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擺了兩桌席。炕上一桌是上大小隊幹部和張鐵軍他們,炕下一桌是王老四的十多個親戚和校長、郭老師。曲大娘裏裏外外地忙夥,指揮幾個幫忙的王家媳婦上酒上菜。李支書腿一盤坐在炕上的主位上,左右搭訕著。左麵是大隊長陳勝,治保主任劉臣。右麵是張鐵軍、劉琴、戰麗。他們仨本不想上炕,因為實在不會盤腿。李支書非讓他們上炕不可,說是在屯子裏哪能不會盤腿。他們仨盤了一會,艱難地堅持不下去,就直起身蹲著。蹲一會,再盤一會,兩條腿麻了一條半。李支書要求他們盤下去,煉下去,必須做到同吃,同住,同勞動,外加同盤腿。不會盤腿就不算咱西溝的人,就不算紮根農村鬧革命。隻有這樣才能和貧下中農打成一片,才能算虛心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酒過三巡,麵紅耳熱,李支書攛掇王老四媳婦抱著“漏”給大夥敬酒。輪到張鐵軍,李支書大嗓門高八度,非讓他和劉琴倆碰碗一起喝。李支書帶頭鼓掌,陳勝和幾個隊長跟著加油鼓勁,鬧得他倆挺難為情的。劉琴不會喝酒,更不想和張鐵軍碰碗,端著酒碗喝也不是,坐也不是。大夥勸了半天也勸不進去,場麵挺尷尬的。李支書給劉琴找台階,嚷嚷著讓張鐵軍替喝。張鐵軍毫不猶豫,沒說一個不字,端起來就幹了,緊接著的便是一片叫好聲。也有人喊替喝不算數,還要他們重新碰碗。郭光輝靜靜地看著炕上的熱鬧場麵,心裏卻酸溜溜的。偶而和劉琴的目光碰在一起,但馬上就快速的移開了。劉琴的目光分明是在問他,我該怎麽辦?我該不該和張鐵軍一起喝?郭光輝明白大夥為什麽起哄讓他倆喝酒,真想衝上去幫幫劉琴,但此情此景他還是覺得保持沉默是上策,在心急火燎中飽嚐著愛莫能助的滋味。劉琴這時候想,郭光明你可坐穩了,斷不可冒冒實實地衝上來。如果你要站出來,非但幫不了我,可能還把事情攪亂了。校長酒量不大,但李支書硬讓他喝,落一口也不行。他平時在村裏咬文嚼字,不苟言笑,很是斯文,是全屯的大文化人。但酒是個好東西,放在瓶子裏的時候啥動靜沒有,一但喝到肚子裏就會翻天覆地,滄海橫流,平衡不在存在,章法不在具有約束力。再有城府的人,再斯文的夫子,隻要喝了過頭酒,他就不是他了。一切偽裝,一切矜持都將蕩然無存。屯裏人說酒拿人,能拿得你哈哈大笑,拿得你胡說八道,拿得你不會走道。剛到西溝的時候知青不明白“拿”是啥意思。後來明白了,就是拿下,就是降服的意思。校長酒量不大,反複說不能再喝了。李支書說不行,執意讓他喝。李支書愛看校長喝多了,愛看文化人失態,愛看酒勁拿下斯文。喝了不一會,校長的臉色就由紅潤變得白不呲咧的。雖然有些站立不穩,語無輪次,但在酒勁的驅使下,突然堅強地拉著郭老師給李支書和各位敬酒。李支書故意不喝,難為地校長隻好先喝為敬。讓校長一頓舞舞紮紮,酒沒敬進去多少,卻把喝酒的中心從張鐵軍和劉琴那轉移到校長和郭老師身上。開始郭光輝還對敬酒很木訥,但一看能給劉琴解圍,馬上積極起來。他的目光和劉琴短暫的,絲毫不被人查覺的交流了一下。他在告訴劉琴:你放心,我在幫助你。劉琴心領神會,感激的眨了一下眼睛,努了一下嘴。敬了一圈酒,校長的醉態已經表現的更明顯了。主要特點是眼睛發直,基本不用語言,主要是用手比劃。偶爾含糊地說出幾個字,別人也沒聽明白。大夥讓他坐下,多吃點菜壓一壓。他就是不坐下,繼續比比劃劃。李支書心裏樂,把文化人喝多了他愉快。他見校長真的喝得大了,就示意校長坐下。別人讓他坐下,他說什麽不坐,但李支書讓他坐下,他馬上坐下了。沒想到他剛坐下才兩分鍾,身子一軟滑到桌子下麵去了,像一灘泥一樣,想拽起來都費勁。 李支書忙對郭老師說:“院裏有手推車,把他送迴去!” 郭老師忙起身,在眾人幫助下,背起校長放到手推車上。此時的校長已打著唿嚕過了二道嶺,像死人一樣任由人擺布,就是扔到苞米地裏他也不知道了。留下的人重新坐下,推杯換盞繼續喝。劉琴真是不願意郭老師走,但她不可能站出來挽留。