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支書見曲大娘站在那,壓在心裏的火衝著她就發起來:“你老和她們在一起,又教她們貼大餅子,又教她們做棉襖,像親娘似的,怎麽就不告訴她們多個心眼,你是幹啥吃的?怎麽就看著她吃這個虧,這事你也有責任,你平常是咋和她們說的,怎麽就不提高警惕,讓人搞大肚子了才著急。她遭罪丟人,咱們都難看。人家是響應毛主席號召,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整出這種事情來,咱們怎麽跟上麵交待?人家爹媽來了,咱和人家說啥?”

    曲大娘說:“你別跟我蹦高,我可不怕你那套。你是書記,你的責任大,賴不著別人。”

    李支書說:“劉琴不是你親閨女,出了這事你不著急?你也跑不了責任。”

    曲大娘說:“小聲點不行嘛!傳揚出去還讓不讓劉琴活了?”

    李支書說:“我是說你這個黨員的先鋒作用是怎樣發揮的?” 曲大娘仍舊沒服他:“你別肚子疼埋怨灶王爺,我這心裏也著急著哪,我衝誰發火去!”

    李支書說:“也真斜了門了,死活不說是誰搞的。你還得去問,一定得問出子戊卯酉來,看我怎麽收拾他。”

    曲大娘說:“要問你去問,她不告訴我,我問不出來。” 李支書說:“我一個大老爺們,怎麽張得開口,你叫我怎麽問?你們女人間好張口,還得你去,問不出來就別來見我。” 曲大娘說:“你是皇上啊?少給我擺那個譜。”

    曲大娘說是說,但必須按李支書說的去問。又過了三天,曲大娘還是沒問出來,心裏頭又氣,又恨,又可憐她。

    李支書說:“算了,肯定是有什麽難言的事。她不說咱也別硬問了,別白費勁了,過不了多少日子他自己就暴露了。”

    曲大娘問:“你說能是誰呢?” 李支書說:“我也在琢磨,實在猜不透。”

    曲大娘說:“莫非是張鐵軍,她怕連累他才不肯說。”

    李支書說:“不像,他和張鐵軍沒那熱乎勁。再說他正和桂香有意思,還能一腳踩兩隻船?”

    曲大娘說:“現在這年輕人還有準啊?”

    李支書說:“不能,絕對不能,張鐵軍不是那樣的人。”

    曲大娘問:“那能是誰,是劉誌堅?入秋的時候她還幫他做棉襖呢。”

    李支書說:“淨瞎說,劉琴常幫男生幹針線活,你當咱那時候,你給我做個鞋墊就是對我有意思,就整得我好幾宿睡不著覺。”

    曲大娘瞪了李支書一眼:“啥時候了,還有閑心瞎扯,得給劉琴想個辦法呀,別讓孩子急出啥差頭來。”

    李支書想了說:“這件事無論如何不能讓外人知道,連你家老曲也不能告訴。”

    曲大娘對李支書的話有反感,瞪了一眼說:“你迴家也不能說,別讓你老婆說出去。”

    李支書不愛聽這話,但嘴上沒說出來什麽。他明白,這是曲大娘對他的反擊。

    李支書說:“劉琴再錯,她也是孩子。孩子錯了咱生氣,可咱不能犯錯,咱得幫她,救她。當年咱們出事的時候要不是馬書記幫忙,非把我一擼到底不可,現在還不知咋樣呢。”

    曲大娘說:“快別說那些事了,還有臉提,都他奶奶的怨你。”

    李支書說:“不提了,不提了!我啥時說過怨你,不都是我一個人扛著嗎?”

    曲大娘說:“劉琴就是跟你學的,死活一個人扛著,真是鬼迷心竅傻到家了。”

    李支書說:“別說這些了,再說也晚了,快說劉琴的事咋整吧。”

    曲大娘說:“我這兩天想了,劉琴還有三四個月就生了,過兩個月正好趕上學校放寒假,正好讓她到後山裏我老家去,對外就說劉琴迴家了。你知道我那邊親戚多,離這也有八十裏地,和我們這是兩個縣,兩邊聯係走動不多。讓她到那去生,誰也不認識她,啥事也傳不過來,漏不了風,撒不了氣。”

    李支書說:“行,我看行。還是你老曲婆子花花腸子多,就這麽辦。”

