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的不認識的,眼熟的陌生的人們,都在發自內心地歡笑著,觥籌交錯、享用美食。 整座別墅仿佛從長久的沉睡中被喚醒,從陰影裏探出頭,邁出腳步,重迴煙熏火燎、瑣事纏身的人世間。 安歌覺得十分溫暖,甚至於溫暖得足夠使得他暫時忽略內心深處那個幽深空洞,他輕輕笑了笑,“我和你們也是一期一會啊,別糾結這些了,今晚好好玩吧。” 正好張鴻醉醺醺朝他招手,他就拍拍張倩的肩膀,起身向著圍繞餐桌,對他微笑著的人群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越子墨:你們自助餐~在別墅開party都不帶我tat我呢?我在哪兒? 安歌:嗬嗬。 越子墨:安哥還在生氣tat 越子茗:唉,寒夜飄零灑滿我的臉,吾兒叛逆傷透我的心。爸爸我真是操碎了心。 越子墨:你丫別添亂!掀桌.jpg 成功搶占c位的越子茗:比v ^-^第149章 失眠 安歌其實不太喜歡跟人聚會, 在一起時雖然很開心,但是曲終人散時,就有種無處話淒涼的空虛感。 很難受。 快淩晨時,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明昕上上下下把屋子巡視了一圈, 滿臉的嫌棄, “你就不能好好裝修一下, 這什麽破牆紙, 每間風格都不一樣,亂七八糟……” 林大勇:“又不是你住,哪兒那麽多毛病?” 明昕瞪他一眼:“誰說我不住?我不但要住,還給租金!你給嗎?” 林大勇頓時啞了,囁嚅半天才說:“我、我幹活的!” 明昕掃他一眼, 又斜睨一眼助理1號, 它正跑來跑去,收拾滿桌狼藉,金屬肢上耍雜技似的放著幾十個盤子,乍看像棵聖誕樹。 徐召看不過去在幫忙, 鐵皮人英雄似乎以為助理1號是他的同類, 也繞著它好奇打量, 就被助理1號抓壯丁,當做了搬運杯盤碗盞的活動平台。 而發下豪言壯語的林大勇還在啃雞翅,順帶製造垃圾。 隻這一眼,就讓林大勇老臉一紅, 三兩下啃完雞翅,擦擦手朝餐廳裏跑去:“小召小召,我也來幫忙!” 明昕自認為成功操控了林大勇,嘚瑟地扭頭看安歌:“看見了嗎?對小孩子就要多使喚,不能太寵了,越寵越不知天高地厚。” 安歌:“你在說自己嗎……” 明昕噎住了。 不過這孩子不愧是流量大咖,情商極高,並沒有對安歌和越子墨的事多置喙,隻是和他聊了聊要長期包間臥室的事,並且當場就轉賬給他50萬。 安歌:“……你這是要包到三生三世梨花落盡?” 明昕歎氣:“能就好了,反正我有錢,多的就給小朋友們買點零食玩具吧。” 可見這孩子自從英雄去世後,也成熟了不少,安歌剛這麽想,又聽見他說:“就當給英雄攢人品。” 安歌忍不住笑了笑,輕輕拍拍明昕的後腦。 米娜走之前,和崔大童一起跟安歌長談了一次,還留給他一支針劑。 這次他們的神色十分嚴峻。 他們已經去接觸過越子墨了,通過觀察總結下來,主要內容是:越子墨吞噬的那個惡魔非常危險,被吞噬後,居然能反過來改變吞噬者的血脈,其影響力恐怕遠遠超過“催眠蠱惑”這麽膚淺的層次。比如反過來將“越子墨”的存在取而代之,進而加害整個玩家群體。 所以,他們將可以剔除血脈的針劑留給安歌,也講明了危害:剔除血脈的過程中,宿主也可能死去。死亡幾率大概有個百分之七八十吧——這是米娜的原話。 離開別墅後,崔大童大概是覺得她太實誠了,一直在歎氣。 