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味道聞起來不錯。”

    莫離嗅著鐵鍋內散發出的鮮香美味,一臉滿足地感歎著。

    這時,廿熹正在火架旁等著,也忍不住湊上前去,“我也聞聞……啊!真的好香啊!”

    “女施主,你退後些,小心燙。”

    接著,莫離拿了一雙桃枝遞給廿熹,臉上滿是笑意。

    廿熹拿著桃枝做的“玉箸”,便要開動大吃一頓。

    “哎!女施主,稍等。”

    廿熹不解,為何這和尚又不讓自己吃了。

    她疑惑地在一邊看著,隻見莫離和尚拿著一根木棍,從火堆裏扒出來兩個黑乎乎的泥球。

    那泥球每個都比拳頭還大些,周身上冒著黑煙,裏內卻有一股奇怪的香氣撲鼻而來。

    “和尚,這是什麽?”

    “女施主,你且慢慢看。”

    說完,莫離用手中的木棍,敲擊那兩個黑乎乎的泥球。

    一下、兩下、三下……

    不多時,隻聽見“嘭”的一聲。

    接著,又是“嘭”的一聲。

    地上那兩個泥球便全都炸開了,莫離的臉上也跟著滿是笑意。

    廿熹被泥球炸開的聲音一驚,身子向後微微傾斜。

    可是,聞到陣陣撲鼻的香氣,她忍不住湊上前去,仔細瞧瞧這和尚在賣什麽關子。

    剛剛探身向前,廿熹隻看見炸成兩半的泥球中,有黃白各一半的雞卵,蛋黃中間散著陣陣白色的熱氣,香氣沁入人心。

    廿熹奇怪道,“你這是做的……烤雞卵?”

    莫離溫柔笑起來,“正是,將生雞卵包裹在泥球當中,置於火心中炙烤,便會有這金黃潔白的雞卵。雞卵中集了天地萬物之氣,十分清甜爽口。”

    聽完莫離這一通話,廿熹差點連口水都要留下來了,“老規矩,我吃裏麵,你吃外麵。”

    “好。”

    正答應著,莫離快速地伸出左手,將泥球中的蛋黃取出來,包在一枚桂竹葉子上。

    接著,他用右手托著那枚蛋黃,連忙吹吹左手,再把左手放到耳朵上歡快地摸一摸。

    他左手換右手,右手換左手,不停地吹著那枚蛋黃,也不停地摸著兩邊的耳朵。

    廿熹看著他滑稽的樣子,悄悄問,“你不怕燙嗎?”

    莫離抬起頭,十分歡喜地看著廿熹,眼睛裏全部是喜悅和滿足,“摸摸耳朵就不燙了。”

    片刻後,莫離隔著桂竹葉子,感到那枚蛋黃已經變得溫熱,便將它小心地遞給廿熹,“你嚐嚐。”

    “好。”

    廿熹輕輕地要開一小口,隻覺得軟糯順滑,十分可口,“嗯,真好吃。”

    “你喜歡就好。”

    廿熹正品嚐著那枚蛋黃,旁邊,莫離又左手換右手,不停地摸著兩邊的耳朵,仔仔細細為她吹剩下的那枚蛋黃。

    莫離一邊吹著,一邊低頭嘮叨,“這是貧僧去山裏尋的山雞卵,雖是圓滿之果,可山雞大哥們卻要靠著這些雞卵毓子孕孫。做和尚和做人是一樣的,不可貪心,我隻尋了兩枚迴來,給施主解解饞。”

    “多謝你啦!和尚。”

    “女施主,不必掛懷。快吃燉菜吧!這山雞卵配燉菜,雖不應景,卻是養身。”

    “好。”

    爐窯內,廿熹迴想著和莫離在凡間的菜地裏,種三花樹時,莫離曾為她燒雞卵。

    他從火堆中取出雞卵,複又仔細剝開,那毫不畏懼的樣子,讓廿熹頓時有了勇氣。

    “我真的,也可以做到嗎?”

    這時,廿熹身邊的另一個自己鼓勵她說,“相信自己,你可是獨一無二的仲海公主,庸北還有被困的諸仙,在等著你迴去呢!”