    第二天曲大娘把安排對劉琴說了。

    劉琴滿臉愁苦,無可奈何地說:“我聽你的。”

    曲大娘說:“你這些日子別往外走,別脫大衣,盡量蓋著肚子,也別上青年點去,小心讓他們看出來。”

    晚上的時候曲大娘又來了,拿著一副腿縫(綁腿)。她掛好門,拉上窗簾,幫著劉琴一圈一圈地把肚子纏了起來,叮囑劉琴難受也不能打開,忍著點,等到了後山裏就好了。

    劉琴好感動,含著淚說:“你就是我的恩人,是我的親媽。出了這樣的事我很內疚,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會這樣遭糕。我知道我錯了,我很對不起你們,辜負了組織對我的培養教育。”

    兩個月過去了,學校該放假了。這些天劉琴都是咬著牙,默默地挺過來的。李支書琢磨了好幾天,決定讓曲大娘和張鐵軍護送劉琴去後山裏。

    張鐵軍聽完曲大娘說完事情的經過,先是感到很震驚,怎麽也不相信這是真的。冷靜下來後心裏很不是滋味,劉琴的形象頓時失去了往日的光環。她的美麗曾讓他浮想聯翩,她的誠實讓他感到親密無間,她的純潔曾使他像見到了璞玉渾金。隻要見到她,甜蜜永遠都伴隨著。然而現在,這一切在她身上蕩然無存。好像是刹那間,她被一種什麽魔法附身,變得那樣醜陋和齷齪。他在心裏說,劉琴哪劉琴,你讓我說你啥好呢。繼而,他感到惡心,感到憤慨。

    張鐵軍問:“那男的是誰?”

    李支書說:“咳——,問了多少遍了,她死活不說。你也別問了,問出來還難看。再說她也不能告訴你。”

    張鐵軍說:“最近事多,我沒時間,還是派別人吧。”

    李支書臉色一下就變了,非常嚴肅地說:“啥事也沒這件事大。”

    張鐵軍說:“我去不合適。”

    李支書說:“派你去是我考慮再三決定的,隻有你去最合適,別人誰也不行。你是點長,你有責任幫助她。你們又是同學,你不幫誰幫?她是遭難的時候,正需要你這樣的同學。最後一點最重要,要保密,除了我們三人,不能讓第四個人知道。劉琴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不能因為這件事毀了她的一生。生完孩子你再把她接迴來,神不知,鬼不覺,咱們也算盡到了心思。這件事不是你願意不願意去的,是你必須得去的。你要不去,我可饒不了你。”

    張鐵軍感覺到了,李支書很激動,話說得很重,容不得討價還價。看著李支書不容置疑的表情,張鐵軍隻好艱難地點了點頭。他心裏還在琢磨,那個男的是誰呢?如果我見到他,非狠狠的揍他一頓。張鐵軍始終不明白,到底是誰有這麽大的魅力,讓她無情的拒絕了他。他到底是誰?值得她獻出自己最寶貴的貞潔。在西溝竟有這樣比我強的男人?在張鐵軍的腦袋裏,一個問號消失了,馬上又閃現出一串。 按照李支書的安排,他們仨人第二天天不亮就出發,免得讓更多的人看見。劉琴聽說讓張鐵軍去送他,馬上顧慮重重。她感到這個時候見到張鐵軍很難堪,讓她無地自容。

    她憂鬱地對曲大娘說:“能不能換個人。”

    曲大娘告訴她:“這是李支書定的,不能換。傻孩子,全青年點張鐵軍最把握,別人去李支書信不著。萬一傳出去……。”

    曲大娘怕劉琴有壓力,沒再往下說。 李支書告訴他們,正好下大雪,為了減少影響,別動用拖拉機,悄沒聲的趕馬爬犁去。山路比較窄,比不上公路,有的地方因為下大雪起了雪檁子,高低不平沒道眼,爬犁比拖拉機管用。路途比較遠,張鐵軍套了兩匹膘頭好的馬,一個駕轅,一個拉套。走出二十多裏便開始爬山,雖然坡很緩,但很長。三人都不說話,隻有馬脖子上的銅玲隨著馬頭的上下擺動,有節奏地嘩啦啦的響。爬了兩個多小時,到了山頂,腳下踩著的就是縣界。兩匹馬已經累出了汗,身上結滿了霜,鼻孔突突地冒著熱氣。下山的路依舊很緩,兩邊都是樹,品種很雜,粗細高矮不等,林子裏靜悄悄的。馬爬犁在雪地上行走得很輕鬆,偶爾有車輛和爬犁迎麵過來,但沒見到熟識的人。

