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屏幕破裂聲和翼仔大喊的聲音,幾乎填滿27寸顯示屏的八道血水柱噴薄而出,空氣裏刹那間充滿焦灼的煙火氣。 安歌驚魂未定地喘息著,發現自己被人緊緊抱在懷裏。身後是猛烈燃燒的火牆,將血水擋在外麵。 他抬起頭,對上了男孩充滿嫌棄的視線:“你是笨蛋嗎?不要命了嗎?啊真是可惡,沒事為什麽要亂跑?還有不要隨便碰我!” 安歌默默垂下手,又扭頭看了一眼緊緊環繞在自己腰背間的手臂,“謝謝你啊,又救了我。另外……我又不是故意碰你的。” 男孩頓時語塞,哼了一聲,賭氣似地鬆開了摟著他的手,往前走了兩步,“退迴去,我沒空照顧你。” 火牆又猛烈了幾分,隨著男孩的移動而前進,將血水柱壓得縮短了十幾公分,然後像是終於釋放完了所有壓力似的,無力地垂了下去。 盡管如此,空洞的屏幕裏仍然有血水嘩嘩地流淌,一樓很快積水了。 男孩收了火牆後退,安歌也一起後退,最後跟其他人會合,躲在距離二樓最遠的對角線一角,看著血水慢慢淹沒整個地板。 血水滾燙,木頭桌腳被淹沒時,甚至都被部分碳化,房間裏悶熱無比,唿吸也跟著困難。還是英雄掏出手弩,將兩扇玻璃窗打碎了,大家才稍微好過點。 一樓已經沒地方下腳了,他們不得不站在辦公桌上,又擔心碳化的辦公桌支撐不住五個人的體重,不敢有太大的動作,提心吊膽地看著血水還在嘩啦啦地上漲。 小星星也不敢尖叫,因為太過悶熱實際上也沒力氣尖叫,隻是氣唿唿地抱怨著:“還說我呢,我看y闖禍的本事才是一流的,幹嘛要去碰顯示屏啊,你不去作那一下死,也不會連累我們這麽倒黴。啊煩死了這下怎麽辦!” 安歌還沒開口,男孩又冷哼了一聲:“喝熱水的小星星是嗎?我看你是把自己的腦漿也當做熱水喝光了吧?頭骨下麵空空如也嗎?不管y貼不貼符,血池都會暴漲,這是為了殺人而設的局,也就你這麽天真單蠢還以為有機會能取巧。這個世界殘酷得很,也不是圍著你轉的——英雄,你再這麽護著他遲早要出事。” 他一句話成功地讓原本想維護小星星的英雄乖乖閉嘴,小星星又氣又委屈,明明還想接著吵架的模樣,但是越子墨·裏已經扭過頭不理他了。 而是問安歌:“你會過去肯定是有原因的,有什麽發現嗎?” 安歌笑了笑,“謝謝你信任我……的確是有發現。” 越子墨·裏不知道為什麽皺了皺眉,很不高興的樣子,不過還是接著問:“那說啊。” 安歌說:“我大概知道為什麽驅邪靈符不起作用了——效力不足。” 他示範一樣取出一張驅邪符,符紙果然又立刻燒沒了,接著又忍著心痛取出一張驅邪靈符,“看見沒有,低級符紙燒毀很快,而高級符紙還能堅持個幾秒鍾。剛剛我嚐試過了,在作怪的顯示屏上一貼,高級符紙的燃燒速度也加快了。” 仙仙立刻抓了一把靈符出來,雖然立刻就燃燒起來,卻明顯比單張的時候要燒得慢一些。 安歌繼續說:“因為我們處在……嗯簡單地說就叫鬧鬼的環境內吧,所以靈符拿出來就被激活了,但是因為周圍的……鬼氣太強?還是陰氣太強?所以立馬被消耗光了,就好像一場大火,你用一杯水去滅火是沒用的。” 仙仙:“道理我聽懂了,但是能不能換個詞……” 越子墨·裏冷哼:“矯情。” 仙仙:“翼仔你跟平常不太一樣……” 安歌怕他們懷疑翼仔,急忙轉移話題:“總之,這麽看來的話,隻需要足夠的符紙就能夠對付……嗯靈異現象了。但是,還有一個問題。” 英雄聽得認真,讚同地點了點頭:“消耗道具是有限的,如果靠大量消耗來硬剛,遲早會因為用光符紙而完蛋。” 小星星尖聲打斷了他們的討論:“有完沒完啊!這血快漲到桌子了,你們倒是想想怎麽辦!” 血池漲得很快,現在快有五十厘米深了,整個客廳都被深紅而滾燙的粘稠液體淹沒,除了濃烈得催人作嘔的血腥味之外,還有皮革、木頭被燒焦的臭味。 