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蕊迴來之後,宋嘉言便跟翠蕊商量出嫁的事。

    翠蕊今年已經二十三歲,一般奴婢,家裏的也都是二十五歲的時候放出去嫁人。若是主子體貼,早些放出去也是有的。

    宋嘉言問翠蕊,“家裏的奴才管事,你有沒有看中的,若是外頭有相中的,放你出去嫁人也沒關係。”

    盡管宋嘉言還是個小蘿莉,不過,宋嘉言自來有主見的人,不論院裏的事,還是屋裏的事,都是她在做主。如今又幫著管家理事,故此,宋嘉言還是非常有主子的氣派的。

    宋嘉言問的大方,翠蕊卻不禁害羞,擰著帕子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呢,臉便悄悄的紅了。

    “看來,是有喜歡的人了。”這模樣,要說沒事兒宋嘉言也不能信。宋嘉言好奇的問,“哪個啊?”

    翠蕊吭哧了半日,也沒吭哧個所以然來。宋嘉言索性不再追問她,順道給了翠蕊兩日的假,讓翠蕊出去歇著了。宋嘉言招來小春兒問,“你們常在一處,平時看你翠蕊姐姐,有沒有意中人啊?平常看她也是個大方人,怎麽關鍵時刻倒扭捏起來了?”

    小春兒想了想,道,“也沒有見翠蕊姐姐太中意誰,倒是有幾個媽媽偷著問過翠蕊姐姐的意思,都給翠蕊姐姐迴絕了呢。”

    宋嘉言歎,“翠蕊是從外頭買來的,也沒個娘家,這可怎麽辦才好?”

    小冬剛好端來一盞涼茶,笑道,“以前不見翠蕊姐姐這個樣子啊,翠蕊姐姐先時還說不嫁人,陪姑娘一輩子呢。”

    宋嘉言想了想,也沒個頭緒,道,“反正等她什麽時候想通什麽時候跟我說吧。”她身邊除了梁嬤嬤,翠蕊是頭一等的大丫頭,照顧宋嘉言多年,周全細致。如今翠蕊到了年紀,宋嘉言也不願耽誤了她的青春,所以提前跟翠蕊通個氣兒,叫她留心備嫁。而且,看翠蕊的模樣,實在很有些懷春少女的意思啊。

    宋嘉言把事情跟翠蕊說了,就沒再想了。這是翠蕊的終身大事,不論翠蕊看上誰,隻要情投意合,她都會給翠蕊一份陪嫁,把翠蕊好好的嫁出去。

    展眼便是宋嘉語辛竹箏要搬新院子的日子,先時新院子收拾,包括栽什麽花、種什麽樹,包括屋子裏要什麽樣的家俱,擺什麽樣的玩器……過年之後忙了整整兩個月才弄好,再從黃曆上翻了上好的日子,以備兩位姑娘搬家。便是兩位老太太,也在宋嘉言的攛掇下去瞧了瞧二人的新院子,大家好生熱鬧了一日。

    還有,如今宋嘉語

    的身子,即便是太醫院的院判來摸脈也摸不出任何毛病了,留下了兩個滋補身子的食補方子,院判大人功成身退。不待小紀氏開口,宋嘉言便有眼色的交還了管家大權。

    宋嘉言安安穩穩的管了小半年的家,連帶過年那樣忙碌也是有條不紊的沒有出任何亂子,小紀氏嘴上狠讚了宋嘉言一番,賞了宋嘉言些東西,至於心裏如何想,就不大清楚了。

    倒是杜月娘捧來一套極精致的夏衫,杜月娘笑,“我閑來無事,就給姑娘做了身衣裳,也不知道合不合身,姑娘喜不喜歡呢?”