不過米娜還是安慰地扯了扯他的胡子:“我這是為大家好,如果用欺騙的方法忽悠小安對那孩子下手,沒事自然萬事大吉,萬一那孩子出點事,我們就要麵對小安的怒火了啊。如果隻有他倒好,萬一那惡魔轉而寄宿到他那裏呢?” 崔大童不說話了。 絕望、憤怒這些陰暗的情緒,總是很容易被控製的。惡魔寄宿在陰暗中,隨時準備著誘人墮落。這不是文藝的表達方式,而是切實可行的操作。 不過過了一會兒他還是嘀咕:“不就是個低級玩家嗎,你到底怕什麽?越子墨我們對付不了,這個難道也不行?幹脆我負責動手,一了百了……雖然對不住他,可是為了保護更多人,總難免有犧牲。” 米娜嗬嗬一笑:“長本事了你,世界三聖書的持有者,你要是殺得了,我馬上跪下叫爸爸。” 崔大童倒抽一口冷氣,這下徹底打消了念頭。 安歌雖然不確定米娜是否相信“書不在他手裏”的說辭,不過他也沒天真到相信自己真的騙過了她。 無非是兩個人假惺惺演戲:我知道你知道我不相信你;和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而已。 不過他倒是能確認,他們說的關於惡魔血脈的事是真的。 針劑是淺藍色的,周圍縈繞著淺薄的藍光,看起來就很高級、昂貴的樣子。然而高達七八成的致死率,讓安歌從一開始就放棄了這個計劃,隨手將針劑扔進床頭櫃的抽屜裏。 他不禁也覺得米娜很狡猾。把事情攤開了說,相當於將責任也扔給他了:要如何選擇是你的事,選擇導致的結果也是你應當承擔的。 明天去找他談談吧,安歌下定決心。畢竟就算除開感情因素,他們一向合作得挺好的,在這麽艱難的生存環境裏,想必越子墨也不會感情用事,因為之前的事而排斥可靠的戰鬥夥伴。 ……可能會尷尬就是了。 安歌洗完澡正在吹頭發,突然聽見從走廊裏傳來慘叫,“鬼……鬼啊啊啊!!!” 他急忙走出臥室,就看見封晨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小安子!鬼!……鬼!!” 安歌:“= =你才是鬼。” 吐槽歸吐槽,他還是朝封晨指的方向看去。 臥室在二樓,是中空的構造,所以正好可以看見樓下起居室,在昏暗幽藍小夜燈的映照下,起居室正中間的地板上隱約跪著個人影。 跪著? 安歌索性走下去,封晨哆哆嗦嗦抱著他一條胳膊躲在身後:“小……小安子,別去啊!我聽說,自力村八百年前是個亂葬崗,被砍頭的犯人都是扔這兒的,你看這個東西姿勢像不像斷頭台上的囚犯?” 安歌被他的胡說八道念得也有點頭皮發麻,不過他還是鼓起勇氣,摸到樓梯口的開關,把一樓的燈打開了。 光明大盛,黑暗祛除。 跪在地上的人是個秀氣青年,小酒窩還挺討人喜歡,就是表情可憐巴巴的,好像剛剛從滅門慘案裏逃出來的幸存者。 安歌:“……黑焰?你迴來了。事情辦完了?” 黑焰遲鈍地抬頭,突然哇一聲大哭,膝行上去抱住安歌的大腿:“小安……不不,安爸爸!我破產了……一分錢都沒了,沒錢交房租了,你別趕我走……我什麽都為你做!” 安歌摸摸他的頭:“那麽垃圾分類的工作就交給你了。” 黑焰的後背顯而易見地僵硬了,他依依不舍繼續抱著安歌的腿,害羞地說:“要、要不換一個?我可以給你暖床……” 安歌還沒來得及開口,二樓又傳來一聲冷笑:“嗬。” 雖然隻是短促的一聲,但那人聲音是如此熟悉,安歌從來不會聽錯。他整個人立刻就石化了。 封晨之前就被嚇得坐在樓梯上,安歌剛剛下了樓梯,而那個人則從二樓走廊慢悠悠走了下來。 