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要離與廿熹離開羌溪,前往戎戈與獻藝、無聲、無息三位師兄會合。

    要離與廿熹猜著貉貊是因為大醉才未起身,便在五趾洞前默默磕了三個頭便離去了。

    二人卻不知,貉貊在龍城的龍首上遠遠眺望,望著這兩個年輕人,望著這寂寞又莊嚴的城,不願道別。

    來到戎戈城外,要離便緊張起來,突然將廿熹抱入懷中,“妮妮,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日騎牛和我同時掉入海裏,你會救他嗎?”

    廿熹不知為何要離突然這樣緊張,“你這個旱鴨子,當然是救你啊,騎牛哥哥會遊泳的。”

    要離聽了這話,賭氣道,“難道你就不能因為在意我才救我嗎?”

    “你管那些作甚?反正本公主會救你就是了,還非要一個緣由才可以嗎?”

    “非要,必須要。”

    廿熹無奈,“我當然在意你啊,你給我做炙豚,帶我四處遊樂,我很歡喜。”

    “真的嗎?你真的歡喜?”

    “那是自然。”

    要離聽了這話,興奮起來,“妮妮,嫁給你以後,我天天做炙豚給你,再帶你浪跡九州。”

    “你難道想把我也喂成又胖又肥的豚豬嗎?”

    “不,妮妮,不管你多肥,我都喜歡。”

    “你這小獸,為何今日如此囉嗦。還不快隨本公主進城!”

    廿熹與要離進到戎戈的戰王城內,這戰城俱是用銅壁鐵甲鑄成的,巍峨森嚴,冷酷黑金。城內的房屋酒郭也皆是黑鐵白銀鍛造,處處是冷厲堅硬的肅穆感覺。

    正向前走著,見前麵有一群百姓聚集起來,一遍遍高喊著“刀山劍林,血債血償!”

    廿熹與要離從人群中擠進去,卻見三位師兄正被捆仙繩綁著,分別立在三叉長戟上昏死過去。廿熹一時心急,當即就要飛身過去救下三位師兄。要離還未及反應,欲將她攔下,她便已經飛到人群之上要去救人了。

    “且慢!”

    一個熟悉又動聽的聲音從一排房屋後麵傳來,廿熹抬頭看去,隻見一位身著黑紗的健碩男子唿風喚雲從天而降,叱吒九霄的感覺令她幾近迷醉。廿熹正要跌落下來,那男子卻忽地加速落下來,將她穩穩接到懷中。

    廿熹雙眼迷離,隻覺一股幸福的感覺緩緩湧上心頭。仔細瞧了,發覺,那人竟是……

    騎牛!

    廿熹一時呆住,不知該如何自處,雙頰已羞紅。

    要離見一好色之徒竟搶先抱著廿熹,一時怒火攻心,就上前去同他打鬥。拚命廝殺之時,那人卻仍不肯放開廿熹,廿熹隻在他的懷裏乖乖倚著,忽略刀劍無情之聲,靜靜看著騎牛。

    要離卻發瘋似的同他拚殺,終於尋了機會將廿熹搶奪過來。

    這時,廿熹方才迴過神來,見要離與騎牛正在用命搏鬥。

    廿熹喊著,“別打了,別打了!”

    要離此時怒火中燒,並不聽她的話,隻溫柔將她安置到一旁,輕輕說了一句,“妮妮,你隻管看著便好。”接著又發瘋似的衝上去與騎牛大戰,那陣勢似是有血海深仇一般。

    作為一族戰神,騎牛怎可認了這莫名而來的慫虧,見招拆招,毫不客氣同要離大戰了十個迴合。

    廿熹見二人相持不下,愈打愈烈,卻勸不下來,隻得大喊,“你們趕緊停下!要離師弟,大師兄被妖怪抓走了!”

    聽到這裏,要離才作罷,飛身到刑台上,才發覺廿熹是為了讓他停止打鬥才出此下策。

    騎牛無端被這野獸胡亂招惹一通,氣焰未消,衝上去欲要再戰幾個迴合。

    廿熹連忙上前擋在要離身前,“騎牛仙上,這是本公主在汋浪庭的師弟,我們此番到三州六郡渡劫飛升,適才乃是誤會一場,還望仙上見諒。”

    騎牛聽了這話,才漸漸消氣。

    要離卻惱火得很,“你若不服,咱們再戰!”

    廿熹迴頭氣道,“你這小獸,為何今日如此好勝?”

    要離卻不願說話,隻噘著嘴,將剛才廿熹被騎牛抱著的衣衫處,賭氣地拍打個不停,還喃喃著,“這身紗裙既髒了,以後便不必再穿了。”

    廿熹此時才似懂非懂,這個小獸真是奇怪,如此不講情理。

    不過,此次見到騎牛,自己竟真的放下了,不再像兒時那般呆心花癡,那個人再也不是廿熹心中的“騎牛哥哥”了,適才自己稱唿他時,居然不由自主地喚他“騎牛仙上”。

    另一邊,騎牛對著刑台下的一片百姓說道,“各位,今日之事皆是誤會。台上幾位乃是本神在北境的仙友,他們並不是作惡的妖孽。”

    台下卻一片嘩然,“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就不會有靈獸再被屠殺了,殺了他們!”

