主你就不在乎我了,你還為了他懲罰我,尊主,你隻能是我一個人的,我不允許任何人覬覦你,帝九蒼看你的眼神裏,有情,他愛上你了!


    那我就更不能留他了,我知道,以尊主你的性子,你舍不得殺帝九蒼,我也知道,對帝九蒼這種從小就被屢次傷害的人而言,結果什麽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原因,是你的初心。


    帝九蒼,他性子敏感,有些事,不需要我多言,他自己就能懷疑到。


    他啊,太弱了,僅是欺騙二字,便足以毀了他。


    尊主,造成現在這個局勢的罪魁禍首不是我,是你自己!


    當初你若對赤陽冷淡些,赤陽就不會死,你若少關心帝九蒼幾分,帝九蒼也不會棄你而去!


    哈哈,尊主,這些年來,你那樣保護帝九蒼,疼愛帝九蒼,如今被滿心滿眼寵著的男人背叛,是種什麽滋味?


    爽嗎尊主?尊主,從今往後,你就老老實實的留在屬下身邊吧,您和屬下,才是天生一對。”


    我聽罷他的荒唐話,不禁悲從心來,苦笑出聲:“真是,放肆。”拿起手邊的瓷杯,我冷冷問:“你在水裏,下了什麽?”


    他走到桌案前,俯身,挑眉奸笑道:“這可是我在東荒,好不容易才搞來的神藥,對尊主的身體不會有任何傷害,隻是尊主,從今往後,你就隻能做個普通女人了,沒有法術,沒有仙氣。”


    膽大妄為地伸手,指尖挑起我的下頜,壓低身湊近我,猖獗放話:


    “尊主你放心,我會好好愛你的,我會帶你離開冥界,我們去過隻屬於我們兩人的美好生活,以後,你不是黃泉之主,我也不是被打入地府的罪仙,你是我的妻子,餘生的職責,便侍奉好為夫,給為夫,傳宗接代。”


    我淡然看了他一陣,忍住差點嘔出來的衝動,“哦?你有這個本事麽?”話音落,我猛地一掌將他擊飛出十幾米遠,重重摔撞在門檻上。


    殿外的聽風聞聲帶著陰兵闖進來,輕而易舉便將重傷在地的他團團包圍住。


    他嘔了一大口鮮血不敢置信地仰在地上顫顫看我:“怎麽可能,我明明親眼看見,你把茶喝掉……那藥,為什麽對你不管用!”


    聽風忍無可忍踹了他一腳:


    “王八犢子!就憑你也想讓尊主功力盡失成為你的妻子?你可真是色膽包天!我們尊主的力量源自整個黃泉,誰給你的勇氣,還敢肖想散盡黃泉之力,你當我們冥界是擺設嗎!”


    說完,又上癮地繼續踹了兩腳。


    踹完才趕緊問我:“黃泉,怎麽處置!”


    不等我迴答,又自顧自地說:“殺了吧,這種禍害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


    我又何嚐不想將他徹底銷毀,隻是,看在赤陽的份上,我還是選擇放過他……


    隻判了他剔除仙骨,扔入輪迴,永世為人。


    我還記得,他被陰兵們拖出大殿時,嘴裏仍在嚷嚷著:“黃泉,我悅愛你,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愛你!”


    “你以為輪迴就能讓我忘卻這段情嗎?不可能!黃泉,你隻能是我的!”


    “黃泉,你等著,我還會找你的!”


    “你永遠,也別想擺脫我!”


    所以當年的話,終究還是一語成讖……


    他果然,又來纏我了。


    這個夢,我沒告訴九蒼。


    我也不是很確定,這究竟隻是個夢……


    還是從前真實發生過的。


    突然想到血綾……


    也許,是時候找個突破口試試了。


    人在迷霧中,沒有風吹散霧,那就隻能靠自己走出迷境了。


    中午,我心不在焉地和爸媽一起吃飯。


    九蒼給我剝了個大蝦,見我又在發呆,便低聲問道:“夫人沒睡好?”


    我猛地清醒過來,心虛地往嘴裏扒了兩口飯,點頭:“有點。”


    “那等會要不要午休?”