留下劉琴,郭光輝一百個不放心,怎麽想都不是滋味。郭老師也想多坐一會,可送校長的任務隻能由他來晚成。 李支書說:“‘漏’他幹爸和幹媽都是好樣的。”李支書借著酒勁還是故意把他倆往一起說。 曲大娘對李支書的用意心領神會,接著話茬說:“一個紅花一個綠葉,紅花配綠葉,天成的一對。” 張鐵軍心裏美滋滋的,不時地瞟一眼劉琴。劉琴不說話,麵無表情的看著大家。她渾身上下不舒服,盼望這場酒趕緊結束。但是炕上炕下耳赤麵紅,談興正濃,車軲轤話翻來覆去,好像八輩子沒見過麵似的,彼此之間親得不得了。隻要有人一張攏,就會叮噹碰碗,掀起一個又一個小高潮。李支書的舌頭先大了,眼睛也直了,但是還要攛掇喝。一晚上他的話說得最多,酒喝得也最多。“漏”早就在炕稍睡著了,仰著下巴頦,臉蛋子紅撲撲的。李支書醉熏熏地伸出手,沒輕沒重地在孩子臉上掐兩下。曲大娘忙伸出手攔擋他,怕他把孩子弄醒了。曲大娘說明天還要幹活,趕緊都迴家歇著吧,大夥這才散了。戰麗按李支書說的出了門就陪伴曲大娘走了,今晚她要住曲大娘家。自然就剩下劉琴和張鐵軍一起迴青年點了。 路上曲大娘問戰麗:“他倆有那意思嗎?” 戰麗說:“搞不明白他倆怎麽迴事。” 曲大娘說:“他倆可是挺般配。” 戰麗說:“大夥背後都這樣議論,但不知他倆怎麽想的。” 明月當頭,微風習習。從同學到青年點,他倆還是第一次在皎潔的月光下同行。張鐵軍看不清劉琴的表情,隻感到她走得很快。 張鐵軍說:“你慢點走,我頭有點暈。” 劉琴說:“你是酒勁上來了。” 張鐵軍說:“我就喝了三四兩。” 劉琴說:“你的酒練得差不多了。” 張鐵軍說:“不知不覺的都能喝半斤了。” 劉琴說:“你端酒碗的姿勢和李支書一模一樣。” 張鐵軍說:“是嗎?我沒覺出來。” 劉琴說:“我可提醒你,你可是喝多好幾次了。滿臉通紅,舌頭都大了,太損害形象了。紅心沒煉成,別煉成了一個酒鬼。” 張鐵軍說:“不會,我能把握住自己。” 劉琴說:“別人一勸你就喝,還能控製住?” 張鐵軍說:“不喝不好,不夠意思。” 劉琴說:“有什麽不好的?喝了就夠意思?人家郭老師就不像你,人家就能很好地控製自己,很得體。” 說完劉琴很後悔:怎麽能大張旗鼓的表揚郭老師呢?豈不是泄露了秘密。她剛才完全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好在張鐵軍沒表現出任何異樣,仍然和她並著肩往前走。 張鐵軍說:“人家郭老師和咱不一樣,人家是大學生,需要斯文。” 劉琴說:“斯文不是很好嘛,你也應學著點。” 張鐵軍說:“人家是知識分子,斯文那一套我可學不了。” 劉琴說:“隻要是好的東西我們都要學。” 張鐵軍說:“他是被改造的對象,他是地主,凡是斯文都是假惺惺,資產階級的。” 劉琴說:“你說的不對,他充其量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根本不是地主。” 張鐵軍說:“我可提醒你,不要混淆階級陣線,小心犯錯誤。” 劉琴說:“去年你不是和地主來往的不錯嘛,要不是人家你不知還要遭多少罪呢。”她是說牙疼的事。 張鐵軍連忙不讓她再說下去,因為那是絕對不能讓外人知道的。劉琴何嚐不明白,她是看四周沒人才這樣說的。隻有這樣說才有強有力的論據,張鐵軍才能心服口服。聽劉琴提起這個茬,張鐵軍不僅是心服口服,而且嚇出一身冷汗。 張鐵軍說:“這事就你一個人知道,你可不能說出去。” 劉琴說:“我保密,你放心,到什麽時候都不能說。” 張鐵軍說:“你再說一遍。” 劉琴說:“你放心,到什麽時候都不能說。” 來到井台旁,張鐵軍深情地問她:“這是什麽地方,還記得嗎?” 劉琴淡淡地說:“挑水的地方,全村的人都在這挑水。” 張鐵軍說:“你忘了,這是‘漏’認幹爸幹媽的地方。” 劉琴說:“快別提那茬,鬧死心了。” 張鐵軍說:“你不願意當他的幹媽。” 劉琴說:“不願意,從心裏往外不願意。” 張鐵軍問:“你不願意幫助‘漏’?” 