燈光照在他俊美的麵容和挺拔高挑的身體上,他一身黑衣,仿佛是從黑暗中凝結出來的菁華。麵容雖然還透著十九歲男孩的稚氣,然而神色平靜,隱約有種不屬於他年齡的成熟和威壓。 以至於當他走過封晨身邊時,封晨下意識就側身縮一旁給他讓路了。 越子墨兩手插褲兜裏,一邊慢悠悠下樓梯,一邊繼續冷笑:“暖床?就你?到底誰暖誰?” 安歌表情僵硬身體石化,心跳卻不可控製地加速了,就這麽呆呆扭頭看著男孩跟皇帝駕到似的走下來。 越子墨停在距離安歌三層台階的位置,從下往上的視角看過去,這男孩好像腿更長了,個頭高大得能把人壓得反抗不了似的。他視線落在呆滯的黑焰臉上,幾不可察地皺皺眉:“你誰啊?想要抱到什麽時候?” 黑焰呆呆迴答:“地老天荒……” 越子墨臉色猛然一沉,安歌下意識將黑焰的手扯開:“自己找個房間住下吧。” 黑焰繼續裝可憐:“沒錢……” 安歌:“欠著。” 黑焰:“肚子餓沒吃的……” 安歌:“廚房有剩飯!” 黑焰還想說什麽,安歌扭頭叫封晨:“你幫他挑個房間!” 正準備溜迴臥室的封晨默默停下了腳步。 總算把人都安置好了,安歌匆匆拽著越子墨迴臥室。 主臥很大,而且布置得跟酒店套房似的,讀書角、辦公桌一應俱全。 安歌把單人沙發讓給越子墨,自己坐在轉椅上,這個角度剛好可以不用看他,安歌拿著鉛筆在紙上亂畫。其實光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來,安老師表麵上雲淡風輕,實則已經心亂如麻。 越子墨在房間裏轉了一圈,還檢查了下床鋪,跟個捉奸未遂的丈夫似的。他自然什麽都沒查到,這才坐在沙發上,貌似漫不經心地問:“那人誰啊?” 安歌不想迴答,怒火在心裏拱啊拱,反問道:“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進來的?” 越子墨笑了笑:“翻窗啊,助理1號幫我開窗進來的。剛來就聽見有人要給你暖床,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所以他沒有聽見米娜跟崔大童那些關於血脈的話題,安歌多少鬆了口氣。 這幾天忙亂,他將助理1號登陸過越子墨作為普通管理員的事給忘了……不過即使記得,他也狠不下心刪除。 畢竟安歌很慫。 越子墨繼續問:“安哥,那人到底是誰啊?” 分都分了關你什麽事…… 安歌給他麵子沒有說這句話,又低頭繼續反問:“你來幹什麽?” 越子墨沒吱聲。 安歌沒等到他說話,抬頭看了一眼。 結果卻看見男孩突然站起來,開始脫衣服。 安歌驚得一蹬桌子,轉椅嗖地後退,撞到了牆:“你你你要幹什麽?” 越子墨幽幽怨怨看他一眼:“洗澡睡覺……” 安歌覺得舌頭僵硬,臉也僵硬,瞪著他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你要想留下來也行,隔壁臥室空著的。” 越子墨赤著上身正要去浴室,聞言停下來,微微側過頭:“我在別的地方都睡不好。” 男孩露出的側顏線條精致,毫無瑕疵。鼻梁挺而直,眼簾低垂,睫毛映出一片彎而翹的陰影,微微抿著的薄唇顯出些許委屈的情緒。 原本打算大不了自己去隔壁的安歌頓時覺得腳有千鈞重,怎麽也邁不開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