    宋嘉言驚道,“姨娘可千萬不要這樣勞神,我如何擔得起。”

    宋嘉言從不是小氣的人,更不會故意為難杜月娘,當時杜月娘說想找幾匹料子給宋榮做夏衫,宋嘉言直接令人帶著杜月娘挑的料子。不想,杜月娘會給她做衣裳。

    杜月娘微微一笑,“姑娘試試吧,我就是眼睛比量了下姑娘的身量,到底合不合身,心裏也沒底。”當初,宋嘉言出手救了她弟弟,杜月娘深覺宋嘉言是個可靠的人。與人為妾,她並不是木頭一根天天與房中枯坐,自然有自己的考慮。哪怕宋嘉言早晚有一日要嫁出去,杜月娘依舊覺著宋嘉言人品可交。

    杜月娘都把衣裳捧來了,諸人移至內室,翠蕊伺候著宋嘉言換衣裳。

    “姨娘真是好手藝。”翠蕊將衣裳一展開,就不禁讚了一句。

    杜月娘一笑,“不過是手熟而已,哪裏稱得上什麽好。”

    宋嘉言偏愛大紅,她向來覺著,小姑娘家,襯得起這樣嬌豔的顏色。

    很明顯,杜月娘也瞧出宋嘉言的偏好來。這身衣裳卻是用的薄薄的銀色涼絲料子,然,在這夏衫之上,自肩而起,一朵怒放的大紅牡丹斜披左半身,連帶左袖皆是烈火一般的牡丹繡色,而右肩並未用對襯花色,反是未有半分繡花,直接是素淨底色。一眼望去,真如宋嘉言身披牡丹一盤。餘都精細之處更在於,連帶寸把寬的鑲邊上都繡有精致的纏枝花,以及腰帶、發帶、繡鞋都是同一個係的花色,甚至杜月娘還用這樣的涼絲料子給她做了套裏衣。

    宋嘉言站在鏡前也唯有讚歎的,道,“姨娘手藝實在驚人。”隻看一眼,就能做出這樣合身的衣裳來。

    杜月娘笑,“姑娘不嫌棄就好。”

    “這樣好的衣裳,我都舍不得穿出去,又哪裏會嫌棄。”宋嘉言認真道,“定讓姨娘費了許多神呢。以後姨娘莫做了,我聽說做繡活

    多了傷眼睛呢。”能把繡工磨煉到這樣的程度,並非隻有天分就可以做到的。再者,這樣精細的繡紅,沒有兩三個月,真做不出這件衣裳來。

    杜月娘正色道,“姑娘對我照顧良心,我一直感念姑娘的情分,偏偏身無長物,我也就會這個了。”

    隻要是女人,沒有不喜歡漂亮衣裳的,宋嘉言穿上都舍不得脫了,道,“我說句話,姨娘莫惱。”

    “姑娘說就是。”

    “我看姨娘的手藝,比以往家裏做衣裳的成衣鋪子的繡工們都要好呢。”

    杜月娘坦然笑道,“這也沒什麽好相瞞的,我們姐弟,少時寄養於伯父家裏,我常給繡鋪裏做大繡件,就是衣裳之類的繡活,也沒少做。”

    “難怪了。”宋嘉言點點頭,忽而心下一動,問,“姨娘認不認得些繡活好的繡工呢?”

    杜月娘問,“姑娘是……”

    “哦,正好我母親有一處鋪子,就在東大街上,三間鋪麵兒,原是給人租了去,年年吃租子的。今年就到租期了,父親交給我學著打理。”宋嘉言笑,“我想著,可做什麽呢?衣食住行,倒不如弄些布匹絲綢來賣。若是有好的繡工,慢慢的尋著,說不定以後用得著。”

    杜月娘道,“我聽說,如今帝都城裏,上等絲綢料子都是自蘇杭而來。若是姑娘真做絲綢生意,得有人熟悉這一行的行情才好呢。”

    “這倒不難,我心裏已有些計劃了。”

    杜月娘笑,“往日與我一道做繡工的姐妹們,有幾個關係手藝都不錯的,若是姑娘需要,我跟她們說一聲,或是跟姑娘說她們的住處,都一樣的。”

    “到時少不得有要麻煩姨娘的地方。”

    能幫上宋嘉言的忙,杜月娘也由衷高興,道,“若姑娘有花樣子之類的事,隻管差人來喚我。大事我幹不了,這些活計還是可以的。”