    天不冷,太陽照得人暖洋的,但爬犁上的人卻沒心思享受這隆冬裏少有的陽光。從早晨到現在,張鐵軍沒和劉琴說一句話,幾乎沒正眼看她一眼,這讓劉琴很難受。劉琴也不主動和張鐵軍說話,盡可能地迴避他的目光。她不是不想和他說話,是他那冷冰的麵孔讓她心慌。偶爾有他們的目光碰到一起的時侯,但馬上就移開了。劉琴被曲大娘裏三層外三層包得嚴嚴實實,隻露著兩隻眼。一來怕她被凍著,二來怕碰上熟人。下坡的時候,拐彎的時候,曲大娘就提醒張鐵軍慢一點,別滑到溝裏,別顛著劉琴,別翻了爬犁,別誤到溝裏。曲大娘隔一會就叨叨一陣子,張鐵軍心裏有些煩,但嘴上沒說什麽。過了縣界,路有些不熟,走一段要停下來打聽一下。

    晌午的時候來到一個村子,人要吃點東西,馬也要吃點草料。張鐵軍把爬犁趕到村頭的一戶有大院的人家,和人家打招唿進屋歇一會,同時打聽往下怎麽走。男主人還沒吱聲,女主人就熱情地招唿他們快進來。張鐵軍來到農村不久就有很深的感受,無論你到哪個屯子,幾句話搭上一會就熟了,想吃就吃,想住就住,沒說的。不像城裏人警惕性那麽高,遇到生人先審視你是不是壞人,然後在和你說事。陌生人到家裏吃飯就更不可能了,不但怕你是壞人,還嫌你髒,嫌你身上有味。農村就不像市裏,雖然素不相識,但你要路過哪裏想吃頓飯,喝口水,住一宿,沒人會覺得奇怪,誰家都會讓你到熱炕頭上。你就實實在在地告訴主人,姓什麽,叫什麽,家住哪個屯,到什麽地方去。沒準啥時候他就路過你那,到你家串門子,走動起來就成朋友了。為什麽山裏的人這麽純樸,這麽直率,這麽實在?就是因為山裏頭真就沒什麽壞人,或者說壞人很少很少的。如果有壞人,也基本不是當地人。一個公社兩萬多人就一個公安特派員,一年到頭連個刑事案件都沒有。小偷小摸倒是有,山裏人也不把這當迴事。所以家家戶戶裏外門沒有上鎖的,晚上睡覺就用一根麻繩頭掛上完事。這家的女主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媳婦,炕上有兩個孩子,小的兩三歲,大的三四歲。

    女主人說:“不就歇歇腳嘛,算不了大事。有事盡管說,俺老公公是大隊書記,喊一嗓子好使。”

    曲大娘不停地和人家搭話。

    女主人眼挺尖,嘴也挺快,一見劉琴便說:“都成大肚蟈蟈了,還瞎走啥,不在家好好待著。”

    劉琴一聽,臉騰地就紅了。劉琴沒說啥,雖然很難為情,但為了表示對女主人的感謝,還是強欠起嘴角微微笑了笑,也算是跟女主人打了招唿。

    曲大娘問:“你看出來了。”

    女主人說:“一搭眼就看出是雙身板兒了,我都生了倆了,還不知道。我看大妹子挺愁的,是害怕吧?沒事的,頭一個遭罪,以後就好了。”

    劉琴無言以對,為表示對女主人的尊敬,又一次欠起嘴角微微笑了笑。曲大娘心想,咱可能是總看,就沒覺得劉琴的肚子大多少,生人一下子就看出來了。多虧離開西溝早,露了餡可就有大麻煩了。

    女主人轉過身對張鐵軍說:“都怨你們老爺們,你們沒事了,俺們老娘們可遭罪,人可別脫生成老娘們。老爺們可別做對不起老娘們的事,做了就天打五雷轟。”

