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馬俊似乎有創造新聞的特異功能,這次的特大新聞不完全或根本不是他的作品,他隻不過添了些油加了些醋而已。

    你別說添油加醋也是一種本領。這種本領是屬於古今中外小人們的專利。他們的眼珠子瞪得圓溜溜的,時刻窺視著自己用正當手段無法戰勝的對手,捉風捕影,肆意捏造,汙榮毀譽,極盡鄙劣之能事。

    馬俊的功勞在於給一則新聞插上了恐怖的翅膀,一大早就飛遍了全校,驚得人們瞠目結舌。不用說,徐靜和於曼也很快知道了。正如徐靜的判斷,這則新聞確實與於曼有關係——於曼的男朋友蘇平出事兒了。

    昨天是9月5日,天清氣爽,秋陽明媚:知了伏在樹木枝葉間,斷斷續續的彈奏,旋律悲涼,如泣如訴,令人心煩意亂。

    下午兩點許,英三2班的蘇平和1班的楊鵬、孫同扮裝成新生,每人手裏拉著一個帶輪子的黑色行李大箱,出現在北京s研修學院大門口。

    蘇平來自東北,身量魁梧,足有1米85,是校籃球隊的中鋒:五官棱角分明,濃眉下閃著兩隻丹鳳眼,模樣有幾分像電影《三國演義》中的關公:性格沉靜,少言寡語,善於思考,氣量寬大,為人誠實,學習刻苦,是當今女生理想的那種帥哥。

    楊鵬是山東人,身高1米75,瓜子臉,高鼻梁,雙眼皮:性格直爽,善於言表,為人耿直:英語聽力和口語很好,曾參加北京大學生英語演講比賽,榮獲二等獎。

    孫同的家鄉在江蘇省,中等個頭,娃娃臉龐,麵貌清秀,性格熱情而單純,天真爛漫,像個孩童:愛好文學,經常在網上或在報刊上發表散文詩歌。

    每年9月份,新生入學高峰期間,北京k研修學院就秘密派出不少學生到別的民辦大學搞地下活動——“招生”。這是招生辦胡主任創造的一種速成而經濟的招生法,名曰“接收法”。“招生”的學生必須經過胡主任的特別培訓。此方法操作簡單,行為卑鄙,實施不易。裝成新生的學生,像“反特”影片中的特務似的潛入目標學校,進行地下活動,四處默默遊說,交朋結友,尋找老鄉,信口詆毀人家,巧言抬高自己,承諾減少學費,引誘新生上鉤。

    蘇平一行三人經過胡主任一周的嚴格培訓,今天出來執行任務。校方向他們承諾弄迴一個學生,提成1000元:錢數可觀,撩撥人心!

    蘇平他們目不旁視,步履自信,神態自若,正要走進大門,不料被兩個警衛攔住。

    這兩個警衛,身著藍色警服。一個身材高大,肥頭大耳,滿臉兇煞,手裏握著一根烏黑的警棍:另一個身材瘦小,表情沉鬱,垂著兩隻空手。兩人對峙而立在門口,像兩根柱子,一高一低,一細一粗,看起來有點滑稽。

    “請三位出示錄取通知書。”瘦警衛尖聲說道。

    蘇平他們是初次出來“招生”,原以為作了充分的準備,能順利進入目標學

    校,萬萬沒有想到一開始就遇到了障礙。胡主任的一周培訓,似乎什麽都講到

    了,什麽不測之事都估計到了,並作了各種演習,就是沒有想到人家要錄取通知書。這下可抓瞎了!三人立刻慌張起來,心突突地跳了起來。楊鵬和孫同互相對視了一下,然後不約而同地將目光一起集中在蘇平身上,仿佛在問:“蘇哥,我們怎麽辦?快想辦法!”。蘇平極力克製自己,裝出一副鎮靜的樣子,禮貌地祈求道:“二位大哥,我們是慕名而來上學的,沒有錄取通知書。請大哥諒解,放我們進去吧。”