這種溫度不比岩漿好多少,人類掉進去肯定也是活不了的。 安歌手臂的燒傷兼割傷就足以證明。 安歌沒有理小星星,而是對英雄點了點頭:“沒錯,所以這不可能是個隻能靠消耗戰來破解的絕境。” 他言下之意就是,遊戲設計者不會設計這麽一個毫無遊戲性可言的劇情殺來逼死玩家。 越子墨·裏挑了挑眉:“其實我一把火轟出去也能把血水全蒸發幹。” 仙仙皺著眉問:“說起這個來,為什麽你的火牆術能用啊,這不科學啊。” 越子墨·裏哼笑:“我這又不是魔法,說了你們也學不會,別做夢想打聽出什麽隱私了。” 每個玩家都有自己的秘密,他都挑明了這麽說,其他人反而不好問了。 仙仙也用力哼了一聲:“不問就不問。倒是y啊,你的意思莫非是……找到破解的辦法了?” 安歌低頭看著緩慢上漲的血水,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辦法破解。”第080章 屋子裏的另一人 “誒?!那豈不是隻能等死?”仙仙的語氣裏充滿了狐疑, 因為安歌的表情看起來並不像是毫無辦法的絕望,反而頗有點遊刃有餘,所以連帶著仙仙也並不是那麽地著急和恐懼, “看你的表情也不像啊。” 安歌笑了:“你說對了一半。現在我們能做的, 也就是等待。” 他伸出手指, 遠遠地點了點血水表麵, “第一, 當水麵非常逼近桌麵時, 再動用符紙,這之前它漲它的,不用管;第二,保持警惕,說不準水裏會鑽出什麽東西……” 他話音才落, 赤紅的水麵上就無聲無息鑽出了一隻焦黑得掉渣的手, 一直探出半截前臂,五指張開,用僵硬的動作往四周空氣裏抓著什麽。 安歌和仙仙都倒抽一口涼氣,目瞪口呆地看著水麵。 越來越多的, 近似爪子一樣的手鑽出水麵, 扭曲的手指向四周一合一張, 努力試圖抓住什麽。 黑手遍布水麵,像無數高高昂起的黑色蛇頭。 這些手抓了幾次空氣,就像蛇信一樣獲取了信息,然後, 就齊齊轉向辦公桌,如同遊泳似的,遊到了辦公桌周圍。 水麵緩緩起伏,遠處也不斷有黑手鑽出來,在經過短暫的試探後,也都趨之若鶩地遊了過來。 密密麻麻的黑手幾乎將血水的顏色都遮蓋住了。 突然有一隻手跳了一下,差點脫離水麵,小星星終於克製不住尖叫起來,轉身把臉埋進英雄懷裏,全身抖抖索索個不停。 英雄摟著小星星,輕輕拍著後背:“別怕,別怕,它們就是做個樣子,離不開水麵,不信你仔細看。” 小星星繼續嚶嚶嚶:“不看不看!” 男孩不知道是被提醒了什麽,也扭頭跟安歌說:“別怕,躲我背後。” 安歌:“……我沒有怕,而且桌子四麵環水,背後不也有那玩意嗎?” 男孩嘖了一聲,伸手把安歌攬到懷裏,“下不為例啊,別給我亂動。” 安歌完全不想和他爭執。 仙仙:“……太過分了,嚇得半死還要被喂狗糧,有沒有人性啊?” 這個過程中,越來越多的手試著掙脫水麵,一次次像毒蛇似的往辦公桌上竄動。然而粘稠的血水如同膠水般牢牢禁錮了它們的動作。 這樣經過了幾次後,躲在辦公桌上的眾人雖然神經緊繃,但恐懼感卻也漸漸減輕了。至少可以確定,遊戲設計者並不想現在就要他們的命。 屏幕裏還在嘩啦啦湧著血水,水平麵穩定上升。 並且最終,在距離桌麵還有三、四個指頭寬的時候,停了下來。 安歌才想鬆口氣,卻留意到了別的動靜。 之前因為有嘩啦啦的水聲在響,所以沒有留意。現在安靜下來後,那個細微的響動就格外引人注目。 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也不知道是誰,在大門外麵擰著門把,發出不疾不徐的響聲。 其他人也跟著察覺到了,才稍稍放鬆的神經又立刻緊繃起來。 翼仔卻用放鬆的語氣說:“怕什麽?管他什麽鬼,能打開門反而是好事,起碼水就能退了。” 一句話逆轉氣氛,安歌抬起頭看著他,拍拍手臂示意他鬆開自己:“累了?” 