    張鐵軍知道她誤會了,想解釋什麽,但曲大娘衝他使了個眼色,那是在告訴他啥也不要說。張鐵軍一言沒搭,哈下腰,用鞭杆子敲打腳上的雪。曲大娘解開一個包袱皮,裏麵是疊好的煎餅。煎餅裏卷的是白糖,咬一口甜甜的。村裏人冬天走遠路,上山采伐砍柴打獵就帶煎餅。用一包袱皮係在腰間,吃的時候還帶著體溫。但卷白糖的不太多,畢竟不是家家戶戶都有白糖。多數人家卷大蔥,卷鹹菜,卷蘇子鹽,還有時候卷雞蛋。這次去後山裏,曲大娘不知路上怎樣,特意帶的煎餅卷白糖,還有芥菜疙瘩。吃飯的時候,女主人給他們做了一個大豆腐湯,還端上來一盤子烤糊的紅辣椒,吱吱啦啦的,屋子裏頓時飄蕩著香氣。但劉琴一口也沒吃,被嗆地咳嗽不止,還有些惡心。

    女主人馬上笑著說:“咳——酸兒辣女,酸兒辣女呀!你怕辣椒,懷的準是個小子。我懷我家大小子那時也害怕辣椒,生第二個還是怕辣椒,又是小子。小子好,準像他爹。他爹多俊哪,體格又好。”

    女主人是在誇張鐵軍,說著還用得意的眼光朝張鐵軍瞥了一眼。 張鐵軍仍就沒有說什麽,抬起頭毫無表情地看了女主人一眼。他也覺得這樣很沒有禮貌,但心裏頭確實感到很苦很苦,很澀很澀。他拿起一張煎餅,瞅瞅屋子裏的人,不知是吃好還是不吃好。他感到餓了,但心不在焉,口中發苦。好在辣椒很辣,辣得舌頭生疼,逼著你一口接一口的吃,鼓著腮幫子嚼。張鐵軍吃得滿頭是汗,感到辣椒越來越香。轉眼間半盤子辣椒沒了,四張煎餅也進到了他的肚子裏。眼前的劉琴臉色蒼白,身體臃腫,心神不安,吃兩口就停一停。張鐵軍歎了口氣暗暗地想,先前的那個劉琴已經不在了,魔幻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先前的她隻能像幻影一樣留在他的腦海中,忽隱忽現,令他捉摸不定。記得在離開哈爾濱的火車上,別的同學有說有笑,打打鬧鬧,困了就睡大覺。劉琴穿著一身得體的綠軍裝,滿車箱忙碌:打掃衛生,給大家倒開水,指揮唱歌比賽,還幫著列車員報站名。她朝氣蓬勃,積極向上,洋溢著青春的活力。再往前,剛入中學的時候,劉琴紮著兩條造反辮。班裏排演毛主席的《蝶戀花》,劉琴擔任領舞,在全校得了一等獎。那時他倆還沒說過話,他在台下使勁地給她鼓掌。那是昔日的劉琴,是讓張鐵軍夜不能寐的劉琴,是在全點享有很高威信,貧下中農交口稱讚,李支書格外器重的劉琴。而今的劉琴大腹翩翩,滿臉愁苦,往日的風采已是昨日黃花。最可氣的是自己打碎牙往肚裏咽,死活還不說那男的是誰。

    張鐵軍又深深歎了口氣,實在不願再想下去。僅僅不到三年,變化怎麽就這麽大。張鐵軍為劉琴感到悲哀,感到惋惜,更有莫名的憤怒藏於心中。張鐵軍有幾次想衝她大吼,讓她講清楚這一切都是怎麽迴事,那個他是誰?但一想到李支書臨行前的囑咐——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咱們啥都不要說,最主要的是把孩子生下來。保住秘密,保住她的前途。既然李支書不讓說啥,咱就啥也不說,他一次又一次的控製自己。多少日子以來她經常偷偷的哭泣,很後悔,恨自己做的蠢事。如果這一切沒發生多好,如果有賣後悔藥的……。昨天晚她還爬在被窩裏哭了半天,好像她是全世界最委屈的人,然而又無法向外人傾訴,得不到別人的理解。每當這時她就想到郭光輝,想和他訴說滿肚子的委屈。但她又不敢去找他,恐怕此事牽扯到他,毀了他的前程。那是很可怕的事情——如果真有什麽閃失,使他犯了“生活作風”錯誤,而且是和知識青年犯的錯誤,等待他的不再是到西溝改造,將是更嚴厲的懲罰,會讓他永世不得翻身。她很驚恐,不敢再設想下去。她狠下心來自己扛著,但這樣的日子太難過了。特別是張鐵軍——昔日的同學,今天的戰友。在一個爬犁上,肩挨著肩,氣息相聞,近在咫尺,快一天了竟然沒和她說一句話。有一次她倆的目光在無意中相遇,她狠狠地瞪了張鐵軍幾眼。他轉過頭去,就像沒看見,悠然地甩了一下鞭子。鞭稍落在拉套的馬屁股上,那馬鬆下來的套馬上繃緊了。她恨張鐵軍,同樣恨自己,也恨郭光輝。心裏不痛快,傷心的事都能一邊又一遍地想起來。想起誰恨誰,恨了一遍又一邊。