    “是嗎?”瘦警衛放低嗓音,極力裝出一副威嚴的樣子。

    “不敢說慌。”蘇平說話的語氣誠實,但臉上現出了慌張的神色。

    “你是從哪兒來的?”胖警衛問道,嗡嗡的嗓音,聽起來像鍾聲。

    “遼寧。聽口音大哥好像也是東北人。”蘇平分明是想和警衛套近乎。可是胖警衛對蘇平的拉近乎的話沒有反應。

    蘇平的表情有些尷尬。

    “是不是讓他們進去?”胖警衛征求瘦警衛的意見。

    蘇平三人望著瘦警衛,心開始狂跳起來,仿佛被審判的犯人等待著宣判。

    瘦警衛好像沒有聽見胖警衛的話,不屑地白了蘇平一眼,把視線轉向楊鵬和孫同:“你們倆哪兒的?”

    “我們是一起的,不不!我們剛認識。”孫同慌張地漲紅了臉,腦袋裏一片空白,所問非所答。

    “示出你們的身份證!快點!”瘦警衛聲色威嚴地大聲命令道,聲音聽起來像宦官叫喊。

    “好吧。”蘇平極力控製自己慌恐心情,慢慢放下箱子拉杆,開始佯裝在衣兜裏找身份證,找了半天,掏出兩隻顫抖著的空手,嘴唇微微哆嗦著說:“啊呀,我,我忘帶身份證了!”

    兩個警衛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胖警衛厲聲喝道:“打開你們的箱子!”蘇平見勢不妙,轉身便跑。

    胖警衛飛起箭步,躥了上去一把揪住蘇平的頭發,把他摁倒在地。

    楊鵬和孫同慌了神,不知所措,站在那兒呆若木雞。

    瘦警衛向揚鵬和孫同尖聲叫道:“不要動!”

    這喊聲雖然音量不大,但楊鵬和孫同聽來如雷摜耳,震得他們腦袋像爆炸似的轟的一聲!他們渾身哆嗦著,不約而同地抱著腦袋蹲在了地上。幾乎同時,四五個彪形大漢仿佛從天而降,出現在他們麵前,把他們團團圍住,接著無情的腳掌和拳頭像冰雹似的落在他們身上。

    “大哥,大哥,求——求求你們,繞了我們吧!”

    “行,行好吧,別,別打了……”

    “啊呀!啊呀!啊呀呀!”

    “……”

    蘇平三人號叫著求饒,聲音漸漸地消失了,隻聽得劈哩啪啦的拳打腳踢聲。

    他們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蘇平他們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發現三人一起躺在一片陌生的小樹林裏,渾身疼得火辣辣的,像散了架子似的。

    一個癩蛤蟆蹲在不遠處,兩隻繞著一圈金錢的眼珠子瞪的圓鼓鼓的,警惕地望著他們:幾隻蒼蠅嗡嗡地亂叫著,在他們頭頂上盤旋:遠處隱約傳來了地地的汽車鳴笛聲。

    蘇平咧著嘴掙紮著坐起來,右手臂撕裂般的疼痛,他用左手撿起一塊小石頭,狠狠地向那個癩蛤蟆仍去。那隻癩蛤蟆驚恐地呱呱的叫了兩聲,顛著屁股竄進了草叢裏:幾隻烏鴉從樹上驚起,“哇哇哇哇”地叫著向北飛去,留下一片陰森森的氣氛。

    太陽漸漸地墜落在西山後,餘暉透過鉛灰色的雲層,照射在搖曳著的枝葉上,反射出斑斕的光彩。沒有風,沒有人影,偶爾響起幾聲小鳥啾啾的叫聲,四周靜寂的可怕。

    蘇平他們三人似乎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小樹林傍晚的景色。

    人在危難中,唯一的心思,是設法盡快逃離惡境,求得安全生存。這是本能

    所致。至於精神上種種幻想和享受,暫時遺忘,深深地埋在心靈的深處。

    也許,他們三人有誰注意到,在雲層後麵下沉的那輪如血的夕陽和樹枝葉上跳動著的那奇異的霞光,但無心去欣賞。

    他們你拉我揪,掙紮著站起來,像一場惡戰結束後沙場上存活下來的傷兵,互相攙扶著,惶然向傳來汽車笛聲的方向艱難地移動。

    夜幕很快垂下,嚴嚴實實地罩在大地上:天幕上星星疏疏落落,憂鬱地眨著眼睛:周遭一片漆黑,令人憋悶得心髒要爆炸似的漆黑:遠處閃爍著微弱的汽車燈光,星星點點,好像鬼火在跳動:不時傳來幾聲微茫的汽車鳴笛聲,音調蒼涼,像鬼怪嚎叫:一隻不知名的鳥兒淒慘地叫了幾聲,從頭頂掠過,頓時消失在黑暗的深處,給這黑夜籠罩了一層濃重的恐懼色彩。