劉琴說:“幫助‘漏’我一百個願意,但不願意當幹媽,怪難聽的”。 張鐵軍說:“開始不習慣,時間長了就好了。剛來時管你們叫‘婦女’,你們不習慣,還和李書記提意見抗議,現在不是也習慣了嘛。” 劉琴說:“這是兩迴事。” 酒壯英雄膽,張鐵軍借著酒勁,鼓足勇氣想說說藏在心裏許久的話,可幾次到了嘴邊又幹巴巴地跟著吐沫咽了迴去。來到一排楊樹跟前,張鐵軍又一次鼓足勁,上滿弦。這些楊樹是他們到青年點第一天栽的,為的是永遠紀念來到西溝的日子,也表示他們紮根農村的決心,所以他們給這些樹起名叫紮根樹。最南麵那幾棵是張鐵軍和劉琴倆共同栽的,是張鐵軍培的土,劉琴澆的水。當時的情景誰也忘不了,因為那是到青年點的第一次激動人心的勞動。 張鐵軍睹樹思情,心潮似海。 他借樹發揮,意味深長的說:“你看這排樹都活了,那幾棵還是咱倆栽的,都比房子都高了”。 劉琴漫不經心地說:“北麵那幾棵還是你和黃桂芬栽的呢,你倆一邊栽還一邊談心,嘮得挺熱乎。” 張鐵軍說:“有啥熱乎的,我怕總和你在一起栽別人說閑話,就和她栽了幾棵。” 劉琴說:“都是知青戰友,哪恁麽多閑話,就你思想複雜,淨往邪路上尋思”。 張鐵軍說:“這不是一般的樹。” 劉琴故意說:“不就是樹嘛,有什麽不一般的?咱這滿山遍野最不缺的就是樹。” 張鐵軍說:“樹和樹可是不一樣。” 劉琴說:“沒看出來。” 張鐵軍說:“它見證了我們兩年多的生活,也見證了我們的友誼。”張鐵軍故意把友誼兩個字說的很重。 劉琴說:“我們的友誼是革命的友誼,戰鬥的友誼。” 張鐵軍說:“我們的友誼是經過時間和戰鬥考驗的。” 劉琴說:“不僅僅是我們倆,我們一百五十多人的友誼是經過時間和戰鬥考驗的。” 話不投機,張鐵軍半天也找不到下文,倆人默默地往前走。張鐵軍心裏七上八下沒有底,想說什麽,又什麽也不敢說。他突然想起李支書的話:你得主動出擊,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後悔就晚了。張鐵軍下定決心主動出擊,要把這層窗戶紙捅破。 張鐵軍說:“我有一個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劉琴已經予料到張鐵軍要說什麽,心裏亂成一團,想逃又覺得不合適,不逃又很難受。 張鐵軍鼓足勇氣說:“我想和你好。” 劉琴好像沒聽見鐵軍說的啥,半天沒迴答,隻是急匆匆地往前走。這條路她常走,平時沒覺得多長,可今天半天也到不了宿舍。張鐵軍拽著她的胳膊,試圖讓劉琴在一塊石頭上坐下,詳詳細細地嘮嘮。 劉琴仍然站著說:“我現在不考慮這個問題。”說完徑直一個人往前走。 張鐵軍追上去,唿哧帶喘的說:“你一定快給我一個明確的迴答,快憋死我了!” 劉琴說:“咱倆不可能……不可能。說完快步跑起來,消失在夜幕之中。 張鐵軍的酒全醒了,很痛苦,很羞澀,默默地在黑暗中傻站著。他像做了一場夢,眼前發生的一切斷斷續續,忽明忽暗,感覺有一塊大石頭壓在心口上。他很後悔,很羞愧,為什麽要對她說那樣的話?第二天一大早李支書就來問張鐵軍談得怎麽樣,見他紅著眼珠無精打采,就知道他出手不太順。 張鐵軍不說話,隻是深深歎了一口氣。 李支書說:“快說,怎麽迴事,別長籲短歎的。” 張鐵軍沮喪地說:“她說不可能。” 李支書說:“為什麽不可能?” 張鐵軍說:“她沒說,就說不考慮這件事,撒腿就跑了。” 李支書說:“我去問她是怎麽迴事,是不是你沒把話說明白。” 張鐵軍說:“都說明白了,人家不樂意。” 李支書說:“不可能吧,我去問問她。” 張鐵軍說:“你別去……。” 李支書說:“你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好事也辦不明白,這事得靠我。” 李支書親自上陣,信心百倍的去找到劉琴。他心裏替張鐵軍著急,覺得他倆要是不成是天大的遺憾,喝出老臉也要辦成這件事。 他對劉琴說:“在咱西溝小夥子中沒有比鐵軍再強的了,馬上就要入黨了,很有前途。