    劉琴沒胃口,費很大勁嚼了半張煎餅,累得牙床子酸疼,不知道嘴裏什麽味,喝了幾口豆腐湯就覺得肚子漲。他倆都不說話,桌麵上就靠曲大娘和女主人搭話,你來我往的,滿屋子都聽她倆嘮。女主人說,咱這大溝裏頭年八也不來個生人,來個外人全屯子都伸出脖子看,你們來我可高興了。曲大娘說,頭一迴見麵就讓你們忙裏忙外的費心,真過意不去。劉琴想感謝女主人,但曲大娘都替她說了,女主人很高興。劉琴很感謝曲大娘,她為自己的子女可能也沒操這麽大的心。男主人老實八交,半天也不說一句話。張鐵軍問男主人前麵的路好不好走,男主人說再有十多裏就上公路了,再走幾裏就到了。走的時候女主人把他們送到門口,歡迎他們再來。他們覺得很對不起她,特別是曲大娘,因為曲大娘為了給劉琴保密撒謊了,瞎說自己是東嶺的,沒敢說是西溝的。

    走出半裏地,曲大娘叨叨咕咕地說:“老了老了還長能耐了,跑這麽遠來撒謊來了。咳——,也是沒辦法,事情不前不後就趕到這了。沒辦法呀!就這一迴吧。”

    在張鐵軍和劉琴麵前和外人撒謊,讓曲大娘感到很難為情。她是有意叨咕出來讓他們聽聽,別讓他們笑話自己。劉琴和張鐵軍很理解她,撒謊並不是她的初衷,也不是她的人品不好。曲大娘是個待人再誠實不過的人了,今天的撒謊都是為了劉琴,也是被逼得沒辦法。山溝子裏太陽落得早,到曲大娘老家的屯子時已經傍黑了。他們要去的是曲大娘的叔伯妹妹家,老兩口加一個十多歲的小兒子,三口人住著三間房。一進屋曲大娘就讓妹妹把劉琴安頓到西屋,西屋閑著沒人住。曲大娘的妹妹比曲大娘小兩歲,和曲大娘性格差不多,待人熱情,說話幹脆,辦事利落。曲大娘把妹妹、妹夫叫到東屋,向他們做了詳細的介紹和交待。告訴他們:你們別問她姓啥叫啥,就叫她外甥女,和別人千萬別說是西溝的,就說是來走親戚的。妹妹、妹夫說讓她放心,保證出不了差錯。當晚妹妹就把村裏的老娘婆偷偷找來給劉琴看了半天。這樣的事老娘婆見過,一瞅就知道個八九不離十。但人家會辦事,不該問的人家一句沒問。她對曲大娘說,快了七八天,慢了半個月就可能生。啊!曲大娘很驚訝,慶幸趕早來了。看到曲大娘如此驚訝,劉琴感到很害怕。曲大娘原定第二天是要和張鐵軍一起迴去的,等快生的時候再來,但聽說快生了,就決定不迴去了。張鐵軍家裏事多,不能在這陪著。即使留在這,一個大小夥子也沒啥用。再說他出來時間長了,就會有人盤三問四瞎打聽。別人不問,齊桂香也得摳根問底。曲大娘讓他早點迴去,別讓人看出破綻,跑了風,撒了氣。第二天一大早張鐵軍撩下飯碗,擦擦嘴就準備走。曲大娘抬起身去送他,劉琴默不作聲地在後麵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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