    蘇平三人,迷失了方向,分別不出東南西北,隻是循著遠處車燈閃爍的方向,摸索著向前艱難地移動。

    突然,一隻又大又黑的野狗不知從哪兒鑽出,像幽靈似的出現在他們麵前,蹲在地不走:齜著鋼釘似的牙齒,在黑暗中閃著白光:瞪著燈泡似的兩隻血紅的眼睛,不友好的瞅著他們,神態十分霸氣。楊鵬和孫同幾乎同時彎腰撿起石頭,向那野狗扔去,大聲喊道:“給老子滾開!”

    那野狗不慌不忙地起來,發出怨憤的哼哼聲,大搖大擺地走開:沒走幾步又停下來,迴過頭依依不舍的望著他們。

    “人不走運連野狗也想欺負!”孫同自嘲地說,一麵彎下腰尋找石頭,可是沒有找著。

    “算啦,別理它。”楊鵬說。

    從早晨到現在,他們一點東西也沒吃,一口水也沒喝。似乎肉體的疼痛使他們忘記了饑渴。

    他們走出了小樹林,來到一條小河邊。河水汩汩地流著,在黑暗中反射著粼粼波光。看見了水,他們本能地突然感到了口渴如焚,暫時忘了皮肉疼痛,也顧不上考慮水是否衛生,爭先恐後地扒在河邊痛飲了一頓。

    他們坐在小河邊,休息了一會兒,覺得身上的力氣漸漸在恢複。

    他們剛剛站起來,要攙扶著繼續走路,突然從旁邊玉米地裏竄出一個彪形大漢,手裏晃動著一把匕首,在黑暗中閃著寒光,兇神惡煞地立在他們麵前,像一堵無法逾越的牆壁。

    “留下你們所有的錢、手機、手表及別的貴重東西,否則讓你們都立刻見鬼去!”他兇橫地命令道。這命令聲音不高,分明是壓低嗓子發出來的,但非常冷酷,嚴峻。他們三人聽來仿佛五雷轟頂,嚇得立即癱倒在地上,無力反抗,哆嗦著掏錢物,摘手表。

    “把東西放在地上!”

    他們乖乖地照辦。

    “還有別的嗎?都掏出來了嗎?”那家夥晃動著手上的匕首。

    “沒有了。”蘇平顫抖聲音說。

    那家夥上前抓住蘇平的頭發,把他從地上揪了起來。明晃晃的匕首尖兒幾乎頂著他的前額。就在這一瞬間,蘇平的記憶匣子嘩然打開——他麵前的強盜原來是幾小時前在s研修學院大門前飛步上去抓住他的那個胖警衛。

    那家夥飛快地搜查蘇平衣褲所有的兜子,在牛仔褲的一個後兜裏掏出一疊百元票子,隨即“啪的”給了他一個耳光,然後把他猛地推倒在地,惡狠狠的命令道:“馬上都給爺滾!”

    蘇平三人戰戰兢兢地從地上爬起來,攙扶著趕緊離開。

    那強盜隨即收起錢物,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一切發生得那麽突然,結束得又那麽迅速,簡直像一場惡夢!

    昨天上午,他們三人領受了“任務”時,胡主任給他們每人預支了4千元,作為“學費。”這下子可完了,連自己的幾10元零錢都被搶走了。

    “這筆帳一定要算,這家夥逃不脫法律的懲罰。”蘇平暗自思忖。

    塞外的夜風越過西山頂,唿唿地吹著,等待收割的枯黃的玉米梗葉瑟瑟地抖動,發出淒涼的聲響,仿佛老婦人在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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