他問的當然是放火牆的那個,翼仔也點了點頭:“沒事,休息下就好。為了以防萬一,我不會勉強的。” 安歌就放下心,然後從他懷裏掙脫了出來。悶熱的環境讓空氣也顯得稀薄,光是站著就大汗淋漓,更何況還兩個人摟在一起。 翼仔聽他說熱,也就乖乖鬆手了。 不過這的確是個問題,安歌想了想,從包裹裏取出風油精,抹了一點,果然就好多了。不管有沒有別的特效,光是這一點就已經建立了奇功。 他於是一人發了一瓶。 仙仙接過後感激不盡:“y哥好大方!” 安歌:“沒事,我帶了二十一瓶。” 20是一個包裹裏物品堆疊的上限,外加錢包裏還能裝一瓶。 他又試著往血水裏滴了幾滴,黑手們立刻避開了,在風油精洇開的範圍裏空無一手。 但是,也僅此而已,過了一會兒當水麵上痕跡消失,黑手們又聚集了迴來。 既然這樣,他也就不打算浪費消耗品了。 他們又等了很長時間,長時間站立和神經的緊繃,以及炎熱的環境折磨下,令疲勞積累到了極限,連體力都開始緩緩下降。小星星已經撐不住,讓英雄抱了起來,雖然悶熱,但好歹不用自己站著了。 對此仙仙皺了皺眉,安歌也覺得有點過分了,可是那兩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別人也沒有發表意見的餘地。 隻是這麽拖下去,連安歌都開始有點懷疑自己的判斷了。該不會這個狀況就不會改變了,他們需要考慮別的應對方法? 血水的深度大約能淹沒正常人下半身,就算個子特別高的也能淹到大腿,再加上水麵鴨子群似的黑手,冒險蹚水肯定是不行的。 他判斷著從辦公桌到最近的窗子能怎麽過去。窗戶上嵌著鋼筋防護欄,就算打碎玻璃也出不去。而且落腳的地方太窄,以他五級戰士的力量,不一定能打斷鋼筋……假如劇情設定是打不破的,那就更沒辦法了。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窗外光線已經開始暗淡,他們在房子裏竟然被困了整整大半天。 然後扭動門把的聲音突然停下來,接著門鈴聲響了。 清脆的鈴聲宛若天籟,響起的刹那間,房間裏的手啊、血水啊,全都消失得幹幹淨淨。 唯一讓他們確認這不是幻覺的證據,就隻有滿屋子被高溫破壞的家具。真皮沙發徹底報廢,亞克力做的文件櫃也焦黑蜷曲慘不忍睹,牆紙從地麵開始燒黑了一大截,而木質的桌子更是變成了一張張黑炭桌。 翼仔先小心翼翼地跳下桌子,踩著高溫猶存的地磚去看了下門口的監視器,迴頭說:“是何嬌。” 其他人也陸續跳下桌子,又因為地麵溫度太高受不了,縮迴了桌子上。 翼仔已經不由分說把門打開了。 美麗的年輕女人笑吟吟站在門口,手裏端著個藍色的琺琅鍋。她穿著及膝的淺藍色連衣裙,披著件珠光閃閃的白色針織衫,頭發束成馬尾,穿著打扮十分居家,是男人們都夢想擁有的完美全職主婦。 她才說:“我燉了椰子雞湯,不小心煮太多了,不介意的話……咦?” 她說著說著才後知後覺,驚訝的視線投向翼仔身後,“你們……這是……” 玩家們的視野右上角出現一盞黃色的燈在急促閃爍。 【警告:npc已經對你們的行為產生了懷疑。】 明明整個房間都跟戰場一樣狼藉不堪,可是她的視線卻根本沒往四周偏移,對燒焦的家具也視而不見,隻是用困惑的目光打量著桌子上的四個人。 安歌很快確認,她根本看不見屋子裏有什麽異常,於是鎮定地說:“我們在搞團建。去外麵成本太高了,所以……咳,讓你見笑了。不好意思啊。” 何嬌露出原來如此的恍然神色,笑著將琺琅鍋塞到翼仔手裏,歎氣說:“你們也真不容易,拿去嚐嚐我的手藝吧。我跟老公剛搬過來還沒來得及收拾好,等家裏收拾好了,就請你們過來吃飯!” 與此同時,視野裏的黃色警燈也變成綠色,繼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