    倆人說了會兒話,杜月娘方告辭離去,宋嘉言親自送杜月娘出門。

    此際,小紀氏也正在與辛竹箏說話。

    辛竹箏剛搬新家,裏麵樣樣周全妥當。小紀氏忽然打發人給她送了東西,若是尋常吃食玩物,辛竹箏收便收了。隻是,這一小匣子,打開來竟是滿滿的一小匣子的銀錁子,粗粗一算竟有三五十兩的樣子。辛竹箏嚇了一跳,命大丫環翠飛將銀錁子收好,她換了件衣裳就去了小紀氏的院裏。

    小紀氏見辛竹箏來,明知故問,“箏妹妹怎麽來了

    ?”

    辛竹箏道,“表嫂,那匣子裏……”

    小紀氏擺擺手令屋裏的丫環婆子下去,挽著辛竹箏的手與自己一道往榻上坐了,溫聲道,“表妹盡管收著。如今你獨掌一院,與先時和言丫頭一道住的時候就不同了。我這樣說,表妹勿惱。主子時而打賞丫環婆子,這是常有的事。你們女孩兒們的月錢,不過是那麽個意思,誰也不是指望著月錢過日子,更不是叫你們用月錢打賞的。言丫頭不缺這個,語丫頭和你有我這裏,盡管收著,莫要外道。”

    辛竹箏並低垂著臉孔,手裏絞著帕子,沒說話。

    小紀氏語重心長道,“你雖說是我的表妹,年紀卻比言姐兒、語姐兒大不了個一兩歲。你是個明白人,我聽呂嬤嬤盧先生說你不論學規矩還是念書,都學的極好。或許如今不該說這個,不過,你心裏得有數,現在把女孩兒們該學的本事學好了,待你三年孝滿,就十三了。在帝都,女孩兒們說親事都早。以後,我還會慢慢的給你一些東西,你莫要客氣推辭,盡管收著,存作私房就好。”

    “言姐兒、語姐兒都是自幼得的首飾、玩物、許多女孩兒的物件兒,都一樣樣的存著呢。從現在開始,有她們的一份,自然有你的一份。就是如今,你尚穿不得鮮亮衣裳,戴不得花樣首飾,該你得的料子、首飾,我還是會叫人給你送去。女孩兒家,總不嫌衣裳首飾多的。”

    辛竹箏道,“蒙表兄表嫂收留,已是萬千之幸了。”如今跟著盧先生念了小半年的書,辛竹箏說話開始文雅起來。

    小紀氏溫溫一笑,“這話可是外道了。你表哥和我,都是拿你和笙弟當親弟妹來看。你也莫要推辭了。”

    小紀氏笑道,“正好,給你們新做的夏衫都送來了。你們姐妹如今住的近了,我就勞你跑一趟,順帶都給她們帶去吧。”

    說是叫辛竹箏帶,不過是順路罷了,反正衣裳都有丫環婆子捧著。

    送了衣衫首飾,又與姐妹們說了會兒話,辛竹箏便迴了自己的院裏。

    她的那一份,除了孝中的青衫夏衣,還有幾匹耀眼的彩緞,連帶一匣子金碧輝煌的金玉首飾,與一匣子銀首飾。

    翠飛笑道,“太太實在偏愛姑娘,姑娘怎麽得了這許多東西?”

    辛竹箏垂眸一笑,“像你說的,表嫂偏疼我吧。”

    “姑娘要不要試一試這新衣裳。”

    辛竹箏搖一搖頭,“不用了,收起來吧。

    衣裳首飾料子,都一一登記在冊子上。”先時,她與宋嘉言同住時,見過宋嘉言屋裏的記錄首飾、衣裳、玩物的冊子,各有一本,豐厚至極。

    小紀氏這樣厚待辛竹箏,其用心用意,宋嘉言一眼看透,歎口氣,也沒說什麽。

    倒是翠蕊的婚事忽然有了著落。

    當宋嘉言聽說濟寧堂的少東家李雲鶴要求娶翠蕊為妻時,當下震驚的說不出話:泥瑪,不會吧,翠蕊就在濟寧堂照顧了杜君一個月,就跟少東家看對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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