    “是啊,我不能再等了。這毒火每燒一刻,我的仙法就流失一些,反抗的力量就越少了。”

    “加油,妮妮。”

    另一個廿熹在爐火旁驟然消散,廿熹也終於鼓起了勇氣,“殺人不過頭點地,一咬牙就過去了,我肯定能將百尾環翎取出來。”

    可是,廿熹剛把素手伸到火堆裏,就被那熊熊的烈火嚇得縮了迴來。

    瞬間,她覺得自己手上的皮膚和血肉都像被辣椒泡過一樣,劇烈的疼痛一刀刀的割上來,痛徹心扉。

    “啊!好燙!我……我做不到。”

    廿熹不停地吹著自己的素手,可是切膚之痛卻絲毫沒有減輕。

    我活了二十多萬年,連煉丹爐都進了,如今卻受不了這樣的炙烤之痛!真是沒用!

    於是,廿熹又將手伸到火堆裏,還未碰到毒火時,她的手就不停地哆嗦起來,仿佛那毒火和苦痛迎麵而來,打在她的手上和心裏。

    她慢吞吞地將手一點點的向裏伸進去,可是還未觸及百尾環翎,她的手便被全部燙得紅腫不堪。

    廿熹痛得咬牙切齒,飛快就將手縮了迴來。

    “不行,我真的做不到。”

    毒火帶來了錐心的傷痛,又加上百尾環翎中廿熹的元神真身被毒火一刻不停地煉著,一時間,廿熹隻覺得差點要倒在火堆旁。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廿熹也漸漸覺得,她的身子越來越虛弱。

    她就好似是一塊堅硬的寒冰,被無情地丟棄在烈火中。

    她倔強地融化了自身,想撲滅這大火。

    可是火勢洶洶,烈火無情,她犧牲自己化成的冰水,頃刻間就被烈火烤得沸騰起來,升騰得無影無蹤。

    “難道我仲海注定會命喪火中?”

    廿熹的雙唇被炙烤得慘白裂開,奄奄一息。

    這時,旁邊又一個莫離出現了,衝她溫柔地一笑,“妮妮,別怕,摸摸耳朵就不燙了。”

    “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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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你試試。”

    廿熹看到莫離堅定而溫柔的眼神,滿是拒絕的內心,又重新打開了一個口子。

    “對,摸摸耳朵就不燙了。”

    廿熹喃喃著,眼睛直直地看著火堆中那枚燙得發紅的鳳翎,心中暗下決心,“此時不取,再待何時?”

    接著,她緩緩地閉上眼睛,咬緊牙關,想象著眼前有一陣鵝毛大雪。雪地裏,有一枚閃閃發著紅光的鳳翎。

    忽然,她的右手猛地伸出去,抓住那枚鳳翎後,又迅疾將手縮迴來。

    眨眼間,廿熹將那鳳翎丟擲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抓住耳朵。

    “哦,摸摸耳朵,摸摸耳朵,摸摸……”

    她的嘴裏不停地念叨著,手急忙地摸著耳朵。

    一瞬間,她忽然覺得自己內丹中的靈力不再隨著時間而流失,仙身也不再繼續虛弱。

    “我終於將百尾環翎取出來了,太好了!”

    歡欣之時,她竟顧不上被燙得紅通通的素手。

    廿熹已經全然分不清,她的手到底是被先前的毒火傷的,還是適才探火取物時燒的。

    她心中激動不已,看著地上的那枚鳳翎,被燒得通體發紅,熱氣逼人。

    “來不及了,救人要緊!”

    廿熹連忙使出仙法來,將鳳翎身上的熱氣吹散。

    接著,她將百尾環翎掛在頸上,一如往日她戴在身上那樣,亮白奪目,一身英氣。

    戴上鳳翎的一瞬間,廿熹周身的傷痛一下子便消散而去,手上被燙灼的傷痕也悄然愈合,不再折磨於她。

    廿熹覺得一身清爽,她終於要找迴了素日裏,滿身清涼意的冰雪之感。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白衣上,沾滿了爐窯內的火灰和泥土,亦沾滿了在庸北與裔族大戰時的血光劍氣。

    “不滅賊兵,怎敢濯麵更衣?!”(zhuo)

    繼而,廿熹帶著一身殺氣,朝爐窯的洞口走去。

    爐窯外麵,蝽蟬和貔鮻陰險地笑著,得意洋洋地走過來。

    “夫君,好戲就在裏麵呢!”