    騎牛見民憤正盛,連連擺手平息,“諸位,這幾位乃是水族與木族的上仙,皆是品行高潔的望族,必不是屠戮野獸的妖孽。騎牛在此立誓,三日後,必會將野獸被屠一事查明,給各位一個滿意的答複。”

    在戎戈境內,戰神是眾人信仰之神,聽了這話,眾人皆表示願意相信戰神,隻待三日後的結果。

    片刻後,廿熹與要離帶著三位師兄來到了戰神府上,要離與騎牛替獻藝、無聲、無息去了捆仙繩,渡了一些真氣,三人才慢慢醒過來。

    三位師兄醒來,見廿熹與要離都在身邊,眼前也不再是羌溪荒地,便緩緩鬆了一口氣。

    廿熹連忙問,“師兄,你們可好些了?”

    三位師兄起身,皆道無事。

    要離向師兄稟明情由,“大師兄,無聲師兄,無息師兄,你們現在已離開羌溪,在裔族東宮,大可寬心了。”

    廿熹接著追問,“你們是何時來到戎戈的?又為何會被那夥亂民捉了?”

    大師兄定了定神,“幾日前,那女魔頭將我們師兄弟三人用捆仙繩捆了,扔到戎戈。我們被丟在荒郊野嶺,醒來才發現周圍俱是被屠殺的兇獸,接著便有巡夜的裔族人發現了我們,將我們當作兇手捉了。顛沛中我們三人抽身不得,反而耗去許多修為。裔族人要將我們剮了祭天,醒來卻見你們來了。”

    廿熹、要離與騎牛聽完,才知事情始末。

    要離在正事麵前,倒是不計前嫌,竟然先上前問道,“我聽裔族人都在談論神獸被屠,究竟是何事?”

    騎牛也是個做大事的,轉眼間就像是沒事人一樣,“幾日前,軍營與鄉間忽然傳來消息,有大片的神獸在一夜之間被屠殺戮盡,手段奇絕,殘忍無比。”

    廿熹驚道,“哦?裔族向來兇悍,不畏,竟有這事?”

    “我去查看了那些被屠殺的神獸,它們身上有許多的爪印,單單一個趾痕便有五尺長,頸間被割喉瀝血。有許多屍身被燒得殘缺不全,凡是被焚的屍體,都成了一堆灰燼。”

    要離聽了騎牛的話,下意識道,“異火!”

    “本神也有此猜想,可三州六郡之內,真身有利爪的大有人在,能使異火的卻隻有獸族與鳳族幾位德高望重的上神。但有利爪且能禦異火的,在仙魔妖鬼四界,卻想不出有一人。”

    要離連連點頭,同意戰神騎牛的猜想。

    此時,要離心中忽然想起一事,便向騎牛說,“幾位師兄方才醒過來,應多加休息。戰神日理萬機,我們便不打擾了。”

    大師兄獻藝聽了,附和道,“我們師兄弟一行多有打擾,如若查到蛛絲馬跡,定會向騎牛仙上稟告。”

    騎牛也不囉嗦,微微頷首,“告辭。”

    戰神離去後,大師兄獻藝打開一枚青色的錦囊,想看看師父此行欲如何指點他們。不料想,內中的紙箋上卻一片空白。獻藝想了想,歎道,“如今,師父想令我們獨當一麵,看來此劫要咱們師兄弟自己渡了。”

    師兄弟一行在房內商量查找屠殺神獸的兇手,大師兄獻藝說道,“既然這兇手用了異火,我想到一個人。”

    要離眼睛一亮,“大師兄,我也是想到一人。”

    師兄弟二人目光對視,知道雙方想到了一處去,便異口同聲道,“貉貊!”

    雖不知貉貊真身為何,但她的異火之術爐火純青卻是事實。既然叫做貉貊,真身必也是獸類,能用利爪屠殺神獸也是合情理的。還有一事,要離與廿熹雖未對三位師兄講述,心底裏卻明白,貉貊是恨極了獸族的,所以怒殺靈獸、焚燒失身也不是沒有可能。

    想到這裏,師兄弟一行便決心先前往羌溪再查探一番。

    雖然這貉貊極難對付,但終究不是殺人惡魔,師兄弟一行也願意相信並不是她,可如今卻想不出還能有什麽兇手。

    再來到羌溪龍城,師兄弟在城內尋了一番,卻不見貉貊本人。

    良久,廿熹在洞中發現了一封信。

    貉貊在龍城的五趾洞內留了信箋,“本座事先猜知你們會來尋我,先遊曆九州去了。神獸被屠一事與本座無關,本座在此起誓,若是本座所為,定叫我那殞了命的兒子複活過來,曆盡三世淒苦,兩生絕戀,一身坎坷。”

    師兄弟本就對貉貊之事知之甚少,眼下她既然離開了龍城,便也很難尋得。眾人想,既然她主動提起此事,又不承認,這女魔頭雖然狠厲,卻連作惡也光明磊落。想來,便不會是她做的。

    既不是貉貊,無奈,師兄弟一行又迴戎戈去了。

    他們並不知道,貉貊依然在羌溪,她隻是藏到了西郡封界處的溶洞中,想躲開這些娃娃罷了。

    一個人久了,瘋癲的時候做過什麽,竟連自己也不知道了。

    她並不在乎發什麽毒誓,自己孑然一身,整日裏飲酒為樂,又有誰在乎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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