濃眉大眼,長像也不錯。一米七五的大個頭,體格也壯。你倆在一起,那是天生的一對,地成的一雙。” 劉琴說:“謝謝!你關心我,我知道。什麽事我都可以聽你的,但這件事我不能聽你的。” 李支書問:“為什麽?對他還不了解嗎?” 劉琴說:“從中學到青年點,我對他非常了解。他都積極上進,表現突出,追求他,暗戀他的大有人在。但我始終對他沒有那種感覺,就覺得是革命戰友,很佩服他。” 李支書說:“可以處處嘛,時間長了就有感情了。你像我和我屋裏的,訂婚時我正在部隊上,什麽都不知道。他家就和我家隔一趟房,雖然常見著,但啥感情都沒有。結了婚怎麽樣?生孩子過日子,知冷知熱,那是殺豬的老湯,越燉味越香,越燉越煉乎,越處越熱乎,不信你就試試。” 劉琴說:“我和他感情有,但沒那種感情。” 李支書說:“別把話說得太早了。” 劉琴說:“我們相識、接觸也有六七年了,真的很了解他。”李支書說:“他對你很那個……很想和你結成革命伴侶,但憋在心裏說不出來。鐵軍幹工作行,這方麵臉皮薄,有話說不明白。” 劉琴說:“大叔,麻煩你給帶個話,讓他找比我還好的,我不適合他,我祝福他找個好的。” 李支書說:“你倆要不成,全村都惋惜。” 劉琴說:“不能。他要找一個稱心如意的,全村都高興,我更替他高興。” 李支書把該說的都說了,該勸的都勸了,遺憾地無功而返。 李支書對張鐵軍說:“你大叔我算看明白了,不是一家人,難進一家門。她對你隻有革命感情,階級感情,沒有革命伴侶的感情”。 張鐵軍可憐巴巴地看著李支書:“就一點希望也沒有嗎?” 李支書說:“看那意思是鐵心了。” 李支書想起了當年的自己,深刻地體會到張鐵軍此時此刻的心情。他極力在勸慰著張鐵軍,也是在愛憐著自己。他真不明白劉琴為什麽相不中張鐵軍?她到底在想什麽?她要找什麽樣的?看著張鐵軍沮喪的樣子,他直撓後腦勺,就是沒有好辦法。 李支書說:“一家女,百家求。你相中人家,人家相不中你的事多了。這事你也不用太上火,強扭的瓜不甜,得不到的就不能強求。兩條腿的蛤螞不好找,兩條腿的人有得是,大叔想辦法給你找一個好的,比劉琴還好。咱男人一輩子要幹的事很多,找媳婦僅僅是一部分,幹好工作是第一位的。我告訴你,男人要為了娘們咳聲歎氣,那他準沒出息。” 張鐵軍說:“我也不是就是想找對象,我原來就想紮根農村幹革命,煉紅心,不忙著考慮這件事。可是一見著劉琴心裏就很亂,我自己都說不明白是怎麽迴事。” 李支書明白,別人再勸也是勸了皮勸不了肉,還得隔一陣子,他才能緩過勁來。 李書記說:“我上公社開會,一會你找齊桂香她爸要一個麅子大腿,明天你上公社攆我,和我上縣溜達一趟,看看馬書記。他現在是倒黴的時候,需要人說說話。你也散散心,別因為這事打不起精神。” 爸正在喝酒,齊桂香吃完飯正在掃院子,見張鐵軍來了熱情地讓進屋。 張鐵軍問:“為齊桂香的事還生我們的氣吧。” 齊大嬸笑吟吟地說:“他在家裏罵你們多少迴了。” 老伴揭了他的底,他很尷尬,狠狠地瞪著老伴,告訴她住嘴。 老伴也不示弱:“背後罵人家,那算什麽能耐”。 齊大叔說:“你還說我,你不是也說鐵軍他們幫倒忙,瞎攪和嘛。” 看著他們老兩口互揭老底,張鐵軍對齊桂香說:“他們挺有意思的。” 齊桂香說:“開始他們生你們氣,不讓我和你們來往。後來我媽先想開了,在後來我爸也覺得應該感謝你們。他還要找你來我家吃飯,可又覺得磨不開,麵子過不去。” 齊大叔說:“別提那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你把李支書給我找來 ,咱們喝兩杯。” 張鐵軍說:“李支書上公社了,走時他向你要一個麅子大腿。這都夏天了,還有那東西嗎?” 齊大叔神采飛揚說:“有、有、有。李支書是個饞貓,聞著味就能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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