    “夫人,你且帶我去看看。”

    蝽蟬走在前麵,滿臉笑容地進到爐窯裏去。

    才經過那爐窯的洞口,蝽蟬就驚道,“我設下的出入符咒被人破了!”

    “什麽?!”

    貔鮻急得連忙快步走到洞中去,“百尾環翎呢?到哪裏去了?”

    此時,蝽蟬臉色大變,一臉的驚慌失措,“她的元神一直被毒火煉著,她是如何逃出去的呢?”

    “本公主是天選的真命天女,想要出你這破洞還不容易?!難道還需要逃嗎?”

    隻聽洞外,廿熹幹脆利落的聲音傳了進來。

    “夫君!是她來了!”

    “夫人,你快出去看看。”

    貔鮻一聽到廿熹來了,心裏除了恐懼竟沒有一絲別的心思。

    蝽蟬無奈,隻能硬著頭皮走在前麵。

    她走出洞外,見廿熹果然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麵前。

    “能逃出我的手心,算你僥幸!”

    “僥幸也好,苟且也罷!你卻沒有資格,來對本公主進行評判!”

    蝽蟬見廿熹的眼中全是殺氣,絲毫不講往日的情麵,心中狐疑道,“她到底是虛張聲勢,還是……”

    突然,她看到了廿熹頸上掛著的百尾環翎。

    不好!

    她拿迴了鳳翎!

    蝽蟬自然是知道,百尾環翎是廿熹唯一的弱處,若是沒有了鳳翎作為要挾,她沒有一絲把握,能將她控製住。

    “把狗命交出來!”

    說著,廿熹拔出玉劍,朝著麵前的蝽蟬隔空甩了一百八十度,遂即有無數支寒氣逼人的冰棱甩了出去。

    蝽蟬倒是機警,她順順利利地就躲過了這些飛過來的冰棱。

    貔鮻見勢,卻心中大安,躲在蝽蟬的身後教唆她,“夫人,既然得不到她,就迴了她!”

    蝽蟬心中正拿捏不定,不知該降還是該戰。

    這時,廿熹怒氣衝衝道,“毒婦!你可記得三萬年前,你都做過什麽事?”

    蝽蟬被廿熹這一問,問得啞口無,她心想,“這傻子為何會問我三萬年前的事,她不是雪凰遺孤嗎?”

    “毒婦,你好好看看我的臉,你可知道,我是誰?”

    蝽蟬自然是知道,廿熹的臉上除了一枚紅白參半的鸞鳳飛凰胎記,與當年的仲海公主生得是一般無二。

    “難道她和仲海有什麽淵源?可是仲海早就灰飛煙滅了啊!?我從未聽說過,仲海有其他的孿生姐妹。仲海明明就是一隻一無是處的龍魚,眼前的這位,可是貨真價實的雪凰啊!”

    蝽蟬心中想著想著,卻想不出一絲頭緒來。

    “本公主初見你時,是在上州同德宮內,你對我下了幻毒!”

    這一句話,讓蝽蟬的心中頓時大驚!

    她竟是仲海!

    “你不是死了嗎?難道你是裝瘋賣傻!”

    “我不會死,且隻會活得比你更好。本公主活得清清白白,自然也不用裝傻賣瘋。”

    “什麽!?”

    此時,蝽蟬的心中湧上了三萬年前,委舾遇上水火之災,廿熹險些將獸族滅族。

    接著,她又想到自己在廿熹新婚時,對她下了幻毒,將她騙到蛥山,送到了豺貄的帳中。她害仲海失去了親生骨肉,將剛剛出世的文無偷到了蛥山,她對海王和海後……

    想到這些,蝽蟬的心中無比懼怕。

    隻聽“撲通”一聲,蝽蟬緩緩地跪倒在地上,她魂不守舍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甘願領罰,還請上神顧念我兒要離祭金山,毀元神,對我們兩個老人手下留情!”

    貔鮻見蝽蟬跪地求饒,也連忙搖尾乞憐。

    他跪倒在地上,作揖叩首,十分恭敬。

    “上神饒命,我們做了那麽多錯事,實在是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你們兩個,確實該死!”