    我趕忙拒絕:“不用。”


    我媽心疼我,聞言站起身,道:“你這小身板,工作一年辛苦了,我給你燉了土雞蛋補補,這就給你端過來。”


    趁著我媽去端雞蛋的功夫,保安大叔趕緊用胳膊肘碰了碰我爸:


    “老祝,江湖救急,你地盤上出了個厲害玩意,附近鬼差都快上你家來哭了。”


    我爸端著飯碗淡定問:“你打不過?”


    保安大叔尷尬:“我、我那是怕自己一用力把他給打死了,再說你地盤上的東西,歸你管,我幹嘛要打。”


    這句話,說的違心極了。


    我爸會意地點點頭:“晚上我去看看。”


    “我這幾天在查噬夢鬼,倒是的確查出了一些東西,噬夢鬼,似乎和你們上次對付的那玩意,有些聯係。”


    保安大叔說完,九蒼夾了塊魚肉喂給我,從容問:“須蓮鬼母?”


    保安大叔重重頷首:


    “我再觀察幾日,不過噬夢鬼的胃口真是越來越大了,連老祝老婆都影響到了,而且,噬夢鬼好像在背地裏,搞什麽大動作,應該是想,對付什麽厲害人物……八成是對付你!”


    九蒼嗯了聲:“意料之中。”


    “還有,我根據小漓給的線索,去江家查了,江家的確供奉著噬夢鬼的牌位,但噬夢鬼不住在牌位裏。江家上上下下我都找遍了,也沒找到噬夢鬼。現在除了它主動現身,其餘時間,蹤跡成迷。”


    九蒼靜了片刻,道:“不在牌位裏,那就是宿在人的殼子中。”


    我爸一愣:“你是說,噬夢鬼與江寒,融合了?”


    保安大叔也讚同道:


    “我和九爺猜的一樣,隻有宿在人體中,才能掩蓋住陰靈的氣息,若不是人體做掩護,我想不到有其他法子能讓噬夢鬼的氣息,消失得那樣幹淨了。”


    我爸擰眉沉聲感歎:“這樣一來,江寒那孩子,怕是就廢了。”


    話音剛落,我媽就端著一盆燉蛋快步趕了過來。


    雞蛋放在飯桌上,我媽熱情招唿:


    “來來來,大家吃雞蛋。我先給小崽子們弄一點,吳大哥,你和老祝就隨意啊。”


    保安大叔毫不見外地擺擺手:“嫂子不用管我,在嫂子這叨擾這麽久,早就把這當成自己家了。”


    “那就好。”我媽放心地笑笑,先給我來點,再依次給小狐丫和血綾盛雞蛋。


    飯後,我爸和我媽去地裏扒紅薯了,保安大叔則跟在九蒼身邊,與他詳說噬夢鬼和那什麽須蓮鬼母的事。


    我聽他們聊天,聽得打瞌睡,見小狐丫和血綾在門口院子裏玩,就打著哈欠也出門吹風了。


    陪兩個小丫頭玩了一陣跳房子,小狐丫跳累了,就先迴廚房找水喝了。


    血綾在樹下繼續研究怎麽跳好玩,提著裙子開心地叫上我:“主人,我知道這一關怎麽過了!”


    我看著小丫頭歡喜蹦跳的背影,站起身,語氣嚴肅:“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小丫頭一僵,愣了幾秒,隨即迅速轉身,眼神迷茫地看著我,小心試探:“主人?”


    我冷冷道:“血綾,是我。”


    也許是裝得夠像,小丫頭下一秒就激動地撲進了我懷裏,喜極而泣:“嗚嗚,主人,我想死你了!”


    我摸摸小丫頭腦袋,輕聲問:“這些年,你都是怎麽熬過來的?你,還好麽?”


    小丫頭趴在我懷裏嗚咽訴苦:


    “才不好,當年主人隕落以後,臭九蒼把主人的元神偷走了,還把血綾綁在黃泉大殿的柱子上係了死結。


    嗚嗚,血綾在黃泉大殿掛了好幾百年!


    好不容易等到聽風哥哥救我,我又四處找不到主人,我跑遍整個冥界,都感應不到主人的氣息,聽風哥哥說,是臭九蒼把主人藏起來了。


    沒有主人的日子,我好難過,我連家都沒有了,出門還被禿鳥欺負。


    嗚……主人,都怪臭九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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