    “是是是,我們當真該死。上神,臨死之前,老身還有一個心願,可否……”

    蝽蟬見貔鮻求死之心來得這樣快,看上去也十分堅決,瞬間便淚如雨下,“夫君,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麽辦,你死了我還如何獨活!”

    “住嘴!你這毒婦!還不快向上神叩首謝罪!”

    貔鮻一聲喝下,蝽蟬也被他嚇得不敢吱聲,連連將頭伏在地上,隻是期期艾艾地哭著,不敢說一句話。

    “有話快說!”

    廿熹冷冷地說了一句,此時,她已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了過來。

    貔鮻痛心疾首道,“我看上神劍法超絕,隻怕一刀下去,必斷骨斬筋。若不能一刀斃命,可否留我狗命!”

    “好!”

    此時,貔鮻的眼中全是些歪心和僥幸,“萬幸!我早就穿好了貼身的軟甲,她這一刀不論砍在哪兒,我也頂多是個殘廢而已,必不會斃命。我隻待她一刀砍下去,就速速逃命。她好歹也是七海上神,這些上神最是信守禮義承諾,我這下有救了!”

    廿熹利落地答了貔鮻一句,心中卻不屑道,“怕死,還想逃命!無恥之輩,殺你何須用刀!簡直是汙了我的玉劍。”

    就在這時,廿熹反手向後,伸出玉掌,隔空拍在身後那個人的胸前。

    頃刻間,那個人便被拍出去數丈遠。

    廿熹掌中的寒氣和巨大的仙法力量,讓他瞬間便動彈不得,暈死在那裏。

    “貄兒!貄兒!”

    隻聽蝽蟬心痛地吼著,廿熹卻連頭也未迴。

    原來,豺貄聞聲跑過來,想看看蝽蟬和貔鮻此刻的情形,是否需要他的應援。隻可惜,豺貄的法力實在是太低,且他本就是個沒有腦子的獸類。

    豺貄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過來,全然不顧廿熹的仙法力量,自然是要吃些苦頭的。

    “上神,這是老身的兒子,你可以殺我,卻不可以動我的兒子,老身求你了!”

    廿熹冷冷道,“你拿什麽來求我?”

    蝽蟬氣急敗壞道,“上神若是不答應老身,老身便一頭撞死在這裏!”

    於是,廿熹輕蔑道,“好啊,我可以饒了他,你撞吧!”

    蝽蟬見廿熹如此精明,便不敢再誇下海口,“上神,您大人大量,何必和我們這些昆蟲走獸計較呢?”

    “哼!”

    廿熹冷冷道,“你放心,我和你不一樣,我從不濫殺無辜。”

    說著,廿熹就使出玉掌,想用寒冰之力將蝽蟬和貔鮻拍個粉身碎骨。

    貔鮻嚇壞了,“上神,你為何不拔劍!?”

    廿熹卻懶得迴答他,直接一掌就扇了過來。

    俄頃,蛥山便裹上了一層厚厚的寒霜,大雪繽紛而至,天地間全是寒意。

    貔鮻和蝽蟬卻沒有被這一掌打得斃命,他們倒在了地上,等待著廿熹判下死刑。

    蝽蟬恨道,“她的心竟然這樣狠,竟想慢慢折磨我們。”

    貔鮻卻聽不進去蝽蟬的話,爬起來跪得恭恭敬敬,接著求饒,“所謂父債子償,還請仙姑饒了我這把老骨頭吧!”

    “夫君,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呢?”

    “好,我不說,那你去和她打!”

    蝽蟬想到眼前的廿熹,有了百尾環翎中的仙法護身,嚇得也不敢再吱聲。

    “竟然叫我‘仙姑’,我有那麽老嗎?休得妄想,今天你們誰也逃不掉!”

    廿熹心中滿是不屑,“這個走獸的心實在是忒陰暗了,竟讓自己的兒子來替自己償命!怪不得當年要離……”

    想到這裏,廿熹心中的恨意突然就被放大到了極致。

    “無恥之人,不配苟活於世!”

    廿熹怒吼著,直接手執玉劍,怒氣衝衝地飛身衝過去,對著豺貄的胸口直直地就要刺上去。

    先砍他個片甲不留,再收拾這個毒婦!

    怎料?

    “哐啷!”

    突然,廿熹的玉劍被打在了地上。

    “丫頭,報仇的事,就讓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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